水星在书店发呆到十点,往日里喜欢的小说,今天一点儿都没看进去,脑袋里空空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蒋林英和戚远承平日里睡得早,诊所八点半关门,九点收拾好都上了床,现在十点了,水星着急忙慌地往家里赶,临到门口,步子忽然慢了下来,拿钥匙的动作也是小的,轻轻地插进门锁里,结果还是撞到了从房间里出来的蒋林英。
“姥姥。”水星小声喊人。
“这么晚才回来。”蒋林英披了件外套,走过来,接过水星手里的伞,晾到一旁,“外边雨大不大?”
“还好。”水星换好鞋,从玄关探了小半个头,蒋林英和戚远承的房间门是关的:“姥爷睡了吗?”
蒋林英看了房间,嗯了一声:“刚睡。”
水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子轻松起来,刚想躲回房间就碰到了出来的戚远承,他没跟水星讲话,径直走向了房间旁边的卫生间,光线太暗,水星不清楚他有没有看向自己。
“…….姥姥。”声音更软了,水星有点儿怕戚远承训她。
卫生间的门关上,蒋林英摇摇头,推了推水星,示意她没事儿:“快去睡觉。”
水星点点头,连忙从客厅回了房间,水星摁开了书桌台上的小灯,光线温黄,书桌边上放了本老日历,九月二十九号。
她还没有撕今天的日历。
明明每天都盼着快点儿撕掉,说不上来为什么,今天就是不太想撕了。
第二天,水星醒来,楼上已经没人了,桌子上放了豆浆和油条,和一张便条,病人多的时候,蒋林英总会下去帮忙了,水星见怪不怪,她看了下便条,无非是让自己热一热饭,不过今天还多了一句话,让她吃完下楼来一趟。
水星懒得开锅,就着凉豆浆凑乎吃了两口,放到一旁,连衣服都没换,披了昨天的运动服,下了楼,推开门就问:“姥姥,要我下楼做什么?”
今天的病人是真的多,戚远承在对面房间里开药,客厅里坐了一排病人,挨个在打点滴。
跟了戚远承这么多年,蒋林英多多少少也算是半个医生,弯腰,动作熟练,拔掉针管,轻声让对方摁好针眼,回头说:“你姥爷让你别乱跑,在家看一看书。”
西城附中的手续不好办,即使戚远承打过招呼,转学总是需要时间的,水星每天往外跑也不好,戚远承怕她浪费了时间先买了高一上学期的教科书,碰到水星不会的地方,戚远承说要给她讲。
“书在隔壁地上放着呢。”蒋林英指了指隔壁的房间,“用牛皮纸捆了一摞,你找抽屉里的剪刀剪开。”
水星悄悄瞥了眼正对面的戚远承,嗯了一声,不敢反驳。
自打搬到戚远承和蒋林英这里,水星偶尔会来一层,楼上和楼下的格局是一样的,蒋林英所指的房间正对应水星在楼上的卧室。
门是白色的,水星推开门,低下头,就要去找蒋林英说的书,忽然,她的余光瞥见一抹青绿色。
水星愣了下,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了小床上坐着的人。
昨天的......男生。
少年半闭着眼,垂着头,一只手搭在一边床沿,另一只手扔搁在膝盖上,他的手背上贴着白色的胶布,一旁是支着点滴的支架。
似乎是察觉什么,抬起眸,朝门后边看过来。
点滴是向下坠的,水星的心是向上提的。
水星甚至都没来得及去找蒋林英说的书在哪儿,转身,空着手先从房间里出来,站在门口,想回去,又看了眼她现在的打扮,一套浅粉色的兔子睡衣,上身多套了一件灰色运动服,头发低低地绑在脑后。
怎么回事儿?每次见他都是这样。
水星强忍住起伏的心,走到隔壁的房间:“姥姥,旁边的房间里怎么还有人?”
有病人看到水星问起蒋林英是谁,以至于蒋林英一时间没听清,先回答了对方的话,又反问她:“旁边什么?”
水星咬了咬嘴唇,暗暗后悔她问出口的问题,病房里有病人是再正常不过的,幸好蒋林英没听到。她又装作不经意瞥了眼门边,似乎是透过这扇门就能看到旁边的那扇门里的人:“我是说,旁边房间的剪刀去哪儿了,我没找到。”
“就在抽屉里。”蒋林英说着要进房间给她拿,“等等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水星摇头,“我上去找吧,我房间里就有,等拿了我就下来。”
从一楼跑回二楼,水星的手都是抖的,她不稳当地关上房门,慌乱地脱掉睡衣,又换上干净的衣服,重新扎了个马尾,蹲下,在玄关又翻出了一双崭新的白鞋,显得她爱干净。
等到下楼前,水星才想起上楼的目的,又翻回卧室,找了把削铅笔的小刀。
她想了想,重新套上灰色运动服,揉了把脸,又抓下两缕散发,散在额前,不想显得自己收拾过,怪怪的。
“星星。”蒋林英见她回来,喊她的名字。
水星不由紧张了些,她揪了下外套的边角,压下套在里边的鹅黄色卫衣,想掩饰好内心的动机:“怎么了?”
“怎么这么久?”
水星感觉到心脏要炸开了。
好在病人太多,蒋林英来不及细问:“一会儿进去小点儿声,东西太多,重了,你就拿少的,知道了没?”
水星自动忽略了前边的问题,嗯了一声:“知道了。”
她怕呆在蒋林英旁边太久,蒋林英发现她的不对劲,立刻转身,要往隔壁的房间去,站在门口,水星顿了顿,深呼吸,强压着心里的喜悦又重新开门。
她比第一次用的力气小了很多:“我姥姥让……”
预备的话没有说出口,水星愣住,发现他已经躺在了床上,是睡着的。
怪不得蒋林英让她进来的时候小声点儿,原来是为这个。
水星收住声音,怕自己吵醒他,也怕表现出自己的不自然,垂眸,才找起蒋林英说的书。
书都堆在门后,水星翻过身关住门,从口袋里掏出小刀,慢吞吞地去割开捆着的塑料条带。
原本紧张的心绪,像是塑料袋上的纤维破裂,顺着刀口没有规则的碎裂开来。
昨天的雨是真的太大了,一直下得不停,水星记起他没办法,还是从雨棚下跑了出去,雨点噼里啪啦地全砸在他的身后,他抬起手,堵也堵不住,脚边踏出的印迹激起一层一层的水花,然后又消失进雨雾里。
那时的她躲在雾气的玻璃,去看玻璃窗后隐隐绰绰的背影。
此时的她蹲在冰凉的石地板,用余光去看床上清晰的身型。
男生添了件外套,穿了黑色长裤,双腿斜搭在床边上,显得更长许多,鞋子也是白色的,画了一个大大的对勾,原先搭在床沿边的手放在了小腹上,指节微弯,腕骨清瘦,真好看。
说不清原因,水星有些挪不开眼。
直到房间的门忽然推开,遮挡住水星的视线。
戚远承进来,看见蹲着的水星,又转头,去看床上躺着的男生:“快了。今天病人多,忙不过来,你在这儿帮忙盯着点儿。”
水星愣了下,抬起头,去看支架上的点滴,还有不到五分之一。
戚远承调试了下点滴,跟水星嘱咐:“输完这瓶去隔壁找我,给他换新的。”
说完,戚远承关门先退出了房间。
水星直起身,一种巨大的喜悦感再次袭来,复原了割裂开的纤维。
她原本还想以书本太多的借口一本一本地搬,现在有了戚远承的许诺,水星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水星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床边,从边上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身边。
她低头,去看床上的人。
两个人此时的距离好近,男生脸色苍白,眉骨硬朗,大概是烧得有些晕,男生感觉到声响,眉头只是微微皱起,没有睁开眼。他的睫毛很长,也很密集,仔细看的话,右眼眼皮有一颗很浅很浅的小痣,漂亮得过分。
点滴还有六分之一。
“水。”他忽然开口。
因为发热,他嗓音低低,呼吸不匀称,说不清的模糊,他的手掌没有力气,上抬,手骨还是突了出来,不小心滑落,碰到了水星的小臂。
水星的心骤然一紧,又在跳了,闷闷的,挤挤的,又想要争先恐后地跃出什么东西。
没想到他会念到她的名字,脑袋胀胀的。
他侧掌的温度真的高,轻轻一蹭都能把皮肤烫红。
水星弯腰,垂下头,嗯了一声:“什么?”
“……水。”
他呼出的气也是灼热的,烧在水星的耳朵上,搅得人乱乱的。
原来是要水的。
说不上缘由,水星想让声音变得好听些,又只能压平语气:“知道了,你等一等,我现在去给你倒。”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水星叹了口气,在起身的一刹那,窗外的光斜射进来,正照射在他的胸牌上,亮晶晶的。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视线重新落到他身上,光线照耀的中心是一只翱翔的雄鹰的图案,标了西城附中特有的校徽。
是昨天没看清的。
浅绿色的白色胸卡上,旁边是他的名字。
——高一(一班)
——盛沂。
这本可能有点儿慢热,适合冬日窝在被子里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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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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