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驶入隧道，黄色的灯光被拉成长线，透过车窗映在脸上，一下下闪烁着。
这是最后的隧道，出去了就是里昂体育馆。
周在对这条路印象深刻。
赛前的紧张、兴奋、强烈取胜的**还有那颗砰砰直跳的心脏，记忆犹新。
周在那时的心情，就如此刻的李梭梭。
小孩望着窗外，清澈的眼睛映着隧道尽头的亮光，坚定又炙热。
“在哥，你赛前会害怕吗？”李梭梭看着前方，突然问。
“会，”周在笑着说，“我怕输。”
李梭梭有些意外。
周在是全满贯的得主，印象中他总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淡定从容地拿下每块金牌。
“不用害怕你的恐惧，它是推你前进的动力。”周在敏锐地觉察李梭梭的情绪，悄悄握住那只颤抖的手。
李梭梭吓得缩了缩，眼睛不由自主瞥向前排司机。
周在的手握得更紧，没有松开的意思。
八年前他也坐在这里，看一架架从世界各地飞往里昂的航班，看着这座城市为他们封路，闪着红蓝光的安保车辆在前开道......
他意识到，这不是为自己而滑。
身前是厮杀的战场，身后是数万人们的期盼。
大概只有同样站在冰面挡板前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他是教练，也是选手。
他感受过快把人撕裂的胜负欲，重若千斤的压力，踩过冰鞋里的图钉，喝过下药的水，经历过铺天盖地的谩骂，也站上过最高领奖台，刷新了世界纪录。
看着自己被紧握的手，李梭梭知道，世界上那么多人，此时此刻，只有在哥懂他。
这个时候，不需再讲动作技巧、细节，只需要有个人坚定地站在身后，一回头就知道“还有他在”。
那双颤抖的手也努力去抓住他。
“观众朋友好久不见，”解释瑞雯微笑道，“大奖赛法国站即将开始。”
“是的，这也是本届大奖赛的首站比赛，在法国里昂举行。”克里斯补充道，直播画面切到比赛现场，“现在我们看到的的运动员入场通道。”
“哇现场十分拥挤，可见这场比赛关注度之高。”直播画面切到进场通道，夹道欢迎的两排长枪短炮，里三层外三层，各国记者努力往前伸话筒。
“是的，据说现场门票9秒售空。”克里斯开玩笑道，“大概是林灿宇粉丝和周在粉丝的争夺战吧。”
“没抢到的观众别灰心，美国站还有一次机会。”瑞雯说道。
克里斯突然想起什么，说：“很多观众可能还不知道，消失五年的周在重回赛场。”
“他将带领18岁的中国小将李梭梭参赛，”瑞雯补充道，声音掩饰不住的低落，“因为意外的受伤，他不得不离开赛场，如今以教练身份，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回归吧。”
“是的，热爱永不磨灭，他是真正的花滑传奇。”克里斯感慨道。
话音刚落，几排摄像头齐刷刷对准运动员大巴，林灿宇第一个走下车，摘下墨镜，对着镜头wink。
“啊——”现场的尖叫几乎把赛场掀翻。
他肩披外套领头走在前面，点头微笑。
身后十几号人的保障团队一边帮忙拦住采访的人群，一边小跑跟上。
意大利男模二人组也下车了。
小卷毛礼貌地挥手打招呼，跟着达里克进场。
看得出他很紧张，拉着个脸，刚刚遇见周在可不是这样的。
李梭梭趴在车窗看，好多人啊。
车停在体育馆侧门，李梭梭去尾箱取出轮椅，组装好放在靠周在的那侧车门外。
不知是哪个眼尖的人，喊了一嗓子“Chow zoi！”
乌拉拉地，一群人涌了过来。
如同高中课间操三个年级踏平操场的气势，密集而用力的脚步声。
周在正把腿往车外拖，左腿卡在车内，右腿耷拉在踏板外，还没顾得上摆好。
似乎是抓住了他多年完美形象难得的窘迫，闪光灯铺天盖地而来，相机聚焦在他无力的双腿上。
越着急越狼狈，他的皮鞋一下下蹭着车框，偏就是出不来。
自尊和要强是刻在每个竞技体育参与者骨子里的，更何况是其中的佼佼者。
周在多年的运动生涯，他未曾示弱，哪怕在赛场摔折了，他会咬牙滑完全程，再潇洒地大步离场。
以至于在观众心中，他是上天眷顾的宠儿，很少受伤病困扰。
其实不然，只是他性子太硬，不想让大家看到，更不愿拿这些博同情罢了。
周在还在跟自己的左腿较劲，身后快门声依旧如机关枪般，闪光灯却没有随之而来。
周在回头，看见李梭梭。
他不知何时站在后面，用身体挡住镜头。
人群爆发一片嘘声，各国语言的呵责沸反盈天，李梭梭像听不见，半步也不挪。
直到等周在稳稳坐在轮椅上，说“好了，我们走。”他才跟着进场。
周在转着轮椅，笑着朝镜头打招呼，又回到了往常的淡定自如。而李梭梭很明显的不悦，全都写在脸上。
摄像机不会放过每一个细节。
直到热身区，李梭梭都沉着脸。
“梭梭，”周在知道他难受了，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他们太不尊重人了。”李梭梭满肚子火。
他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摄像头，这么多双眼睛，只为狠狠挖开别人的伤疤，去看他血淋淋的伤口。
“残疾是我的一部分，藏不住的，”周在笑着慢慢讲道，“在当你教练，决定复出前，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李梭梭看着他这样笑，心里却忍不住一酸。
“我还是会感到难堪、窘迫，”周在大方承认，声音温和却坚定，“但你要相信我，会处理好这些情绪。”
“在哥，我知道。”李梭梭的声音终于松了下来。
徐瑞诚在一旁目睹全过程。
看周在把小孩哄好了，送入热身区，才过去找他。
“走吧，去透透气。”徐瑞诚看他那样，上手推他轮椅。
周在难得地没拒绝。
徐瑞诚心里门清，装吧，刚刚说得一套又一套，其实心里老在意了。
“花哥，怎么今天赏光让我触碰您的龙辇，受宠若惊啊，”徐瑞诚忍不住嘴欠，故意逗他，“还是说您这是难受得说不出话了？”
“是啊，正难受着呢，哭吧。”周在笑道，又问，“你不陪他来我这干啥？”
“他们。”徐瑞诚纠正周在的用词。
“‘浪迹天涯’啊徐总，别哪天被全球警署通缉。”周在毫不留情道。
“成人、私密、自愿。”徐瑞诚总能从书上找点什么作为理论支撑。
周在就是随口一说，他并不过分关注好友的私生活，只要别玩脱就成。
“说正事。”周在知道徐瑞诚把他拐出来不是只为了扯皮。
“你知道，罗红来了吗？”徐瑞诚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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