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龙肉的脂肪和肌肉分布较为均衡,吃起来不像平常吃自助烤肉那么容易腻味。吃多了后,程嘉年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想吃点清淡食物中和的**。
岳如兰也有同样感觉。
程嘉年的冰箱里常年放着菠萝,她把菠萝切开,切成小片,穿上签子,放进烤箱。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盒沙拉,递给岳如兰一盒:“趁菠萝还没烤好,先吃这个吧。”
岳如兰接过来:“真不愧是美食博主,冰箱就像哆啦A梦的口袋,要什么有什么。”
程嘉年撕开沙拉盒上的封装胶带:“冰箱填得满满当当,才觉得生活有实感。”
两人吃吃喝喝到接近晚十点,才结束这一顿。
岳如兰觉得每次到程嘉年家吃饭,都好似在外吃自助,来的时候往往已经饥肠辘辘,还被这“万恶的资本家”压着帮忙做事,等做完之后大吃一顿,又饱得不行,几乎连路都走不动,要扶着墙缓缓向外移动。
所谓的“南美大蜥蜴”还剩不少,程嘉年不想浪费,拿出一次性打包盒,把肉片下来,装进盒子,让岳如兰带回去分给舍友。
她把岳如兰送到楼下,见人上了车,才回家。
大餐过后总是一片狼藉,烤箱还没擦,垃圾桶里的餐厨垃圾又满了,菠萝皮、洋葱、大蒜等等等混合成一股奇怪味道。
很多现代人不爱做饭,程嘉年理解。
一是做饭实在太麻烦,买菜、备菜、炒菜,到最后开吃,做饭做了一个多小时,吃饭却五分钟草草了结,让人觉得没什么实感。二是外卖太发达,铺天盖地,动动手指几分钟就能等来一顿大餐,会不会做饭,好像也不再是个必要条件。
但她喜欢。
哪怕是收拾这种小事,都干得津津有味。
程嘉年叫出手机上的Siri,给自己播放轻快音乐,低下身子开始打扫。
毕业之前,她的美食探店内容,基本和舍友共同完成,几个女孩子在装潢精致、菜式摆盘高水准的网红餐厅,拍出的照片天然令人觉得有活力。
像热带水果,颜色鲜艳、汁水充沛,凑近会闻到馥郁热烈的香气。
毕业之后,有一段时间,程嘉年没再更新过账号内容。
她依然用账号看各种各样的美食博主视频,探店的、做饭的,什么都看,只是连自己账户收到的评论、留言都不敢打开。
怕看见催更的,更怕没有看见催更的。
一个人独居,刚毕业,租的房子小、阴暗、采光一般,让程嘉年想起小时候一部电视剧的名字,《蜗居》。
她也到了“蜗居”的年龄。
一个人,下班之后像被榨干了,漏电的机器人,吃饭做饭更提不起兴趣来。
忙活了半天,最终还是对着平板上播放的节目孤独进食。而且很麻烦,想做点好吃的,一个人吃不完,她又不爱吃剩菜。要保持冰箱里的食材新鲜,又得每天去菜市场,买两三块钱的瘦肉,抓一把青菜。
转机是有天看到带饭的同事。
程嘉年刚毕业时,由于学校一般,去了个很小的公司。
老板除了吼人厉害外,看不出什么其他本事。公司氛围压抑,加班又多,程嘉年常觉得上班像坐牢。
老实电脑的屏幕有些花,打开时上面有一条一条浅浅的雪花纹路,看得程嘉年眼球干涩,很不舒服。午休时间到,她还有没做完的事,光标在Excel表格上乱点,忽然一抹绿色闯进眼尾。
是程嘉年余光瞥见的同事便当。
角落里放着一颗水煮西兰花,颜色青翠,很惹眼。
食物的香气传来,是某种炸物。很香,鲜味十足,应该是鱼饼或者虾饼。
她吸吸鼻子,同事恰好取出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好吃吗?”程嘉年忽然问。
她到公司两个多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坐在身边的人搭话。
同事被突然的发问惊到,刚送进嘴里的米饭都忘记咀嚼,就这么咧开嘴,呆呆地看着程嘉年。
“还、还不错。”
同事夹起一块炸物,送到程嘉年面前:“你要试试吗?”
程嘉年张嘴,一口吞掉。
她能尝出里面是鱼肉,还有某种海草,味道鲜甜,炸过的表皮酥脆,内里柔软。
“好吃。”程嘉年真心赞美。
身体积攒已久的疲惫,被一块食物缓解。
该怎么形容程嘉年当时的感受?
像一个从小色弱的人,忽然恢复正常,注意到这世界原来是这样的色彩缤纷且浓烈。像一个常年卧床不起的病人,第一次出门,发现屋外的世界如此春光明媚。她像是突然醒悟一般,原来,生活还有另外一面。
于是程嘉年重新开始经营自己的账号。
主业之余,还要花费时间、精力打理副业,对很多人来说是种负担。
但于程嘉年而言,不是。
就像从原本枯燥无味的生活中撕开一道色彩斑斓的口子,下班之后的时间,她靠吃好吃的和做好吃的给自己“充能”。
尽管经营账号、做菜的过程中,程嘉年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每次吃到热气腾腾、滋味丰富的菜式,程嘉年都会由衷觉得:能做美食博主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是周一,程嘉年得去上班。
她在一家药企,默瑞工作,文职岗位,工作内容主要是收集招投标信息,还有一些制作PPT之类的杂活。
美食博主的收入虽高,但不稳定,主要来源是视频收益和广告费用,最多的时候,程嘉年一个月拿到手小六位数,少的时候,就只有几千。
她不是没想过全职,但风险太大,又担心自己陷入焦虑,背离初衷,最终还是把它当个副业。
程嘉年用副业的收入,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两厅一房一厨,上下班步行十五分钟,充分符合她的需求。
公司附近有个商圈,小吃简餐一应俱全,但程嘉年选择自己带饭。
重拾做饭热情后,她对外面的快餐就丧失了兴趣——还是自己做的饭最合口味。
药企工作清闲,忙完了日常工作后,程嘉年掏出笔记本,在上面勾画分镜。
直播的视频回放剪辑,可以交给岳如兰,因为每一期的形式都大差不差,剪过一次后就能复用到其他视频上。
但专栏内容不同,每期都是她自己亲自操刀。拍摄前先在脑中完成基本构思,拍摄过程中收集素材,等真上手剪辑之前,还得想想大致的分镜。
她画工一般,在纸张上勾勒出一个个方框,然后填充上火柴小人。
反正是给自己提示用的,能看得懂就行。
每一幕的效果随着线条勾勒逐渐清晰,左右同事都在忙自己的事,劈里啪啦地敲击键盘,没注意到程嘉年的摸鱼举动。
画好本期视频的分镜,也差不多到了该下班的时候,程嘉年刚收起本子,忽然听到同事叫自己的名字:“嘉年。”
她从声音里听出,是部门主管罗郁金。
罗郁金年过四十,保养得当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她递来一打复印纸:“人事部门要的材料,能麻烦你去交一下吗?我和其他同事想先下去吃饭。”
“好。”程嘉年接过,把材料放在桌上。
上面是部门各个员工的基本信息,每年登记一次,老板盖章过后给人事存档。
“那拜托你啦。”
罗郁金和其他同事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程嘉年起身,把材料放在人事桌上。
……
盛茶玮处理完早上的工作,把剩下还没盖章的复印件装进公文包,准备回家。
昨晚本打算直接回蓝湖别墅,但身上混杂着烟味、酒味,他知道盛茶蕊不喜欢,所以最终选择在公司睡上一觉。
确保身上没有奇怪的味道后,盛茶玮才开车回家。
Porsche Panamera驶入地下车库,盛茶蕊等在门前,等盛茶玮开门后再闪现至面前,嘴里发出“boom”的怪叫声。
盛茶玮假装被吓到,上下打量一下盛茶蕊,有些心疼:“你又瘦了。”
盛茶蕊眨眨眼,挥挥骷髅似的手臂:“没有吧,何医生还说我最近状况好转了。”
一说“医生”,盛茶玮想到陈医生的那句“一年”,好像忽然含了一嘴黄连似的,有些不是滋味。
“佟姨还在做饭。”盛茶蕊说,“哥你最近好忙啊,好久没回来吃饭了。”
盛茶玮点点头:“公司有事,没办法。”
盛茶蕊换上神经性厌食症那年,盛家算得上是内忧外患不断。
盛父盛母准备退休,公司事务交由盛茶玮打理,公司经历重组、股权分配等动荡,上了几次地方新闻。父母本想全身心照顾盛茶蕊,但反反复复的厌食症就像一根拴在脖颈上的绞绳,折磨得三人都不得安宁。最终还是盛茶玮拍板,让盛茶蕊搬到蓝湖别墅好好休养,请保姆照顾她。
盛茶玮想到包里的文件,和妹妹在餐桌上坐下,翻看起资料来。
盛茶蕊坐在他旁边,看公司员工的证件照:“默瑞美女还挺多的,哥你有喜欢的吗?”
盛茶玮摇摇头:“办公室恋情影响不好。”
盛茶蕊没再说话。
盛茶玮上任后,成熟稳重了不少,虽然兄妹俩的感情没变,但盛茶蕊总有被抛下的感觉。
哥哥越发成熟,好像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而她被厌食这古怪的病症困在原地。
脑中绿色的进度条安静地悬浮着。
它走到100%的时候,自己的病真能治愈吗?
她安静地看盛茶玮翻看材料,直到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哥,等等。”
盛茶玮停下手上的动作:“怎么了?”
盛茶蕊抽出其中一张白纸,念出对应人的名字:“程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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