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整，实验室的空调发出'滴'的一声轻响，自动切换到了节能模式。冷气的嗡嗡声顿时减弱了几分，让整个实验室显得更加安静。陆御然从显示屏前抬起头，长时间盯着代码让他的眼睛干涩发胀，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顺手将最后一行程式码按下储存键。屏幕上跳出一个绿色的小勾，表示代码保存成功。
"搞定！"他伸了个懒腰，脊椎发出轻微的"咔咔"声。转头看向窗外，十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实验台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窗台上那盆实验室公用的绿萝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翠绿，叶片上还挂着几滴早上浇的水珠。
实验室里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和电子产品特有的金属味。角落里，那台老旧的服务器依然在嗡嗡作响，红色的指示灯有规律地闪烁着。陆御然看了眼手表，距离补习班上课还有一个小时，足够他收拾好东西再赶过去了。
"小陆，走啦走啦！"曾文诚一把推开实验室的门，声音大得让隔壁桌的学姐皱了皱眉，"今天可是你考上研究所的大日子，必须庆祝一下！"
冯凯铭从曾文诚身后探出头来，手里晃着一串车钥匙，"今天不是说好要一起吃饭你请客的吗？骑摩托车去市区吃饭吧，市区那家新开的火锅店，听说牛肉是从日本空运来的。"
黄子文最后一个走进来，直接勾住陆御然的脖子，手臂上的力道让陆御然不得不弯下腰来，"别反悔又告诉我你今天又要去那个补习班。上周的实验报告我帮你写了，这次你必须去！"黄子文身上带着淡淡的汗味，显然刚刚是趁陈教授不注意偷跑去打篮球了。
陆御然被勒得直咳嗽，笑着挣脱开，"咳咳...子文你轻点！"他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实验服，"今天真的不行，昨天因为等放榜结果已经请了一天假，不能再翘班了。"
"又来了又来了，"黄子文翻了个白眼，"你家又不缺钱，你老爸是工程师，老妈是会计师，你至于这么拼命吗？"他模仿着陆御然平时赶时间的模样，"'对不起我要去打工'、'对不起我要备课'，你这样下去连女朋友都找不到！"
实验室里的其他人被逗笑了，陆御然也不恼，反而神秘兮兮地凑近黄子文，"这你就不懂了，我努力打工有两个原因。"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我妈总爱用'我花钱养你'来压我，上次因为买新手机的事吵了一架。不想在斗嘴中输掉，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用他们的钱！"
"第二，"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带着几分憧憬，"我想在二十六岁前买套房，然后和女朋友一起住在里面。"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想象一下，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她在厨房做早餐..."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已经沉浸在那个美好的画面中。
"停停停！"黄子文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夸张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你这恋爱脑没救了！连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就开始幻想婚后生活了？"他转向冯凯铭，"你们看看，这就是长期单身的后遗症！"
冯凯铭插嘴道，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钥匙扣，"御然，你那个补习班工资有这么高吗？能让你三十岁前买房？"他的语气里带着怀疑。
陆御然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摇头，"现在当然不够，但我现在薪水也在稳定成长中，如果以后能有更多的学生，工资能翻好几倍呢！"他看了看手表，突然跳起来，"糟了，要迟到了！"
曾文诚叹了口气，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你这家伙...算了，改天再聚吧。"他的语气里带着失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不过考上研究所这么大的事，你至少让我们请你吃顿饭啊。"
"下周，下周一定！"陆御然已经冲到了门口，回头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脸上的表情既愧疚又兴奋，"我请客！保证！"说完就消失在了走廊转角。
冲出实验楼，十月的风带着花香拂过脸颊。陆御然一边小跑一边回想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为能否获得授课机会而忐忑不安。
大二那年，他在学校公告栏看到"光华补习班"招聘辅导老师的广告。那张粉红色的传单在一堆社团招新海报中显得格外醒目。虽然只是课后一对一辅导的工作，但对于计算机理科专业的他来说，轻松简单又能赚点外快，简直是完美选择。
面试那天，他紧张得手心冒汗。补习班李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性，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严肃得吓人。
"你为什么想来我们补习班工作？"李主任的问题直截了当，没有任何寒暄。
陆御然咽了咽口水，"因为...我喜欢教别人东西的感觉。在系里当助教时，看到同学因为我的讲解而恍然大悟的表情，特别有成就感。"
出乎意料的是，李主任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诚实，不错。明天开始上班吧。"
就这样，陆御然开始了他的补习班生涯。从最初的手忙脚乱，把学生的名字都记混，到现在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各种学生问题，甚至能根据学生的表情判断他们是否真的理解，他渐渐爱上了这份工作。每次看到学生因为他的讲解而眼睛一亮，他的心里就会涌起一股暖流。
去年九月份，补习班新开设的国三物理小班因为原定老师突然离职而陷入困境。五个学生面临无课可上的窘境。
"御然，你愿意试试吗？"那天李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问。办公室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但陆御然却感觉后背渗出了汗。
陆御然记得自己当时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我...我可以吗？我只是个大学生..." 他的声音也些发抖，分不出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兴奋。
"我看过你辅导学生的样子，思路清晰，讲解生动。"李主任推了推眼镜，"五个学生的小班，压力不会太大。你考虑一下，明天给我答复。"
那天晚上，陆御然失眠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薄薄的被子被踢得乱七八糟。脑海中不断浮现站在讲台上的画面：自己会不会紧张得说不出话？学生会不会觉得他太年轻不靠谱？凌晨三点，他再也躺不住了，爬起来，打开电脑开始准备第一堂课的教案。台灯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照在他专注的脸上。
随着路口的绿灯亮起，将陆御然的思绪拉回现实，右转之后就到了补习班所在的写字楼。他迅速的停好摩托车，三步并作两步的朝补习班所在的写字楼跑去，背包在身后一颠一颠的。
电梯里，他对着反光的金属门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昨天因为紧张地等待研究所放榜结果，他向补习班请了假。虽然最终如愿以偿考上了第一志愿，但他心里总觉得对那五个学生有些愧疚。
"陆老师来啦！"前台的小林看到他，眼睛一亮，放下正在整理的资料，"李主任刚才还问你到了没有呢。"
陆御然心里一紧，"出什么事了吗？"
小林神秘地笑笑，"好事儿！你快去吧，主任在办公室等你。"
敲门进入办公室，李主任正在接电话。看到陆御然，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陆御然轻手轻脚地坐下，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对，就是陆御然，我们补习班最年轻的老师...没错，刚考上清华大学研究所..."李主任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热情，"教学风格很受学生欢迎，特别擅长把复杂的概念简单化..."
陆御然坐在一旁，心跳又开始加速，手心微微出汗。办公室墙上挂着的时钟发出清晰的'嗒嗒'声，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李主任挂断电话，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
"恭喜啊！御然。考上研究所了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陆御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昨天太激动了，忘记跟您说了。"
"这可是大事！"李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补习班的规矩，老师有喜事都要表示一下。"
陆御然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李主任不容拒绝地将红包塞进他手里，"以后我们宣传册上可以写'研究所预备教师'，对招生很有帮助。"
陆御然握着红包，心里暖暖的，"谢谢主任。对了，昨天请假的那堂课..."
"小陈老师代了一节，不过学生们都反映想听你讲。"李主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们说你讲的例题更容易懂。"
陆御然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笑容："那我马上去教室看看他们！"
"等等，"李主任叫住他，"还有件事。下个月开始，我们准备开一个高中物理班，原定的张老师要休产假..." 他的声音拖长了，给陆御然消化的时间。
陆御然屏住呼吸，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
"你有兴趣接手吗？虽然是周六上午的课，但工资是按高中大班级授课老师标准计算。"李主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直视着陆御然。
陆御然的大脑瞬间闪过无数画面：更大的教室、更多的学生、更高的薪水...以及离买房梦想更近一步的可能性。
"我愿意！"他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补充道，"我是说，如果主任信任我的话，我一定会尽全力教好。"
李主任笑着点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从下周开始，每周三下午来和我一起备课。现在先去上课吧，你的学生们该等急了。"
陆御然几乎是飘着离开办公室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红包，又想起李主任说的新班级，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推开教室门，五个学生齐刷刷地抬头。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大声说，"陆老师！我们还以为你辞职了呢！"
"怎么会，"陆御然放下书包，拿出教材，封面已经有些卷边了，"昨天有点私事。"他走到讲台前，粉笔灰的味道让他感到莫名的亲切，"听说你们很想我？"他故意拖长声调，嘴角挂着狡黠的笑。
"才没有！"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嘴硬道，"就是陈老师讲的题我们都听不懂..."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连最害羞的那个男生也忍不住笑了。陆御然也笑了，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课题，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熟悉的"吱吱"声，"好了，今天我们讲电路分析，这可是考试重点..."他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充满了活力。
窗外的夕阳透过百叶窗，在黑板上一道一道地铺开。陆御然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梦想中的生活。
下课铃响起，清脆的铃声在走廊上回荡。学生们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拉链声、书本合上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那个戴眼镜的男生突然问，推了推眼镜，"陆老师，听说你考上研究所了？"他的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
陆御然有些惊讶，"你们怎么知道的？"
"小林姐姐告诉我们的！"马尾女生笑着说，"老师要请客！"
"好好好，"陆御然无奈地摇头，"下节课我请大家吃蛋糕。"
目送学生们离开，陆御然慢慢收拾教案。手机震动起来，是黄子文发来的消息：「兄弟们决定下周六给你办庆功宴，这次不许再找借口！」
陆御然笑着回复：「下周六上午我有课，下午可以。不过这次我请客，补习班给了红包～」
很快，黄子文回复：「哟，陆老师阔气了！不过说真的，你那个补习班工作就这么有意思？比和我们出去玩还重要？」
陆御然看着手机屏幕，思考了一会儿才回复：「就像你喜欢打篮球一样，站在讲台上的感觉，让我觉得特别充实。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打字：「而且今天我得到了一个新班级，高中物理课。这意味着我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发完这条消息，陆御然锁上教室门，走向电梯。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李主任发来的微信：「忘了告诉你，新班级有二十个学生。好好准备。」
陆御然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一层层下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二十个学生...是他现在班级的四倍。压力会更大，但机会也更大。
走出写字楼，夜幕已经降临。街灯次第亮起，为回家的路铺上一层温暖的光。陆御然深吸一口气，感觉四月的空气中充满了希望的味道。
"二十六岁前买房..."他轻声对自己说，声音几乎被街上的噪音淹没，但这句话在他心里却无比清晰，"还有七年时间，加油啊，陆御然。"他紧了紧背包带，迈开步伐走向摩托车停车处，脚步轻快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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