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自由和诸伏景光一人拿着一支冰淇淋从店里走出来。前者还在遗憾没有海盐柠檬味了。
“你不是也想吃草莓味的吗？”诸伏景光有点无奈。
星野自由舔一口上面的芒果味，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嗯……虽然是这么说。不过如果是已经选择好了想要的东西，结果却发现它因为一些不可抗力而无法得到，就总是会觉得有点不高兴。”
毕竟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宝想要，宝得到”。
这算得上是有些任性了。但诸伏景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温和地笑笑。“那我们下次再来吃海盐柠檬味？”
只是很普通甚至礼节性的对话，对方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怔在原地。诸伏景光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他没跟上来，疑惑地回头望去。
“怎么了？”
星野自由缓慢地眨了眨眼。下方草莓味的冰淇淋球已经开始有点融化了，粉色的液体顺着蛋卷壳流淌下来，指腹间尽是令人不舒服的黏腻感。星野自由的反应慢了半拍，后知后觉地低头，下意识凑过去探出舌尖想舔干净，被系统和诸伏景光同时制止。
“擦一下吧。”后者将纸巾递给他，又伸过手想先帮他拿着那支冰淇淋，被对方摇摇头拒绝了。
他能看出来星野自由此刻的情绪甚至比方才还要更加低沉，却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总不会还是因为没吃到海盐柠檬味的冰淇淋吧……这孩子这么执着的吗？还是因为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诸伏景光困惑地回忆了一下方才的对话，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于是他试探性柔声问道：“还是在不高兴没吃到海盐柠檬味吗？”
星野自由慢慢擦净掌心的冰淇淋液，然后将用过的纸巾揉成一团握在手里，冲人摇摇头。
“不是因为这个……没什么——也不是因为景。”
他只是依然学不会自然地应对那些有关于未来的承诺。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星野自由一直都觉得“未来”这个词对他来说是一种奢望。毕竟连“明天”都不一定会存在，哪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让他到达那个约定的未来呢？
也因此，他才会更加执着地要在当下就得到自己所想要得到的一切。
星野自由沉默地舔舐着手里的冰淇淋，重复着的动作有些机械，上面的金黄和下面的粉色混在了一起，已经吃不出那究竟是什么味道了。他舔了舔嘴角，抬眼看向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忽然有些好奇。
“景。”
“嗯？”
猝不及防被点名，诸伏景光下意识望过去，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他斟酌着用词，慢慢说道。
“——还会对未来抱有期待吗？”
【自由。】
系统的电子音难得严厉。但他只是直直地注视着诸伏景光，静静等待着对方交给他的答案。
“……”
诸伏景光被他问得蓦然一怔，无意识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但对上那片此时毫无波澜甚至是一片死寂的湖面，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想起自己当初仍在黑衣组织里的日子。
卧底本就是行走在生死线上，每时每刻都要紧绷着神经。他们的命不只是他们自己的，一旦行动暴露，还会牵连到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的暴露就很有可能会让警方之前的布局全部功亏一篑。所以他们必须要有极强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以防止自己在无法预见的漫长岁月里陷入崩溃。
早在成为卧底之初，他就已经有了随时赴死的觉悟。
或者说，他早已预设好了自己的结局。
而事实是他也确实已经死过一次了。
诸伏景光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他定定地望着星野自由，开口时的声音温柔但坚定。
“——我会的。”他如此回答。
“……”
为什么呢？
星野自由沉默地看着他，表情有些困惑。
那双他喜欢的蓝色眼睛里带着他所读不懂的情绪。他无法理解人类为何对于既定的命运仍会抱有幻想的希望，更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人类可真是复杂啊。】他对系统如是说道。
【——所以说我果然不是人类嘛。】
脑子里炸起一瞬纷杂的电流声，又很快恢复平静。
星野自由以为系统短时间内大概不会再搭理他了。他刚准备朝诸伏景光扯扯嘴角随便岔开这个话题，却在下一秒听到脑海中重新响起那个熟悉的电子音。
【——你是的，自由。】
【你会是一个人类的。】
-
诸伏景光若无其事地挑拣着货架上的商品，却又控制不住地偷偷瞥向正懒洋洋趴在购物车把手上乖乖等着他的少年。
方才得到他的答案之后，对方只是眨了眨眼，没什么表情地“嗷”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继续去吃自己快要融化了的冰淇淋球。
诸伏景光直觉他似乎对自己的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又不明白他究竟想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但更重要的是这个问题本身。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他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对方是否身患何种罕见病，并早已被告知所剩无几的生命。但……凭借彭格列的实力以及星野自由的受重视程度，他们不可能会轻易放弃任何治愈的可能性。
更何况星野自由甚至拥有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特殊能力……虽然不知道对自己是否有效。但就算是看对方的状态……也不太像是这种假设。
那还会有什么是能够轻易剥夺他生存希望的？诸伏景光想不通。
他轻轻叹了口气。
本来以为单纯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小朋友，没想到竟然还藏着如此沉重的情绪吗？
沉重到甚至没有心情去跟他要自己原本也想吃的香草味冰淇淋。
诸伏景光收敛起蔓延的思绪，目光扫到隔壁货架上的薯片。沉思两秒，扭头看向百无聊赖的星野自由。
“自由，还想吃薯片吗？”
“嗯？”
星野自由眨巴眨巴眼，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去。
诸伏景光看到那双好看的猫眼终于重新染上鲜亮的色彩。
“要！”
他也不自觉牵动起嘴角，眉眼温柔地低垂着，伸出手轻轻揉揉对方毛茸茸的脑袋。
“自己去挑。不过不要拿太多哦。”
星野自由欢呼一声，习惯性蹭了蹭他的掌心才欢快地蹦跶到货架前，认真挑选着自己最想吃的口味。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正在赶来的路上，估计他们买完东西就正好能和那两个人汇合。诸伏景光一边思考着还剩什么没买，一边分神留意着身后的购物车，以防自己一时没看住，购物车里就全是薯片了。
星野自由随手丢了两包烤肉味和番茄味进去，顺着货架往右边挪动还想再挑点别的，忽的浑身一激灵，隐藏起来的猫耳都不自觉压成了飞机耳。
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有人正在暗中窥伺着自己。
那道视线倒没带有多少恶意，更多的是一种探究。但莫名其妙被躲在暗处的人盯上，星野自由多少还是条件反射地戒备起来，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四周。
【系统，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系统立刻扫了一圈，可惜没有什么发现。
【并未检测到危险目标。】
星野自由皱了皱眉。
系统只能发现针对他而存在危险性的恶意，但如果只是单纯对他感到好奇的话就无法检测到了。毕竟，光是这双眼睛就足够吸引注意。真要扩大检测范围，他只怕是每天都活在系统的警报里。
虽然暂时没有危险，但已经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注视着却找不到目标还是会让人感到不适与不安。星野自由没了继续挑零食的心情，最后拿了一袋棉花糖就返回诸伏景光的身边。
男人看到他居然只拿了这么点东西还有点惊讶。
“已经挑完了吗？”诸伏景光调整了一下购物车里东西的摆放位置，把一大盒牛奶放进去。
星野自由点点头，“我们要走了吗？”
“唔，差不多了。松田和萩原应该快到了。”诸伏景光推着购物车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动作一顿，上身因为惯性不自觉向前倾。
“怎么了？”星野自由疑惑地看着他。“撞到哪里了吗？”
他下意识低头凑过去，想看看是不是对方不小心磕碰到什么位置。
距离拉近的瞬间，星野自由被诸伏景光揽住肩部微微施力拉了过去，差点一头撞进人怀里。
他不解地抬起头看着对方。
诸伏景光嘴角带着笑，冲他垂下头，附在他耳边轻声说。
“——有人跟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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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捡人的第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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