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楚明修往嘴里塞葡萄的动作停下了,转而一挑眉坐了起来,那玩味的眼神看得姜启心里发毛。
“小掌灯人还真是心大,这种话在外边可不能乱说啊……”
他从卧榻上站了起来,那笑容与往日所见的都不大相同,像个老谋深算的商人。但当他看向自己时,又仿佛只是一位风流公子在观赏笼中的金丝雀。
他俯下身,将那颗未入口的葡萄抵在了他的唇上,姜启在他黑色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不安的眼神。
“万一……我提了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呢?”被那种目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姜启感觉到很不舒服,好像自己已成了落入蛛网的猎物,每一根连接着自己价值和利益的丝线都被猎手理得一清二楚,但他向来是不愿把人往坏处想的,强装镇定退开一点,让嘴唇离开那颗葡萄,回答道:“首先,孟小姐先前说过,楚公子您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其次,初次与在下一战时,您就有能力杀掉在下,却直到现在都留着在下的性命,所以您应该也不想加害于我。除这二者之外,在下想不到什么更过分的要求了。”
“你这人还真是无趣。”虽然这么说着,楚明修眼中的笑意却更甚了,并且恢复了往日那种散漫的样子,又逼上来将那颗葡萄塞进了他嘴里,道:
“虽然这颗葡萄无毒,但保不齐下一颗就泡过剧毒。你很聪明,却不能总把人往好处分析啊,我是不想要你的命,也不要你去杀人放火,但如果……”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姜启的嘴里还被他按着葡萄,不能出声,只能紧张又警惕地看着楚明修,肩膀都绷紧了。
楚明修突然起了点逗弄的心思,凑到姜启耳边,轻声道:
“若是……我要你以身相许呢?”
掌灯人的瞳孔猛得一缩,脑子还没处理出这话的意思,身体就下意识往后仰想躲,然而凳子没有靠背,差点直直摔倒下去,楚明修及时伸手住了他,在姜启不可置信的惊慌眼神中对他笑得愉快而暖昧,还伸出另一只手把他的下巴一推,饱满的葡萄就在他嘴中爆出了甜美的汁液。楚明修望过来的目光简直就像在说:“吃了我的葡萄,就别想走了哦。”
然而即便如此姜启也不好把它吐出来,这样实在太不礼貌了,只得硬着头皮咽了下去腾空嘴巴,然后慌忙道:
“你我皆是男子,楚公子这是何意?!莫要拿这种玩笑来折煞在下了!”
楚明修笑而不语,又伸手撩起了他斗笠上的黑纱,在那双慌乱的红眸的注视下,将手指顺着下巴,抚上鬼面具的獠牙之间露出的薄唇,继续往上,划过他的侧脸,再到已然发烫的耳垂……
别说是同性了,就算是异性,姜启也从未被如此对待过,全身都僵硬起来,他并非不知晓所谓断袖之癖,却没想到这种事会被自己碰上,而且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当楚明修作势把脸凑上来时,他再次下意识地一挣。连人带凳往后倒去——
并没有摔到地上,而是又被一双手给扶住了肩膀,当那个声音响起时,姜启顿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楚明修,你又在欺负人家?”
被点名的兄长立马讪笑着挪开了两步:“啊哈哈哈哈……这哪能叫欺负呢!我在和他谈事情呢,还请他吃葡萄了——是吧小启公子?”
姜启早已从凳子上下来了,一眨眼就闪到孟时意的身后躲了起来,隔着一层黑纱都能感受到他的戒备。孟时意回头看姜启,他的嘴紧紧抿着,脸却是憋得通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道他确实被欺负了,于是又转头瞪了一眼自己的兄长:“你干什么了?把人家吓成这样,快点从实招来!”
“冤枉啊!”楚明修虽这么喊着,人倒是越退越远了,“鄙人不过是说了两句玩笑话,谁知小公子这么不经调戏啊……”
“意思是还是人家的错喽?”
“不敢不敢……啊哈哈……”
“你最好是。”孟时意白了他一眼,才把视线落回姜启身上,安慰道,“小公子,若是我家兄长日后再欺负你,你就来告诉姐姐,姐姐帮你出气,明日我给你一只信鸽……”
“等一下,孟小姐。”姜启闻言有些疑惑地打断了她,“‘日后’……是何意?二位还要在清州长住吗?既是误会一场,在下以后未必会和二位再有交集了吧?”
“是了,得先和你讲那件事才行”谁知孟时意这么回道,然后顺势在他身边坐下了,还用眼神示意楚明修一起坐着,再开口进述道:
“你不是想让我们提一个要求吗?我正好有一个忙需要你帮。”
一听到是孟小姐要帮忙。掌灯人一下子坐直了,双手放在膝头端正认真地侧耳倾听着。“希望你能去安州帮我护送件物什,当然,我会让兄长陪你一同前去的。”
前半句话姜启接受良好,后半句话听得他眼睛顿时瞪大了:
“和楚、楚公子一道?孟小姐不必挂念在下,在下一人足矣的!”
楚明修本也有些不可思议的,但看到姜启那激烈的抗拒的模样又有点不爽,便调笑道:“小掌灯人慌什么啊,鄙人又不会吃了你——我看着像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人吗?”
“……楚公子说笑了。”小掌灯人顿时收敛好了情绪,不动声色地将凳子挪远了一点,客套道,“在下只是觉得,既是赔罪,还是由在下独去为好。那儿还敢劳烦您出马呢。”
孟时意被他那副礼貌又疏远的模样逗乐了,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这才解释道:
“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小公子。是我们……是兄长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我要你所护送之物,是我们遥依山给安州的熤华山的人情礼。本应由我们兄妹二人一同送去的。但明日我就得赶回益州了,抽不开身,因而请你陪我兄长一趟,莫怕他欺负你,我今夜就和他说好,他要是再对你做无礼之事,你只管打回去便是,我教他定不还手。”
“好妹妹,有你这么偏袒外人的吗……”楚明修愁眉苦脸地抱怨起来,“你这么说的,是他陪我还是我陪他啊。还有,你不会真要把那只信鸽给他吧?”
“当然,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弟弟,可不能让人欺负去了。”孟时意下巴一昂,还颇为自豪地回答道。下一秒她看向兄长的脸就阴森恐怖起来:“若是你耍什么花招让小启的信传不到我手上……后果你懂的。”
楚明修痛心疾首,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亲妹妹,试图从眼角挤出两滴泪来谴责她的无情:“时意啊,我与你二十余年的兄妹之情,竟不敌这位认识两天的小公子?”
刚认识两天的小公子乖巧地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面无表情,楚明修却总觉得他散发出了一种淡淡的得意之感,孟时意还偏要去护着他:“兄妹是兄妹,姐弟是姐弟,你是长兄,护我理所应当,他叫过我一声姐姐,我就不能作为长姐护他?”
这一番蛮横的道理听得楚明修如有五雷轰顶,被打击得连连后退,缩到墙角长蘑菇去了。孟时意倒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又看向姜启:“小启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在下想知道此行大概要多久时间,若是日久,得先向鬼烛台上报才行,”姜启闻言,立马收起了那点得意之情,认真地回答道。
“少说也得一月之久吧,说起鬼烛台,我还有件事得交付于你。”孟时意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将它递给了姜启,又问道:“你的上头有什么长官吗?比如你之前提到的那位师父?”
掌灯人斟酌了一下回答,然后才点点头:
“师父确实是负责管理包括在下以内的一部分掌灯人的,孟小姐是有话要带吗?”
“你把那个包裹给他,他自会知晓的。”
“在下明白。”姜启应了一声后点头致了个意,便像白日一样走到了窗边,“时候不早了,在下得先告辞了。孟小姐还有什么要嘱托的吗?”
“明早卯时,在清州城门口和我兄长会合既可。”孟时意也走到窗边来送他,又悄悄地往他手里塞了一袋瓜果,轻声道:“楚明修那厮吃太多了,你帮他处理掉吧,吃不完,给你师兄弟们也行。”
没等掌灯人拒绝,她就在他背上轻轻一推逼着他出了房间,还不容他回头地补上了一句送客的话:
“天黑了,回去的路上小心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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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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