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除夕,雪渐多。
每至这时陆望舒便犯起了懒,窝在房间烤着暖炉,不愿再动半分,看着外面的飘雪发呆。
古人说:“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果真不错。
恍惚间,竟已到了除夕,父亲去世也已过去一月有余。
先前宫宴还可推脱,除夕之夜不得不前去。
况且除夕之夜独剩陆望舒于府上,沈既白于心不忍。
心言在这世上已无亲人,陆望舒不欲抛下她。
入宫一举一动皆需小心翼翼,心言早知她不欲丢下自己一个人,主动开口道:“小姐可是忘了慈幼局?”
先前每年陆川竹总会派人至慈幼局送些美食,有时有空还会带着陆望舒一同前去同孤童共度除夕之夜。
今年阿爹已去,陆望舒无权无势自然无法安排。
心言朝她笑了笑,“小姐,今年便让心言去吧。”
陆望舒垂着眸子,安静许久才起身去翻找自己随身的钱袋。
钱袋鼓鼓囊囊,她拿出些许递给心言,“你多买写好东西去,这些孤童一年怕是只能吃上这一回肉。”
心言接过钱收起,“小姐我都懂的,我在王府得了许多俸禄,也可给他们加餐。”
洗漱沐浴,对镜梳妆。
陆望舒抿了抿唇看着镜中精心打扮的自己,只觉得陌生,她摸着自己的脸,有些晃神。
不多时,她起身走向府外。
沈既白早早上了马车等着,离出发的时辰还早,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来得那么早。
他坐在马车中拿着书卷,半天没看完一页。
沈既白习武时刻意锻炼过听力,即使陆望舒习过礼仪,走路极轻,却也能让他听见动静。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装模作样般翻了一页书。
待陆望舒敲了敲马车求助时,沈既白才缓缓探出头,他看着陆望舒伸出了手,“上不来吗?”
陆望舒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多谢王爷。”
她今天打扮的很是好看,柳叶眉弯弯,朱唇称地她更加白皙。
肌肤白似雪,明眉皓齿,穿的衣服依旧偏素反倒称的她更加清冷,似莹莹月光,高不可攀。
到了车上二人相顾无言,沈既白本就不是话多的主,主动收回视线。
一路上都是热热闹闹地,孩童奔跑,爆竹乱响。
以往阿爹每至除夕便要像孩童期一样,给她做新衣。
现如今新衣是有的,只不过阿爹再也不在了。
一路上沈既白只顾着关注陆望舒,生怕她又触及伤心事,书没看多少,便到了皇宫。
鹅雪飘飘,沈既白一个跃身先行下了马车,他身形高挑,站在马车下伸出一只手欲接下陆望舒。
陆望舒自行下不来,毫不客气地搭上手借力下了马车。
沈既白担心她又朝风寒,给她披了件厚厚的披风。
陆望舒顺从着他,只道:“多谢王爷。”
待到殿中,暖炉大开,呼吸间泛着热气,这才拂去肩上的雪,替她脱了披风。
二人落座,待人齐,在座诸位一齐跪倒高呼“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一句平身,众人起身,接着便是无趣的表演。
赵梦川医师带着女儿驻守边疆,近日边疆突有变故赵安羽,陛下先是慰问,接着道:“赵梦川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安羽一人真让朕放心。”话锋一转他看向沈既白,“皇弟,朕欲让安羽住你府上,你认为如何?”
沈既白拱手道:“臣弟以为不太妥当,且不说臣弟与赵小姐皆未婚娶,怕是对赵小姐名誉影响不大好,况近日臣弟已有婚约,怕是影响更为不好。”
陛下点头,若有所思道:“皇弟所言极是。”
还是赵安羽出言断了陛下乱点的嘴,“多谢陛下费心,只不过父亲早已送信至家中,府上仆人已收拾地差不多,就不劳烦陛下忧心了。”
闻言陛下点了点头,“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接着陛下道:“朕欲让陆小姐与皇弟近日成婚,诸位以为如何?”
陛下既已出此言,况又以冲喜为由,在坐诸位哪有反驳的道理。
刘礼站起只道:“依臣之间,八王爷与陆小姐郎才女貌,甚为登对。近日喜事颇多,成婚搞好喜上加喜。甚好。”
陛下闻此言放声大笑,“不错,朕也是这个意思。”他侧过脸去问沈既白和陆望舒,“二位觉得如何?”
沈既白自然不会反驳他,只道:“臣弟一切都听皇兄的。”
陆望舒抿了抿唇淡笑道:“一切都听陛下安排。”
见二人都这样说,陛下调笑道:“诸位爱卿,你们看看,二位多么登对。”
再登对陆望舒也是罪臣之女,众人默默把话咽回肚子,跟着陛下笑。
其他的无所谓,陛下开心便好。
众人笑了一通,陛下才宣布宴会开始。
几乎每个表演都是舞蹈曲目。
陆望舒对舞蹈不大感兴趣,捏着佛珠盯着舞蹈放空。
宫宴就是这般无趣,只要把陛下哄高兴了便比什么都好。
过了许久宫宴结束,陛下宣八王爷。
沈既白给她披上披风,只道:“你且安心等着,我去去便来。”
此次讨论的定是成婚一事,陆望舒心知肚明。
她点了点头,“王爷快些去吧,莫让陛下等急了。”
霜雪落满头,陆望舒拂去鬓发上的落雪,盯着湖面看。
此湖是陛下为陆听竹所挖。
姑母最喜荷花,每至夏日便要到湖边赏花,有一年姑母赏花被奸人所害险些丧命。
陛下方一继位,便挖了这个湖。
姑母起名为不羡仙。
“不羡鸳鸯不羡仙。”陆望舒喃喃自语。
那时姑母以为遇到了此生挚爱,二人相互扶持哪怕是神仙她都不羡慕了。
只是姑母去世后,荷花便再也没开过。
宫中那位贤妃,便是在一次宫宴中后在不羡仙前身着与陆听竹相似的衣裳,唱着陆听竹唱过的曲子。
被陛下一眼相中,纳入后宫。
不知姑母知晓,又有会何感想。
可惜斯人已逝,再无法知晓。
陆望舒长叹一声,静看飘雪落入河中。
以至于有人静悄悄走到她身后她都尚未意识到。
以陆望舒的警觉性本不该有此情况,只是她太想念姑母了。又在宫中,陆望舒本以为那人不会大着胆子在宫中对她下手。
一时放松警惕,没想到被人一下推入水中。
而推的入水的那位便是贤妃。
陆望舒捏了捏佛珠。
她自幼便不识水性,因着幼年落水险些丧命,便对水有了惧怕,陆川竹本想让她学习,只得作罢。
阿爹为了保护她,从未让外人知晓她不识水性。
陆望舒看着贤妃匆匆离去,在水中缓缓张开双手。
罢了,她本就不欲独自苟活。
只可惜此生并未为父申冤。
还未等陆望舒沉入水底,便见沈既白向这跑来,直直跳入水中。
这世上唯一还知晓陆望舒不识水性的便是沈既白。
陆望舒朝他展颜一笑缓缓闭上了眼。
这一笑凄美中又带着几分淡然。
沈既白心下慌乱,奋力往前游。
恍惚中沈既白似乎看到了幼年那只蝴蝶,扇着翅膀在他面前飞舞,展示出最美的一面后却突然当着他的面缓缓降到地面,再没了声响。
幸好陆望舒被他救了上来。
沈既白压抑住心中的慌乱,吩咐道:“魏宣太医至东三所。”
娴贵妃去世时仅留下一子,名唤沈时与,年仅八岁。
他怕是陆望舒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眼下沈既白顾不得这么多了,抱着陆望舒往东三所赶。
今夜是除夕之夜沈时与尚未睡,正在认真温书。
丫鬟将沈既白引进来的时候他还有些许惊讶,慌忙行礼,“时与见过皇叔。”
沈既白顾不得礼不礼的,只道:“快找个房间。”
沈时与这才注意到沈既白怀中的人。
竟是自己的表姐。
顾不上礼仪,急切地问:“表姐这是怎么了?”
他与陆望舒很是亲近,若不是表姐传了信让他莫要在父皇面前乱说,他早就去请求父皇开恩了。
沈既白无暇与他仔细解释,只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且安排一个房间。”
沈时与忧心忡忡,不再多言,引着沈既白到一个干净的房间。
方才安置下来,侍女帮着换了一身干衣,魏萧白便匆匆赶到。
沈时与年纪不大掩不住情绪,眉毛皱着,险些哭了出来。
沈既白也皱着眉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紧紧握住佛珠的陆望舒,这是他最讨厌的模样,没有半分活气。
魏萧白一身冷汗,生怕这一对叔侄一个不高兴要拿他的脑袋。
陛下惜才,沈既白可不。
不多时魏萧白才开口道:“陆姑娘原先风寒并未好全,此番怕是会更为严重,又受了惊吓,虽无性命之忧,却也极其损伤,怕是明日才会醒。”
他大笔一挥写了个方子,递给沈既白,“王爷且按着这个方子给陆小姐吃,治标也治本。”
沈既白收起药方脸色这才好些。
沈时与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躺在床上的表姐,皱着沉声问:“皇叔,此事是何人所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此事沈既白压根不用猜便知是后宫那位所为。
贤妃刚有孕不过两月。
便心急至此。
沈既白眼神暗了暗,反问沈时与:“你觉得除了那位,还有谁?”
沈时与瞬时炸了,“模仿我母妃就罢了,还想让父皇将我过继过去,现如今还伤害表姐!”
沈既白不理会他,只道:“好生照顾你表姐,本王有事先回去一趟,明日来接。”
沈时与点了点头,只道:“明日皇叔不必来了,多谢皇叔照顾表姐,以后就交给我吧。”他拍了拍胸脯。
沈既白懒得理他,转身走了。
方才走了没多久,陆望舒便睁开了眼。
今日刘安欣没让她死,她早晚会让刘安欣奉还。
沈时与见陆望舒醒来,凑到她面前端茶倒水,“表姐可好些了?”
陆望舒一杯热茶下肚舒服了不少,“我怎的在这?不是让你少与我见面吗?”
沈时与乖巧答道:“皇叔送来的,我与表姐感情深厚若遇此事还不见,怕是成了白眼狼了。”
她知是沈既白救了她,心中一悸,一时无言。
还是沈时与接着道:“表姐当真要嫁给皇叔?”他在宫中听到了不少传闻。
陆望舒把玩着手中的佛珠漫不经心道:“是啊。”
沈时与嘟嚷道:“我见他不像好人。”
陆望舒不理会他的抱怨,吩咐道:“沈时与,此时你当多注意自身处境,宫中人多眼杂,又有多少皇子,你遭多少人眼红。”
沈时与知晓她是为自己好,点头称是。
见他点了头,陆望舒方才道:“切莫声张,我出门一趟,不多时便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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