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洛斯细细看了看那一个投影出来的图像，转而打量着沈钧。
眼前的沈钧与图像上的沈钧有三分相似，只不过图像上的沈钧意气风发锋芒毕露，而眼前的沈钧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眉眼尚且稚嫩，看上去还有些偏瘦。
那三分相似，大概就相似在他们内在的气质。
沈钧也在看着图像，看着在这个世界中所呈现出来的、三千多年前的自己。
点开旁边光屏会有关于这位上将的详细介绍，包括此前打下的功勋与曾经因为桀骜不驯顶撞权贵所犯下的几个不痛不痒的错误，不过也不长，只有短短几行。
也许是那一段人生太过短暂，已经来不及书写更长一些的篇章。
所以这算什么，他其实是来到了三千多年后的时空吗？
沈钧下意识后退一步，终于回过神来，一转身就看到了正看着自己若有所思的米尔洛斯。
他有些没能看出来米尔洛斯在想些什么。
沈钧抿了抿唇，决定先发制人：“喂，元帅，你看这个人不仅跟我同名同姓，而且长得也很像。”
米尔洛斯回神，低低“嗯”了一声。
沈钧眯起眼，直截了当地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米尔洛斯定定地看了沈钧一会儿，直看到人都快要不自在了才淡声道：“这就是你。”
语气笃定，半点不带犹疑。
沈钧指了指影像：“你是在说我不仅死而复生，活了三千多年，甚至现在还比以前更年轻——你觉得可能吗？”
“这确实有违常理。”米尔洛斯转而看向沈钧，那一双伪装过后的黑色眼眸在此时显出几分难辨的幽深，“所以，不管是姓名，还是你之前所说过的那些经历，都只是巧合而已。”
沈钧缓缓拧起眉，仔细看着米尔洛斯的表情，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米尔洛斯，”沈钧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米尔洛斯都已经知道那就是他，但还是决定帮他隐瞒这一切，用了巧合当借口。
“走吧。”米尔洛斯抬起手压在沈钧的肩膀上，稍微使了点力气推着他往前走，“前面还有些东西没看完。”
沈钧沉默地被米尔洛斯带着往前走，最后即将走到下一个展厅之前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图像。
米尔洛斯稍稍侧目，看到了沈钧眼中流淌的诸多复杂情绪，于是也默默地如他一样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图像。
此时此刻，米尔洛斯脑海中却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现在的沈钧好好生活，能不能将他重新养回意气风发的那份张扬。
还是那样更适合他。
他们在后面的展厅里几乎是一路沉默。出了联邦的博物馆之后米尔洛斯给沈钧买了一份小吃，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下那一个个饱满的木子青果。
在长久的沉默中，沈钧咽下最后一口清甜，终于按耐不住率先开了口：“米尔洛斯。”
米尔洛斯：“怎么了？”
“给个痛快吧，你想把我怎么样？”沈钧侧头看着他，“我曾经是联邦公民，为联邦流过血卖过命，你就不担心我的出现是他们某种研究技术，比如能让三千年前的人死而复生，然后送进帝国做间谍？”
而且他沈钧来历不明，又恰好救下荒星上身受重伤的米尔洛斯，不仅读上了帝国第一学院的机甲作战系准备参军，甚至以前还有很多东西都解释不清。
这一桩桩一件件更令人怀疑他就是间谍。
米尔洛斯似乎是很淡地笑了一下：“联邦目前的科技还没有先进到这种地步。”
沈钧轻咳一声：“如果联邦真的已经搞出来了这种东西又怎么可能让你们知道。”
“我有知道的办法。”米尔洛斯看着沈钧，目光依旧柔和，“而且如果你真的是送过来的间谍，他们更不会就这样把你的信息放在博物馆里让人发现端倪。”
“有道理。”沈钧又瞅了米尔洛斯两眼，心想要是他怀疑自己是间谍那就由他去，大不了解决半年后的虫族大战之后自己马上离开，“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是间谍，你会不会直接把我送监狱里？”
米尔洛斯倒还真仔细地想了想：“不会。”
沈钧有些意外：“不是吧你，发现间谍都不把我送进去？”
米尔洛斯含笑看着沈钧：“看在你是目前唯一一个能安抚我的向导份上，我会以此要挟你，用些手段让你听话。你参军也没关系，我不仅不会让你接触到核心机密，甚至会放假消息给你传回去，让你被联邦怀疑猜忌，甚至放弃。”
“等到两头都不要你，你没地方可以去的时候，我就趁机把你带走，带到一个别人找不到，你也出不来的地方给我做专属疏导。”
沈钧嘴角一抽，全当他在开玩笑：“哇，米尔洛斯，你心好脏。”
米尔洛斯接受了这个指责，转而问：“你什么时候在这个世界醒过来的？”
沈钧耸了耸肩：“就你掉到荒星的那个时候，我醒过来就在那了。”
米尔洛斯点了点头：“为什么要去帝国读书，而不是回联邦？是放不下你现在的哥哥？”
思来想去，目前与沈钧羁绊最深、最有可能令他牵挂的，应该就是那位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兄长。
沈钧有些意外：“你也知道齐诺是我亲哥了？”
米尔洛斯颔首：“你与齐诺……都太出众了，所以老师和我说过你们之间的一些事情，当然也包括了你们之间的关系。”
“噢，好吧。真要说起来的话，”沈钧沉吟片刻，“我之前还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和我之前所在的地方差不多的世界，也没多想，而且我毕竟救了你，干脆好人帮到底。”
“你还说过现在的人类依旧遭受虫族的威胁。我就想着，虫子在哪都一样恶心，无论我是在帝国还是在联邦也没什么区别，所以就跟你回了中央星。”沈钧看向他，“说句实话，哪怕我早就知道这里是三千年后的世界，我也不会回联邦。”
米尔洛斯心里一动，低声问：“因为我？”
“有这一部分的原因。”沈钧抬起头，看向头顶上的人造太阳，“三千年的时间乍一听还挺吓人。我的家人，老师，战友，对手，认识的所有人早就消失在了过去，无论在哪都没有什么区别。”
反正半年后他也会离开这个世界，也许紧接着就要去往下一个世界。
“如果你在三千年前是帝国的元帅，”沈钧侧过头，向他笑了一下，“也许我们会成为惺惺相惜的对手。”
米尔洛斯问：“三千年前的帝国和联邦关系真的很差劲？”
“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么，当时两边的掌权人都不是什么脑子正常的货色。”沈钧说话毫不客气，“甚至我们这边联邦的某个实验室竟然还绑了你们帝国的小皇子去做实验，这件事我死之后肯定闹得人尽皆知，双方关系应该更水火不容。”
提到这个，米尔洛斯倒是想起之前齐诺与沈钧的交谈。
米尔洛斯应声：“记得，你说过很多次——齐诺甚至还说过你既然不恨那位小皇子的话，回去之后要好好相处。”
“所以，那位小皇子也还活着？”米尔洛斯淡淡地问，“你之后如果要走，是要去哪里？”
沈钧：“……你记忆力怎么这么好？”
连这么久远的闲聊都还记得。
米尔洛斯抿了抿唇：“可以告诉我吗？”
“这个，是真的不能说了。”沈钧无奈，“不过我可以以杀灭虫族的信念发誓，我不是联邦间谍，也不会做出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
米尔洛斯沉默了很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相信你。”米尔洛斯说，“我知道，你为人行事都很光明磊落。”
沈钧笑了起来：“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啊元帅，我要是真有点什么阴谋算计，信不信你们帝国可能明天就要改名换姓了。”
米尔洛斯也跟着他笑了起来，像他一样抬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
“小钧，”米尔洛斯问，“要到处走走看看吗？比如你的家，或者喜欢去的地方。”
“三千年，我家早就跟着我入土为安了。”沈钧呼出一口气，“喜欢的地方早就改成别的什么了也说不定，毕竟我连我爸妈葬在哪里都不知道——算了，这里没有什么可看的，我们回帝国吧。”
现在是新世界，早就不可能再有值得他留恋的地方了。
米尔洛斯注视着他，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一如既往地应声：“好，我们回去。”
他们二人之后离开了联邦，在回到帝国的时候沈钧找机会把实践课的要求做完，在帝国附近的直航星上休息了几天。
“说起来，我都是三千年前的人了，”沈钧碰了碰米尔洛斯的肩膀，“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祖宗？”
米尔洛斯也十分配合：“祖宗，你现在未成年。”
“……”沈钧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嘀嘀咕咕，“其实我总觉得我应该成年了。”
米尔洛斯现在也明白了他为什么对哨兵向导相关的一些常识毫不了解：“小钧，如果你成年了，你的精神体就不可能会是幼年体状态。”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沈钧叹了一口气，“所以，我真的要面对什么成年结合热——啊，好烦。”
米尔洛斯按着他的肩膀：“不用太担心，我会帮你找更好的解决办法。”
沈钧“唔”了一声：“我记得，你说过会帮我。”
“所以，”米尔洛斯那一双海蓝色的眼眸盈着沈钧的面容，嗓音微沉，“到时候如果你真的撑不住，找我，不要随便找其他哨兵解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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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并肩作战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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