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万籁俱寂。
“咚咚咚……”
黑暗的房间里,床上的青年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幽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源深耐心一向很足,许多事上脾气也好。
但谁在睡的正熟时被不停歇的噪音吵醒,都会暴躁。
公寓有鬼在洗浴时倒是很清楚地知道,连带着之前觉得是恶作剧的猫眼外的红眼睛也具备可能性。
不过他本人没带怕的。
世界观刷新这种事,区区鬼怪还比不上他某天发现自己各项身体素质突然变强。
大概是在暑假期间开始,慢慢地增长的:力气、速度和各项感官,有些近视的眼睛都不近视了。
他想不出来到底遇见了什么,就抛到脑后不再去想。
“咚咚咚……”
声音仍然响着,听上去像是脑袋撞墙的沉闷声响。
踩着拖鞋的源深揉了揉一头乱发,出了卧室,又出了门。
在隔壁屋。
他打了个哈欠,静静听了一会儿。
白天亮着灯的走廊现在黑黢黢的,灯光扫过那些门就像静立的兽物大嘴。
他也不知道这公寓里到底有多少住户,但这么便宜的租金总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类……吧?
要知道住进鬼窝,怎么想对一个普通大学生来说都是太过魔幻的展开。
他在寂静的走廊上待了一分钟,声音也响了一分钟。
没耐心的源深抬手轻轻敲门。
“叩。”“叩。”“叩。”
三下,人敲门。
撞击的声音消失了。
困得不行的源深眯着眼,又敲了三下。
以他现在的听力,防盗门后的玄关处动静是能听到的,“咚咚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随后是锁扣被扭开、门把手被按下的声音。
他后退几步,平静地注视着被向内拉开的防盗门,然后视线下移。
没有人。
只有一个脑袋。男人的脑袋。
圆滚滚的,艰难地摆正后,在门槛后朝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恐怖片里会使人惊声尖叫的画面。
“Jump Scare的桥段非常经典。”源深说,“我也许会被那个吓到。”
他抬起腿。
脑袋:“……?”
脑袋眼睁睁看着凉拖的平底当面迎来,疼痛,天旋地转的视野。它飞了起来,落地后咕噜噜地滚进客厅,晕头转向中最后的画面清晰地印在脑海。
活人伸手合门,灯光被黑暗替代;瞥来的一眼冰冷而漠然,不带任何惊恐和畏惧,也不带厌恶和反感,就像看随处可见的蚂蚁。
寂静的黑暗中,它打了个寒战。
……分明普通,却如此可怕。他到底是什么人?
……
伸手合门后源深就准备回屋,侧身时若有所觉地往对门看了过去。
总感觉被看着。
他礼貌地向大概通过猫眼看着外面的对门邻居点头,回到了屋内。
都一点半了。
他有些苦恼。
明、今天还有兼职呢。
唉。虽然租金很便宜……希望以后不会再有这样在夜晚扰民的事情发生。
一夜好眠。
*
兼职是在咖啡店,源深起先是负责咖啡等饮品,后来是负责简餐和甜点,日薪还上涨了。上午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七点,轮班制,周六周日任选,时间空余量很大,他已经在这干了半个学期了。
由于是开在大学城,来的客人更多的是情侣和学生,偶尔也会有人在这里告白而提前拜托他们做准备。
源深坐在厨房里,慢吞吞地擦着手,忙了一上午终于可以歇了,他得想想中午吃什么,或者说买个二手冰箱好装些存粮。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厨房与前面是隔着一段距离的,因此也听不清到底在叫嚷着什么……似乎是戛然而止的尖叫?
他站起来冲出厨房。
到前面的时候,用来装饰和提示的风铃声响起,玻璃门合上 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拎着袋子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直接让人将目光投了过去。
源深自己都没察觉自己下意识皱起了眉,但店内绝大部分人都怔怔地将视线放在那里,他同样的注视也算不上突兀。
总觉得那个背影……有点熟悉。
他收起思绪,没有多想,看向木地板上晕倒的男人,又瞅了眼被压在椅子下的户外军刀。
“要报警吗?”他问脸色发白的店长。
“报吧,麻烦你了……”店长是一名三十多的女性,扶着大理石台颤巍巍坐到椅子上,“他突然从包里拿出刀……多亏有人见义勇为。”她为源深解释了一下。
“没事就好。”看完店内没多少、只是受了惊的客人,源深拿出手机,想起来店里摄像头坏了到现在都没修,不过目击者都在,应该好对警察说明。
警察来的很快,因为事情很明显,醒来的男人试着辩解了一下,很快就垂头丧气地承认了,警察问了咖啡店里的目击者们后,把人铐上警车走了。
源深目送警车离开,转身和店长告辞,也离开了。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不算酷热,湛蓝的天空上有一坨坨的白云团慢悠悠地飘过去。
他走在人行道上,有些挫败又困惑地发现自己似乎很在意那个背影。但又实在想不出来,抓心挠肝地觉得不舒服,自己的好奇心没那么严重吧?
只是一个背影而已。
他抓了抓头发,叹气。
没见到就算了,有缘自然会再见。
……
早上下来的时候,电梯的灯非常正常;源深拎着一兜子菜,抬头看闪烁的灯,在闪光中通过顶部的镜子瞅见背后镜子里诡异微笑的自己。
“……”
啊、连电梯里都有吗?
脑袋、浴缸鬼和猫眼后的眼睛……现在连电梯都有,发现的还这么晚。
他转过身,不太高兴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道:“这是侵犯肖像权。”
电梯里的“他”:“……”
原本就僵硬的微笑神情更僵硬了。
源深觉得伤眼,那可是他自己的脸。
“未经允许,非营利性目的同样侵犯肖像权。”他重复了一遍,“你最好换个模样。”
对方大概无法传达出声音,但越发嚣张的表情表明“他”不愿意,并且伸出手,仿佛在另一边按住了镜子,有水一样的波纹荡漾开来——“他”将手伸出镜子,朝着电梯里的青年抓了过来。
源深:“……哇。”
镜子里有另一个世界吗?
他不太乐意有肢体接触,但对面是个怀有恶意的侵权鬼物,不动手不行。
于是他握住那只手。冰冷而毫无生气,大夏天触摸镜子不外如是。
镜鬼:“???”
源深手上使力,单手把“他”从镜子里拉出来——半截。
源深:“??”
他盯着对方探出的和自己相同的上半身,又去看留在镜子里、还正立着的下半身,镜外镜里的交界处,曲折而模糊,像混在一起的橡皮泥被拉长。
人与鬼握着手,面面相觑。
……好特么尴尬。
“……不好意思。”源深若无其事地摇了摇交握的手,松开后露出友好的微笑,“既然都是公寓里的住户,希望以后能好好相处。不过还是请你换张脸。”
镜鬼:“……”
它在镜子里的话人类听不见,可一定有一句“日”要讲。
但它到底是没敢再做什么,只能目送对方从电梯里出去。
……果然,这人胆子大过头了吧!加上它都有三个被揍了——虽然它没有挨揍。
……
今天的午饭是两菜一汤,青椒炒肉、炝炒白菜和冬瓜排骨汤。
电视里放着本地午间新闻,源深埋头一边吃一边听,坦白说在外住宿比寝室好多了,不光是生活习惯就连有些做法也不一样;保持良好的寝室关系实在是费心费力。
门铃又被按响了。
又是吃饭的时间……他咽下冬瓜,放下筷子去开门了。
这次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从猫眼看也没看见什么。
打开门,漂浮的“人.皮.面.具”正对着脸,眼睛部位可以看见对门。
“中午好。”源深说,“你吃了吗?”
人.皮.面.具顿了顿,身形猛然变大,从面膜变成了杂粮煎饼,扑过来的气势像要把人脑袋整个包进去。
速度很快,普通人根本避不开——但源深的各项数值已经算不上普通人了。
他以一种让人惊叹的反应速度和身体柔韧性,下了个腰。
然后双手撑地腰部用力,来了个后空翻;人皮面具收不住势,后空翻时恰好被踩到脚下,落地时在地上贴的结结实实。
甚至有“噗——”的气体被挤压出去的声音。
源深脚下是人.皮.面.具,表情正经,态度也很正经,却无形中透露出一种诡异的痞子气——大概是因为手搭在膝上的蹲姿。
“你没礼貌。”他说,皱起眉,“干架麻烦看看表,现在可是午饭时间。”
人.皮.面.具:“……”
它当然有权保持沉默,但相应的,被袭击的人也能给出“惩罚”。
“你的气味也不太好闻。”在用水果刀将那薄薄又结实、普通的力气必不可能划开的“躯体”划成两半时,下手毫不犹豫的青年友好而真诚地说,“再来宰了你。”
然后抬手把两片“半圆”丢出门外,合上了门。
地上软塌塌的两片皮,蠕动着想要并和,但无论怎样努力,那条缝都无法消失。
“…………”
漫长的沉默。
对门开了一条缝。长长的、泛着寒光的黑色肢节横跨走廊,将两片皮扒拉进了屋里。
“嘎吱、嘎吱……”
清脆的咀嚼声响了起来。
隔壁屋内的男人脑袋,在塑料模特的脖子上紧紧地闭上了眼,模特的双手抬起捂住了他的耳朵。
安静停在一楼的电梯,四楼的按键反反复复亮着红光,最后还是黯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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