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元盛六年,翠柳如烟,棠梨胜雪,正值阳春三月,人间好时节。
尚京城北的正阳街,亦是车水马龙,繁华依旧。街边商铺鳞次栉比,街边亦有各种小商贩摆摊叫卖。只是如此繁荣之地,亦有穷困之人。
比如那人群中穿梭的乞丐,只见这乞丐衣着褴褛,头发凌乱,遮住下面沾着灰的脸,叫人看不清真正面目。唯独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十分明亮。左手持着破碗,右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路人见到乞丐,纷纷露出嫌弃之色,为乞丐让出一条道来。那乞丐倒是乖觉机灵,连忙向周围,人作揖感谢:“多谢诸位阿兄阿姐,阿叔阿婶心地善良为我让路,阿玉在这里祝各位富贵荣华享不完,儿成状元女为凰。”
这为自称阿玉乞丐,名为雪玉。雪玉凭着一番动听的吉祥话,逗乐了周围的人。有家境殷实者,当即慷慨解囊,一些碎银铜板,叮叮当当地落入雪玉的破碗中。
雪玉见状,顿时喜上眉梢。也亏得她眼尖,竟能准缺识得施舍之人,对施主一一作揖感谢,讨喜的吉祥话信手拈来。
雪玉道完谢之后,便在街边选了一处空地,席地而坐,将破碗置于前方,从衣袖中掏出一根油光发亮的树枝,开始敲着碗,唱起了打油诗。
一旁卖炊饼的刘胖子,见着雪玉碗里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空瘪的钱袋子。
刘胖子想着自己起早贪黑做炊饼卖,辛辛苦苦赚那三瓜两枣,还没这乞丐两嘴皮子一张一合,说几句吉祥话来钱快。他顿时心中冒酸水:“到底是天子脚下,连乞丐过的也比别处滋润得多。”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引得人群躁动起来。
“马惊了!快让开啊!”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刘胖子好奇得紧,于是踮起脚尖向骚动处张望,想瞅瞅是谁人惊了马。然而,待他看清马上那人的模样时,脸色刷得惨白。
他立刻弯下腰,麻利地收拾起摊子,嘴里害怕地念叨:“今日真是倒霉,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遇上了这个混世魔王!”
雪玉一听混世魔王的名号,就知前方闹出事来的是哪位纨绔了。
方世耀,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偏偏苦主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他的姑姑,是当今皇后。
皇后最是护短,即使苦主去报官,那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久而久之,面对这个混世魔王,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招惹了他。
方世耀控制不住受了惊的马,嘴里骂骂咧咧:“什么劳什子畜牲,这么不听话,等会儿回去了,老子定要宰了你,烤着吃!”
方世耀说着,又抽了惊马一鞭子,马儿前蹄高高扬起,仰头嘶鸣了一声。将方世耀甩了下来,方世耀摔了个结实,在地上痛苦哀嚎:“该死的马!等老子抓到你了,一定要活剐了你!”
惊马向着雪玉的方向飞奔过去。
一旁的胖子见状,连炊饼摊子也不继续收拾了。他立刻放下手里的物什,逃离这处危险地带。
雪玉也撑着打狗棒,也准备逃离。可当前方人群散去,有个孩子坐在前方无助地哭泣。
这小孩似乎与家人走散了,受了惊的马向这个孩子冲了过来。
人群中传来一妇人撕心裂肺地叫喊:“我的孩子!”
妇人似要冲过来,却被一旁的大婶死死拉住。大婶劝道:“阿秀,来不及了,你去了也会被踩死啊!”
阿秀挣扎,焦急道:“阿婶,你快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的孩子!小乖,你快起来,避一避啊!”
惊马距离孩子愈来愈近,马蹄马上就要踩踏上孩子的头颅。
阿秀泪流满面,绝望惊呼:“不!”
一旁的大婶连忙用手遮住阿秀的眼睛,自己也别过头去,不敢看接下来的一幕。
众人也都纷纷闭上眼,不忍再看。
雪玉拿着打狗棒施展轻功,上前抱住孩子,跃上空中。随后,她提起打狗棒,反手一击,正中惊马的头。
惊马痛苦嘶鸣一身,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雪玉冷冷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马,见马儿确实不能再起来后,收回打狗棍,抱着孩子稳当落地。
众人没听见孩子的惨叫,好奇地睁开眼睛,便发现那孩子竟然安然无恙地站在一个乞丐身边,不由松了口气。可他们目光一转,就见混世魔王的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顿时为救人的乞丐捏了一把汗。
大婶见孩子没事,连忙将捂住阿秀的手放下来,指着雪玉惊喜地说:“阿秀,孩子没事,那位乞丐小兄弟救了小乖!”
阿秀喜极而泣,连忙跑到孩子身边,紧紧抱住孩子,十分庆幸:“小乖,你没事太好啦!是为娘没牵牢你,都是娘的错。”
阿秀看向雪玉,对着雪玉下跪磕头,感激道:“多谢恩人救了我的小乖。”
雪玉连忙拉起阿秀:“举手之劳而已,孩子没受伤就行。”
雪玉说着,看了一眼孩子,却发现这孩子表情呆滞,一言不发。雪玉微微皱眉:“阿秀姐,你这孩子怕不是吓着了,要不你现在赶紧带着他去医馆,找个大夫看看。”
阿秀听到雪玉的提醒,连忙去看孩子,关心地呼唤:“小乖,小乖,我是娘亲啊,你看看我好不好。”
孩子还是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并不理会阿秀,阿秀痛哭:“小乖,你怎么了,别吓娘亲啊!”
大婶见状愁眉苦脸:“哎呀!这可怎么办,我们现在也没钱看病呐!”
阿秀一听,哭得更伤心了。雪玉轻轻拍了拍阿秀的肩,将自己的小破碗递过去,同情道:“这些钱你拿钱给孩子治病吧!”
阿秀连忙拒绝:“使不得,使不得,我怎么能要恩人乞讨的钱去治病呢?”
雪玉劝道:“拿着吧,钱我可以再去讨,给孩子的看病要紧,赶紧带孩子去医馆吧。”
“谢谢恩公,这钱我会还的,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阿秀作揖感激,拿了破碗里的银钱,抱着孩子匆匆离开,赶去医馆。
雪玉低头看着空碗,叹了口气。抬头见阿秀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心道: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没什么事。
一旁来福酒楼二楼的包间内,临街的窗户敞开着。窗边坐着一位面冠如玉,身着白衣的世家公子,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略显苍白的薄唇勾了勾。
“此女倒是有趣极了。”
慵懒而磁性声音中,夹杂着几分兴味。
坐在白衣公子对面的那位衣着华贵的男子放下酒杯,也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眼。见到雪玉的乞丐打扮,惊讶地问:“谢岑安,你说这乞丐竟是个女的?”
谢岑安点了点头。
华服男子忽然笑了,打趣起谢岑安来:“没想到你谢岑安也会对女子好奇,若非这女子是个乞丐,我还以为你看上她了呢。”
男子说着,又往下看了一眼,忽然惊呼道:“哎呀!这下糟了,这小乞丐怕是活不过今日了。”
楼下又起喧哗,谢岑安往下一看,原来是方世耀那厮找上来了。
谢岑安悠然喝了口酒,浅笑道:“我看未必。”
方世耀一路追在惊马之后,到酒楼下,便发现自己的马卧倒在地。
这马是匹汗血宝马,是方世耀的二皇子表兄送给他的,只是这马性烈,方世耀一直没驯服好它。
恰逢今日有人约他去京郊的飞鸟山上打猎,方世耀有心想炫耀自己刚得来的宝马。他也不顾是否驯服好,就骑着这马上街了,这才有了街上惊马那一幕。虽然方才他被这个马摔下,气得破口大骂,但也不是真想弄死这马。
只是方世耀没想到,自己想用来炫耀的马,竟然被人打伤在地,顿时怒火中烧。
方世耀愤怒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质问:“是谁!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伤我的马!”
周围的人见他这样盛怒,害怕被迁怒连忙指着雪玉,异口同声地说:“是他!是这个乞丐。”
方世耀看向雪玉,怒道:“好你个臭要饭的,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打本大爷的马。”
方世耀回头看着身后的护卫,命令道:“都给我上,打死这个臭要饭的!”
几个护卫从方世耀的身后冲出来,挥舞着拳头向雪玉打去。
雪玉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惊呼:“有话好好说呀,别一上来就动手打人啊!”
方世耀见到雪玉这副胆小的模样,便以为雪玉是害怕他,嚣张道:“只要你现在跪下,给本大爷磕几个响头,再从本大爷的□□钻过去,大声道歉。说不定本大爷心情好了,就饶了你这一次。”
方世耀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想的却是,等这个臭要饭的真从自己跨下钻过去道歉完。他就命人只打断雪玉的双腿和双手,留雪玉一条贱命。
雪玉嘴上说着害怕的话,可看着向她扑过来的护卫,未曾后退半步,她淡定地拿起自己的打狗棍。
“哐当!”打狗棍击中了一护卫的头。
“啊!”被打头的护卫痛呼一声,直挺挺地昏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噗通!”打狗棍击中了另一小厮的腹部。这护卫猛得吐出一口血,捧着肚子在地上翻来滚去,哎哟哎哟地叫着,好不凄惨。
“啪叽!”这一棍直接打在护卫的脸上,护卫被打飞出好几米,直接趴在方世面前。
被打脸的护卫抬起头,看着方世耀,声音有些含糊,痛苦道:“少爷,这乞丐太厉害了,我们打不过啊!噗!”他吐出了几颗带血的牙齿。
这护卫话音刚落,雪玉那边也将所有护卫解决了。方世耀抬眼望去,只见雪玉脚下,横七竖八躺着各种面目惨烈的护卫。
方世耀捏紧拳头,十分生气,“废物,你们都是一群废物,连个乞丐都打不过!”
雪玉夹着打狗棍,拍了拍手,感叹:“你家护卫不行啊,一个个的,都太弱了,一棍子就能打趴下。”
“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去找人教训你!”方世耀说完这句狠话,立刻跑走了。
周围的围观群众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
“天哪,他居然敢招惹这混世魔王!莫不是疯了!”
有好心人劝雪玉:“小兄弟你赶紧逃吧,逃出尚京城,躲得远远的。这混世魔王,可是当皇后的侄子,他现在一定是去皇后娘娘那里告状了。你现在要是不逃,到时候你想逃都逃不掉了。”
雪玉感激地笑了笑:“多谢阿叔提醒,阿玉这就收拾东西跑路去。”
阿玉继续装瘸走了,酒楼下围观的行人便也散了。
酒楼上,华服男子男子兴奋拍桌,赞扬道:“好!此女子乃奇人也!终于有人出手教训这个欺男霸女的王八蛋了。还真给谢兄你猜对了,不过谢兄是怎么知道这女子会武的?”
“她救那孩童之时,用了轻功。”谢岑安敷衍道。
华服男子纳闷:“就是会轻功,也看不出来她有多高的武力啊?”
谢岑安笑而不语,心道:单凭会轻功,确实看不出此女武艺高强,可这女子手中的打狗棍乃丐帮帮主的传承之物,此女又怎会只是普普通通的瘸腿乞丐呢?只是这些江湖之事,不足为眼前这位三皇子说道。
“我就知道,谢兄又开始卖关子了。算了,我回皇宫去,看热闹。”三皇子薛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厮估计又去他皇后姑母面前哭哭啼啼了,都是弱冠年纪的人了,还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
薛理又想到雪玉那有些孤伶消瘦的身影,心中莫名染上些担忧:“若之后真是皇后出马,那小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不会有事的。”谢岑安笃定。
薛理困惑:“谢兄,你怎么会这么肯定?那乞丐姑娘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哪里比得过训练有素的士兵。
谢岑安笑而不语,薛理见谢岑安竟对那姑娘这般另眼相看,心中很是好奇,便也拜别谢岑安,回皇宫去看热闹。
皇宫内,凤仪殿。
一声粗犷有力的哀嚎,惊飞了停在脊兽上歇息的小鸟。
“皇后姑母呀,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方世耀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像个襁褓里的婴儿。
站在方世耀身旁的二皇子薛瑁,不动声色地远离了这位表兄一步。
皇后方灵萱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的喝止:“行了,别哭了,这次又要做什么?”
方世耀立刻止住眼泪,用衣袖擦了擦脸,恶狠狠地回答:“请姑母派人帮我除掉一个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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