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星偏过头看着长长的队伍,这个画面曾在梦里出现。
大概是幼儿园,她总是在午休时间看着上铺的淡木纹床板,在她眼里这是一块极规整的画布,她可以随着意识流转在上面涂抹颜料,而木板之上的人频频翻动身体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在回应着,在她心里那是掌声。她渴望表达和被看到,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晁老师…晁老师…”
“抱歉…请问是只签名字吗?”思绪被突然打断,晁星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读者。后面已然排起了越来越长的队伍,这是她新书的签售会。上周拿下的四季奖为新书做了很好的宣传,发售日当天就售出10万册,就连出版商都赚的盆满钵满,而晁星不可否认成为当下最炙手可热的漫画家,但这个大名鼎鼎的漫画家此刻快要不认得自己的名字了。
“还有多少本啊?”晁星侧身低声问旁边的主办方,手还在一本本书的扉页上不停写着自己的名字。
“快了快了,晁老师,咱们再辛苦一会。”主办方搓着手殷切回应着,嘴角已经攀到耳后根了。
展会厅外,晁星看到道路两旁的梧桐树的树干上开满粉紫色的花。刚冒头的花骨朵在微风中摇曳,甜甜香气扑面而来。“啊,这会就开花了。”落下的花瓣嵌进柏油路的缝隙里,被雨淋过后变得粘粘的,这打消了晁星想走回家的念头。梧桐花下拍照的人很多,是游客或是放学的高中生,她上大学的时候也计划要来南京看梧桐树,但当时生活费紧张便一拖再拖。
路口出租车很多,一招手便招来了一辆。车里广播电台播放着爱情小说,行驶在梧桐大道上,一排排树从车窗划过,夜的底色是淡紫色。
“人年纪一大,就爱听些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见笑了”小说正播放到男女主角表白桥段,司机大叔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看到晁星只是笑着点点头回应他,他接着说:“我们这些成了家的人,都不咋会浪漫了,我看他们树底下都是小情侣拍合照,小姑娘你有没有男朋友嘛。”
“有过。”这会晁星连笑意都没了,大叔见状赶紧住嘴,以他多年看爱情小说的经验这反应多半是刚分手。
有过女朋友。上大学那会晁星喜欢过一个女生,说不上一见钟情,在大一联谊会上,两个班级围坐在操场中央草坪上,灯光很暗大家都看不清彼此的脸,但是那天有一个女孩的脸格外清晰,那就是她的初恋。晁星的失恋期比恋爱期要长的多,是她故意延长的,倒不是念念不忘,她对此解释是艺术家总在反刍失败的恋情中和饮用高度数的酒精后来创作,但有一段时间用力过猛,精神状态触及警戒线,确诊了焦虑症,不过也迎来了创作井喷期。玻璃窗外,月光透过花的缝隙倾洒在过往车辆和行人身上,眼前的一切是多么美好,此时望着梧桐花的晁星当时是否也像这些树一样,只不过树干纤细和只有零星点的梧桐花,那时站在树下的女孩笑得明媚,但年轻的爱人哪里能经受住偶发**件,像幼树经不住大风吹,零星点的花也在微风下凋零,她的爱情也是。
晁星将视线从逐渐起雾的玻璃上收回,合上眼,头靠着玻璃,她想着,小树已经长大,粗壮的树干托举着盛开的梧桐花,树还知道不管是谁站在树下都会那么明媚。
车停在小区门口,推门片刻冷风灌进车内。还这么冷?路灯忽明忽暗,好像正在寒气里瑟瑟发抖。洗完澡,晁星又开始处理未回消息和未接来电,有一则是纪砚发来的两张图片,一张是纳木错的海,另一张是海边篝火。
“喂,纪老板,好玩吗我才看见你发的。”
“我听别人说会厅都挤满人了。”
“意料之中,我现在可不一样了。”晁星拨弄着桌上的圆珠笔,得意地抬了抬眉毛说:“好不好玩,我看到你刚发的篝火晚会,有没有碰见漂亮女孩。”
“我可不是你,我是来看风景。”
“好好好,你看你的风景,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吧,导游说明天还有安排。”
“到时航班信息发我,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后,室内又恢复安静了,“嗒…嗒”发梢的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木板上。晁星走到酒柜前,又犯了犹豫。
要不要去呢?可是时间已经很晚了。今天是父亲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晁星都会收到纸质请柬,今年还有电子邮件,但是自从那一次争吵后,她就一次也没回去过了。
然而,这次的请柬上却多写了一句话:
你能来看看爸爸吗,爸爸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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