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发现一个加分项,是喜事,但这份工,不合适。
她被同事拉去亲戚的直播间买过东西,为了捧场让新账号能快速做起来。她下了两单,一条某品牌某明星同款牛仔裤,一个据说是三十年家政人员极力推荐的灵性拖把。
拖把小巧精致,它可以360度旋转,能拖各种死角,但给了三分便利,就要回收三百分的福利。拖把小王子永不回头,只能侧躺,没法对着水龙头冲洗,没法撴,要像伺候祖宗一样,蹲下来守着它,拿刷子加洗涤剂反反复复折腾才能洗干净。她在洗完以后才意识到这点,当场疯了,一秒都没耽误,半夜下去扔“垃圾”。
阔腿牛仔裤,穿上效果还不错,拼车去上班,刚坐下,它竖向绷了,还不如纸糊的结实。这条膝盖大裂谷吸引了拼客的注目,对方夸它很有个性,她说:是啊,竖破洞,新款。
应该再来个“老贵了”增加喜剧效果。
糟糕的一天,从这开始。傻逼客户的脑子像日历似的,一天一换,当他第七次冒出新想法,发来某日企主页,说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时,她憋不住了。她没看错发送对象,确确实实把吐槽发在了工作组里,但是,她不知道这个客户是某同事拉来的,人家把“汉奸”截屏,送它去了该去的地方。
她也去了她不该去的地方。
总之,她对直播的偏见,可以用“血海深仇”来形容。
朋友是一片好意,她只好含糊以现阶段婚恋为重搪塞。
罗绮心领神会,聊起另外几位朋友。
李胜男昨天才被拉进群,但这些人的微信、Q。Q,早就加上了,只是很少联系而已。
她察觉到罗绮特别谨慎地挑选话题,几次把目光移开,就主动说起回来的原因:“小的闯祸,把人搞伤了。那边也是狠人,胳膊上一道擦伤,不用缝针,他们就敢开口要十万,我回来砍个价。还有些别的麻烦事,不收拾不行了。李亚男又打算结婚,前面的小孩没人管。老的在家作妖……”
罗绮深有体会,借此抒发一下心中的郁闷:“我爸要我赚够给弟弟买房的钱才能结婚,每个月拿7000块,上交4000还不够,过年过节继续要,不同居蹭房租,根本没法活。一有空,他们就往这边来看房,一般的房子看不上,要大,要好,要方便。嗐,真想学你那样,用拳头解决。”
李勇是典型的窝里横,不是某天受刺激才突然发疯。从李胜男有记忆开始,他就总是在喝酒、打牌、打人、骂人里循环。何芬和李亚男被打的次数一多,人就麻木了,完全屈服。她不一样,每挨一次打,她积攒的愤怒值就会推动她加速成长。偷偷掉眼泪这种事没用,她更愿意偷偷练力气,所以不到十岁,她就能干翻混蛋爹,干倒那些幼稚鬼。
她能完全压制李勇,一是因为那混蛋死蛇烂鳝,常年醉酒,身体被掏空。二是她的名声早就烂了,有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决心。罗绮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有在乎的人和世界,做不到这一步。她的成功,对罗绮来说,没有借鉴的意义。
本地房价分两个端,一是像万两街这样的地方,几百就能租到小套房,但走过几条街,房价就堪比一线大城,高位卖到三万多,现在的均价还要一万多,好房在两万往上。
靠四千四千地攒,得向老天再借一百年。
李胜男替她发愁,“他们要多少彩礼?”
“8万8,这个还好。问题是结婚以后,每个月要交5000给他,说是两个人赚钱了,应该多交点。他们家不知道有这种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离开吧,不要回来了!”
罗绮不是没想过这条出路,为难地叹了口气。
李胜男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在那边有套房,位置一般般,比较小的两室一厅,空着。你要是做好了打算,过来拿门卡,我给你写个合同,流动人口要去社区中心登记。”
罗绮惊讶不已。
李胜男淡定地解释:“大学报到的当天下午,我就去看房了。零九年房价还行,我那份拆迁款刚好够。”
“你那时候就没打算回来了?”
“嗯,我妈跟李亚男的钱也在我手里,按最高标准帮她们交养老保险,医保和重疾那些都是我在买。”
“她们没说要拿回去?”
“要,怎么不要!呵,我不给,到她们手上,三分钟就没了。将来没保障,一窝都是我的负担,我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何李两家都死要面子,谁敢往法院跑,上边那一辈会锤死他。他们能用的手段,无非是找人来叽叽歪歪,她无所谓啊!
何芬受气包,根源在于李勇的混蛋。李亚男恋爱脑,根源在于原生家庭没给过她温暖,于是贪恋一点点皮相上的好。她们都是受害方,她不能不管,强占她们的钱看起来过分,其实是不得已下的最佳选择。背点罪名无所谓,反正这些都是虚的,要真的放任不管,她的处境,只会比罗绮更惨。
罗绮无限佩服,靠着她发笑。
“你这名字挺好!胜男,胜男,一般的男人根本不是你对手。”
“那是!”
“没想过改名吗?你跟这些人打架,十次有九次是因为被喊了‘招娣’吧?”
“我们家有个招娣。”
李胜男脸上闪过一丝难过,抓起酒瓶吹完,然后用手指弹空瓶,跟上金无瑕的节奏。
罗绮知道这是触碰到了雷区,不聊了,抢了高晶晶的麦克风过来唱。
……
我来人间一趟受尽世态炎凉
回顾前尘过往徒留满腹惆怅
一路上跌跌撞撞受过不少伤
再回首半生已过犹如梦一场
我望着天空愈发地迷茫
不知道未来究竟在何方
一辈子匆匆忙忙虚度着时光
……
歌没唱完,她男朋友来接人了。李胜男凑到窗边往下看,两人手牵手走向电动车停放区,从这角度看不到全脸,但从个头对比上,可以看出不是金烁。
罗绮从来没提过分手的事,但李胜男猜得到——金童玉女下凡,也会被现实吸干拆散。
李胜男第二个离场,大头斌跟上来,非要送她回家。
金无瑕起哄:“你小子不老实啊!”
“这不是担心她嘛!你们是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绅士风度都不懂。”
“懂个屁呀,真有事,她还得腾出手来保护你。”
都是她的手下败将,谁也别瞧不起谁。
大头斌笑疯了。
李胜男拨开他,上车。
两个男人一齐喊:“等下!”
李胜男当没听见,骑车离开。
当年谁敢拿她消遣,拼了命都要干一架,现在不行,一是她多少要装一装李文静,才能在相亲这块达到及格线,二是这些家伙个个从排骨精长出了二两肉,比她壮实。脱离实战十来年,斗志也散了大半,未必有胜算,不如先稳住,保留当年的英名做威慑。
老虎不在家,猴子狂上天。
她在楼下看到二楼亮着大灯,特意轻手轻脚行事,先不关门,免得发出大响,上楼果然逮到了蹲在沙发顶上偷玩手游的李家盛。
替他放哨的何芬先叫起来:“你不能打阿盛!仔仔,快去睡觉。”
李胜男扒开她,抬脚卸下拖鞋,大步冲过去。
李家盛扔掉手机,着急忙慌往房间逃,可惜小胖永远跑不过小旋风。他被拖鞋抽懵了,只知道哭。何芬扒拉不动,一会骂,一会求,生怕儿子就这样被打死了,实在没办法,只好冒险去拉呼噜打得震天响的李勇。
李勇醉迷迷的,但还记得宝贝儿子的重要性,踉踉跄跄起来,一看见暴力现场,火气上头,语无伦次开骂。
李胜男将拖鞋砸过去,正中他脑门。她拽着小混蛋,往老混蛋跟前一甩。
“李家盛!”
李勇被酒精冲昏了头脑,肥着胆要上前教训她。李家盛机灵,抱着他的腿不让他动——爸,这是上去找打,很有可能还是打我!
“到……到……我在!”
李勇本就头昏脑涨,李胜男那声喝,像雷一样直中脑袋顶,再加儿子的摇晃,他差点跄倒,扶着墙回房间挺尸去了。
“该不该打?”
“该。”
“为什么?”
小混蛋鼻涕眼泪混着流,抽抽搭搭认罪:“充值浪费了家里两万多块,还有外公和舅舅的六万多块。我答应过在靠自己赚钱还完这个账之前,不能玩游戏。二姐,我错了!”
“刚才充了多少?”
“三十块。”
何芬赶紧把罪往自己身上揽:“是我塞给他玩的,就一会,几分钟。”
“闭嘴!”
但凡这个妈能管一点用,就不会纵容出一个坑完家人又坑亲友的熊孩子。
“三十块……懒得记这笔账,现扣!两个礼拜不能喝益力多,去把冰箱里的扔了!李家盛,这是第一次,轻罚,再有下一次,我扒你的皮。”
李家盛缩着肩膀吸鼻子,赶紧应:“嗯……”
“自己去扔。等下,送到隔壁去,别浪费了。”
担心小混蛋半路用喝光代替送出,她跟在后面监督,盯着秒表等到他下来,再押送回去。
该罚的罚了,散会!
她去洗澡,何芬陪着心肝宝贝进房间擦药油。李胜男漏拿了内衣,回头去取,刚好听到一大一小在悄悄讨论她的婚事。
嫁远点?
哼,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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