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的思念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在几天之后,那位新来的舍友回家那天,他再次见到了纪怀远,同时也见到了那个新舍友。
他这才知道,原来那人就是传说中的纪家少爷纪怀远。
纪怀远从小便不怎么公开露面,因此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模样。再加上白纪两家关系没那么近,所以白羽舟从未见过他,就连和纪家有颇多生意往来的安家也没那个待遇可以见一见。
他们见到是在纪父四十大寿那天,各家都被邀请去了,只要是圈内叫得上名号的都送了邀请函。
白羽舟向来不喜欢宴会那种虚伪的客套,他觉得那很麻烦,而且没几个心眼子的还玩不过他们。但是他很喜欢里面的小蛋糕,每个上面都点缀着奶油,要么就流心,总之一口一个能把人给香迷糊了。
他今天来主要也是为了吃的,加上不想上晚自习,就请假了。
准确来说,是下午就请了。
家里每次有什么事都会问他想不想去,如果有课那就给他请假。
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孩子,他无疑是备受宠爱的。哪怕是做了什么事,只要不是特别严重都是可以去解决的。
他的成绩也是家里从来都不担心的,他每天都和安云待在一块,学习不好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的脑子还是可以的,一些东西多看几眼就能无师自通。
而且在白鸿山年轻的时候成绩不再在意成绩这种事,他自己被严厉对待惯了。
有了儿子以后,他想的是让他快乐,不要像他一样。
成绩什么的都无所谓,现在不好不代表以后不好,现在好也不代表以后一定是好的。
就算不好了,家里还有大把钱财供他挥霍。
白羽舟记得所以小时候到现在有关于父母的印象,做了上面说了什么他都还记得。
他记得从小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白鸿山每次在上班前说的。
那时候他还小,虽然心智是成熟的,但是不知怎得,也有可能是这个世界在影响他。但他还是很依赖白鸿山的,从小便如此。
白鸿山虽更加在乎郑秋茨,但是对他的关爱也不会少。
于是在每个他缠着要出门去公司上班的早晨,无论是阴天还是晴天,白鸿山都会在临行前抱起小时候的他,对他说:“爸爸要出去上班养妈妈和舟舟,如果爸爸不去上班的话,舟舟以后就吃不到好吃的蛋糕和冰淇淋了。”
“那我不吃冰淇淋了。”
“可是舟舟忘了妈妈吗?”
“……”当年的他说了什么他也忘了,只依稀记得他好像说了一句特别幼稚的话,却是那个年纪能说出的话,却不是他可以接受的话。
反正最后他再也没有和白鸿山说过爸爸不要去上班好不好、在家陪他和妈妈这种话了。
-
后面因为这次的小蛋糕实在是太好吃了,他一口一口接着地炫,炫到后面又开始肚子疼了。
这副身体就是这样,吃多了就会疼。
从小这样他都没有去注意这一点,从来都是安云在身后看着。
这会儿安云不在他才敢这么吃的,要放在平时,他根本不敢在安云眼皮子底下吃这么多甜品。
因为安云会管着他,虽然也顺着他给他买,但是从来不让他吃多。
最过的一次就是三年前,他那时过生日,但却悄悄趁着大家没注意到他时偷偷吃了很多,后面肚子疼拉肚子,拉到整个人虚脱呕吐才被发现送去医院。
自那以后,他再不敢了。
这次也算是个例外,人们常说这叫做好了伤疤忘了疼。
今天他再次忘掉曾经的伤痛,开始作死起来。
每次他忘记的时候,都会有安云拦着。但这回安云去前面跟人家谈事了,他一个人吃吃喝喝的,也没人敢拦着他。
等到他被安云发现是他从厕所回来之后。
兴许是真的吃的实在太多了,他急着去厕所解决一下,但是就是那急急忙忙的样子被安云给撞见了。
因为安云也刚从厕所里出来,然后白羽舟撞上他之后也没管他,自顾自地往里面跑。
这个样子,安云基本都能知道他怎么了。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撅个屁股放个屁都能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这个样子的白羽舟安云是见过很多次的,在很多次难受的时候见过。
这会儿他急着进去,自己也不好去拦着他说什么,只能等他出来以后再说。
然而他等了很久,等到他都和那位他们宿舍新来的那位——也就是纪怀远,完成一次谈话之后,白羽舟依旧没出来。
等到纪怀远第二次经过他之后,他才终于出来了。
他出来后就是满脸心虚的样子,然后缓步走向安云。
路过的纪怀远看见他也停住了。
他看见了他从未在白羽舟脸上见过的神色,好像这种神色只会出现在面对安云。
过去的学期里他不知道这两个人的事,但是也听白羽舟天天嘴上都是安云,猜到他们关系好,但是没想到他们之间会是这个样子的,就好像他们认识的十几年里都是这样子的。
亲密的关系之间总是让人模糊的,当事人不会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样会这样。
就算知道,也会有一个是会不知道的。而另一个总是等待着的态度,淡漠的、却又火热的,不让对方瞧见,却让全世界都瞧见了。
白羽舟和安云之间的关系,就好像是雨天。
昭市的雨天是伴随着微风的,淅淅沥沥的小雨和微风在这里像是一种伴生关系。
它们之间互相离不开。
他有意无意又看了几眼,便离开了。
-
这次见面白羽舟和安云一起吃了早饭才分别,那天晚上安云和他都各自回了家,没有住到一起,但却一起吃了早饭。
之后又会有好长一段时间是不能够见到对方了。
两人都深知这一点,所以这顿饭吃的格外的慢,直到白羽舟实在是快要来不及了才飞速结束。
安云送他到门口,目送他下车进校门。
下车前白羽舟说:“期末考试你会来的吧?”
“嗯。”
“可是我等不到见你怎么办?”
“嗯?”
“你别老嗯行不行?”
“嗯。”
“……”
似乎是发现对方是真的无语了,他开口:“为什么?”
“因为太想你了啊。”
因为太想你了啊……
这话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却在安云心里留下了些什么东西。
枯枝在泥地里抽出新芽,长出嫩芽,随时将要喷薄而出。
他想要拉住对方,可白羽舟早早地离开了,他只好看着对方离开。
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了。
***
不出所料的,他们没有等到期末才见面,不过见面方式却是在酒吧。
那天白羽舟周末,第二天正好有一天的假期,所以那天晚上是没有晚自习的。
他本以为可以回宿舍好好地睡上一觉,但紧接着就是临门一脚的功夫,还没踏进宿舍的大门就被一通电话打去了酒吧。
电话那头的手机是一个服务生打的,可他还是听见了安云的声音。
安云也不是在说话,就是胡乱地叫喊着,嘴里没一句清晰的。
他有些急,赶紧打了个车就去了。
毕竟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安云喝醉酒的样子,就算是喝酒了,安云也只是浅尝琢止,从不会喝多。
但这次不知怎的,他是不知道缘由的,只有真正见到安云的时候他才能知道为什么。
白马会所还有很多附属的产业,比如昭市最有名的酒吧就是白马会所旗下的。
但是这家酒吧出奇的和他们家其他产业不一样,它是实打实的情景,平时放音乐都是不大的,给人的感觉更多像是在咖啡厅。
所以也会有很多人来这边喝酒聊天。
像安云这样来了一心只有喝酒的也是多见,因为服务生在前台工作了好几年了,这种样子的一看就是那种受了情伤.
像这种的,都不用多管的,等他喝醉了自然会打电话找联系人接他回去的。
就这样,安云喝了一杯又一杯。
喝到最后整个人脸都开始红了。
他是个情绪不易上头的人,什么都不会在脸上浮现。
包括喝酒。
曾经他也喝过不少,是公司的应酬。
那些人可不管你是谁谁谁的儿子,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有没有成年,直接给你倒。
今天你不喝就是不给他们面子。
可是面子这个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白羽舟在,估计就会这么说了。
可是那是安云自己。
他爸直接一个烂摊子丢给他,才不管什么呢,他要是在也会护着,但是这次他不在。
安云必须学会独当一面。
那天他也喝了很多很多,但是绝对没有今天多。
他喝完之后整个人都跟没喝似的,除了那有些微微虚浮的脚步之外,和正常情况下没有什么分别。
要不是他找机会挡回去了,那些人都还要继续跟他喝个天荒地老。
但这回却是红了脸,兴许真的是上头了。
白羽舟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知怎得,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安云。
可能是自己对于想见到安云的情绪过于强烈,也可能是因为安云本身就是个特别瞩目的人,任何人,不管有没有看到别的,但是看到的第一眼绝对是他这样的。
他上前。
安云此时坐在吧台前,手里抓着个手机,也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
反正白羽舟见他的样子蛮投入的。
也很搞笑。
看着一个红着脸的安云在他面前,那副认真的样子看得他当即就笑喷了。
他一边憋着笑一边拍拍安云的肩膀。
安云转头,看到他的那一眼眼睛都亮了。
下一刻,直接上前抱住了他。
那是一个好像要将他给勒死的拥抱,就算勒不死也得被捂死。
他快要喘不过气了,想要将安云给推开。
但安云好像有意识知道他要将自己推开一样,抱的更紧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抱我?”
对方看他,眼神有些迷茫。
他想着坏了,不会真不认识人了吧。
那要是他现在没来,换一个人来拍他,他也会这么抱吗。
他心里突然就升起一股没来由的难受,他不想安云对别人也这样,可是他又有什么理由让对方只对自己这样。
他和对方是自幼一起长大,自己也动不动撩人家。
换一个人早烦了。
可是安云却是不厌其烦的一次次的回应他,但大多数时安云是懵的。
因为自己的所有行为都是突如其然的。
所以每次他都不能完全去却是安云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像上次分别那样,他说“因为太想你了”,那也是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但是也还是让安云怔愣了好一会儿。
他那时没看出来,等走出好几十步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又懵了。
每一次他都不能理解,以至于这么多年的心事都在。
他也不是一直都在纠结和烦恼,只是无事可做的时候总会想起这些。
他想,对方是那样的耀眼,如果真的也会喜欢自己,那会不会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么想着,他又重新看回对方。
对方的眼神依然空洞,但是说话却很清晰。
“知道。”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太信呢?你说你知道我是谁,那你告诉我,我是谁。”
“舟…舟舟…你是舟舟。”
很奇怪,明明是从小听到大的称呼,家里大人包括安云都是这么叫他的,哪怕到现在也是这么叫他的,但是这会儿听见安云叫他的小名,他居然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好像这一次的格外不一样。
是因为对方喝酒了吗?
还是因为很久没有当面听过对方这么叫自己了?
他不知道。
正如此时他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喝酒。
在这里买醉。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喝酒?是工作出什么事了吗?不开心了?”他扯扯对方的衣袖。
安云这会儿已经放开他了。
“嗯。”
“你嗯什么?”
“不开心。”
“为什么?”
“我要出国了。”
我要出国了。
这五个字,轻飘飘的,却分量极大。
白羽舟哑住了。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
可能在安云的视角来看,自己就是个可笑的模样。
人家出个国,你跟老婆跟别人跑了一样。
你这副样子给谁看。
给人家看,人家能回应你吗。
他总是会以最悲观的角度来看所有的事务。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样子。
有的人可能表面上对着你嘻嘻哈哈的,但是谁知道背地里是在说你什么。
倒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因为他曾经确实见到很多这样的人。
他记得初中的时候,当时班上有一个女生长得很漂亮,被隔壁班另一个男生喜欢,那个男生跑来追求她。但是最后女生不喜欢他,那个男生直接转头就翻脸了,跑他们把到处造谣,说这个女生怎么怎么样,怎么恶毒怎么来。
最后那个女生承受不住压力,跳楼了。
有时候人命就是这么容易消亡。
随时随地。
可能你不经意间做出的某一件事,说出的某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杀死别人的最后一刀。
-
但是尽管他知道安云不是那个样子的人,但是他还是退缩了。
一次又一次的退缩。
“那你……还回来吗?”
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其实就算安云说他回来,他也还是会想他。
“但是我不太想去。”
就在他为什么还没问出口的时候,安云又说。
“因为你不跟我一起,我爸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说我想跟你一起。可是他依旧想让我出去学习,回来好管理他的公司,但是我不想过没有舟舟的日子。”他说着,眼神都亮了几分,“但是他说,如果你愿意的,他可以给我们一起安排,但是我就怕你……”
“什么?”
白羽舟知道他的未尽之意,却还是问了。
他知道安云想说——我就怕你不乐意。
他想想也是好笑,好像两个人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却还没有完全了解到对方。
人的心思难测,哪怕是对亲近之人的。
他们总是怕与亲近之人交心,因为这其中是否会不会发生什么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实他们并不会知道。
“你为什么会想跟我一起啊?”
白羽舟终究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像是等待死神的审判,他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最终停留在他唇边。
安云的脸和他的脸相对着,长久伫立。
一直到服务生都看不下去了,跟他们说这位先生喝醉了,您要是来接他的就带走吧。
他问了才知道,安云一来就框框喝,恨不得把他们的酒全喝了,最终还是被他的酒量给阻止了,因为他喝不了那么多。
白羽舟露出一个带有歉意的笑,随后带着安云离开了。
四月的天还没到燥热的地步,这时候还是有点微凉的。
从酒吧一出来,两个人的衣着突然就能看出差别了。
白羽舟穿着卫衣,而安云穿着西装。这么想,到有点像是高中生弟弟来接上班后在酒吧醉酒的哥哥。
要是换个喝醉的人,如果白羽舟喝醉了,就更不对味儿了。
是那种路人看见都会想我要不要报警的程度。
白羽舟随手打了一辆车,他直接带着安云回了家。
到了安家大门口他才知道,这几天安家都没人,就连佣人都放假回家休息了。
他看着安云,嘀咕:“你这几天到底住在哪儿的啊?家里又没人。”
他有些心疼。
明明是一样的家庭环境,一样的背景下成长,安云所接受的历练是要比他多上百倍还不止的。
记得小时候他总会说让安云来他们家吧,总是逗的大人呵呵笑。
现在的他,却是真的想让安云去他们家了。
成为他们家的人。
后面他带着安云回了自己家。
奶奶也很久没见他了,说了很多很多话。
他还问到了安云最近的近况。
原来安云这段时间都住在市区的房子里,那个房子是安权让他帮忙处理公司事务开始给他买的,方便他路程上的用时。
所以安云从很早开始就自己处理自己的生活了,只是有家里人偶尔去看看,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的。
他看着安云,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只知道,自己或许也不能够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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