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刘司灯说，“这卷轴是我亲自看过的，不会有错。”
戚幼微的脸色沉了下去，整理卷轴的事一直是她在做，如果是被人篡改了，那不就害到了自己头上。
戚幼微自认为在尚寝局的大半个月，没有偷奸耍滑，每每安排在她头上的事，她虽不太懂，但也问了甘兰英后一起完成了的。
刘司灯一脸认真，“戚姑娘，你整理卷轴太累，许是某一项看错了也不一定。芳女史也去灯笼库清点过，这个数目不会有错的。至于太后娘娘要的三千盏灯笼，我们只能祈求上面多拨点银子。”
戚幼微追问，“如果没有银子呢？”
刘司灯一愣，朝着戚幼微笑道：“那自然要请戚姑娘去卫大人面前说说好话，再请芳女史去司礼监求求情了。”
戚幼微拒绝得很干脆，“司灯我没有看错卷轴上的数目，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就不做这件事了。”
戚幼微不明白灯笼里面的弯弯绕绕，是谁将皇宫里的灯笼运出去换了钱，谁又是得利者，她一概不知。
戚幼微只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而不是被这群污泥拖下水。
戚幼微随便找了个理由，告辞走了出来。
甘兰英小声问，“姑娘，这事要告诉卫大人吗？”
戚幼微摇头：“不告诉他，他的事已经很忙了，我现在又没有什么生命安全，就不用找他了。”
甘兰英好奇道，“姑娘觉得，司灯也掺和了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戚幼微摇头，“但我感觉，司灯是知道那些灯笼的去向，只是她不说。我又不是什么冤大头，我也不会背这个锅。”
甘兰英点了点头，“姑娘说得在理，这事和司礼监脱不了干系，还有那个芳女史。姑娘若是害怕，不如趁病躲几日吧？”
戚幼微语气坚定，“做错事的不是我，我才不害怕，害怕的，是那群偷卖灯笼的人才对。”
但戚幼微没想到，才过两日，还是青山领着一大群太监，将两千多盏灯笼从西华门运到灯笼库，还叫了人去清点。
尚寝局的女史们都忙，闲下来的只有戚幼微，刘司灯便让戚幼微带着甘兰英去了灯笼库。
灯笼库距离尚寝局不算近，但离幼微阁不远，走过几次，戚幼微将宫里的路线也记得差不多了。
所以，她现在清楚地知道，刚入宫那日，卫别鹤就是抱着她在雨中绕了六局一司好几圈。
青山见着戚幼微来，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戚姑娘不必费心，奴才留了人一起清点。”
戚幼微看了看庞大的灯笼库，里面的木柱上挂着满满当当的、各式各样的灯笼。里面没点灯，昏暗的灯笼库与红纱制成的灯笼融在一起，倒显出几分诡异。
戚幼微拿着小册子，跟在几个小太监身后，太监们清点，甘兰英在一旁监督。
戚幼微将青山拉到一旁：“为什么是你运进来的……卫别鹤他……”
青山笑着拱手：“姑娘不必多虑，不过是几百两银子而已，义父才不会与司礼监的人计较，既然他们想要，便如他们的愿罢了。”
戚幼微不解：“可是，凭什么呢？卫别鹤他为什么要帮他们……他们明明就是想让他也掺和进来。”
青山不言，他听到戚幼微的话后，才知道为什么卫别鹤说戚幼微最是胆小，也最为胆大。
青山压低了声音：“这算不得什么大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姑娘若是担心义父，就去幼微阁看看他吧。”
戚幼微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她才有些气冲冲地叹了口气：“我才不去找他，又不关我什么事！”
卫别鹤刚走到灯笼库门口，就听见一门之隔的里面，传来戚幼微的嗓音。
声音真是好听，只不过戚幼微说的话，卫别鹤一点也不喜欢。
里面的青山还想说些什么，卫别鹤走了进去，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卫别鹤的脸上没有怒气，他的神情依旧平静，“不关你的事，也可以找我。”
戚幼微突然脸热了一下，她仰头看向卫别鹤，只一眼，就别过了脸去。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卫别鹤点头，“嗯。”
他回应得很直白，倒是让戚幼微的话都憋在了喉间。
戚幼微抬头认真地看向卫别鹤，而卫别鹤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视线，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眉眼温和了下来。
“看我做什么？”
戚幼微小声：“你和司礼监的人，是一伙的吗？”
卫别鹤被戚幼微的语气逗笑，“不算是。怎么了？你讨厌我了？”
偏偏卫别鹤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嘴角还是上扬着的，仿佛被戚幼微讨厌，是一件值得他自豪的事。
戚幼微摇头，“我现在不会，等回了现代再说。”
卫别鹤语气宠溺，“好。”
卫别鹤跟在戚幼微身后，眼神晦暗不明。
卫别鹤的心思很奇怪，有时候他非常期待戚幼微能看出他的伪装，但他却又沉浸在自己营造的这个假象之中。
戚幼微信他，他也高兴；怀疑他的话，说不定他会更高兴。
卫别鹤从小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算是他有过，也会被人拿给他的哥哥。
于是，后来的卫别鹤开始学会从别人手里抢东西。
只有抢到手的，才会是自己的。
而他如今的目标，显而易见。
在认识沈毓之后的那几年里，卫别鹤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如何取代沈毓，他也想要感受一下抢别人东西的快感。
可不知为何，卫别鹤似乎感觉，戚幼微并不在意他究竟是谁。
就算卫别鹤告诉了戚幼微，他是她的竹马，是沈逢光。除了最初戚幼微稍微惊讶了一些，她对他也没有别的任何不同。
这一度让卫别鹤怀疑，是不是沈毓骗了自己，难道沈毓说的，他和戚幼微曾经相亲相爱的话，都是假的吗？
从灯笼库回小院的路上，戚幼微一直走在卫别鹤身侧，虽然脑子告诉她，不要多问多管宫里的事，但周围没有别的人，戚幼微还是忍不住问卫别鹤。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啊？”
卫别鹤没有开口回答她的问题，他不可能说是为了送司礼监的那群人去死，也不会说这也是他必死的一条路。
卫别鹤沉默片刻，才说，“这算不得帮，只是需要一个人去做这件事。戚幼微，你知道历史发展的必然性吗？这就是必然。”
戚幼微不明白他的话，不管是之前的沈逢光，还是现在的卫别鹤，他们好像都有自己的理由，戚幼微说不过他们。
戚幼微垂着头，咕哝了一句：“但我不想你和他们一起做坏事，我们好好在这儿旅游一段时间，然后找到回去的方法不好么？这又不是我们的世界……”
卫别鹤垂眸看了她一眼，“能回去就好了。”
不难听出卫别鹤语气中的无奈，戚幼微对于穿越回去这件事也很没底气，毕竟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过来的。
好像就一闭眼、一睁眼，她就换了个身份。
可怕的是，这定南侯府的戚缨和自己还长得一模一样。
戚幼微从前在书里看过，说是多少年一个轮回，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在想，自己是不是穿成了前世。
但这一切的疑问，都没有人给她解答。
戚幼微好奇地问，“你在这儿生活的这几年，有找过回去的办法吗？”
“怎么没找过？”卫别鹤叹了口气，连带着他腰间的玉坠子也晃了晃，“只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卫别鹤认真地盯着戚幼微看，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想回去么？恐怕是不可能了。
他会在这里，戚幼微也只能在他身边。
戚幼微也没有因为卫别鹤的话而失去信心，说不定现在只是时机没成熟，等到天时地利人和之时，说不准她就又能穿越回自己的世界了。
戚幼微一路和卫别鹤一起走回了自己的小院，她还以为卫别鹤只是送她回来，没想到卫别鹤微微一个侧身，就从戚幼微身边走了进去。
卫别鹤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她的院子来，在戚幼微住进来之前，这处院子空落落的，现在她的东西放在各处都有，满满当当的。
卫别鹤满意地笑了，这大概就是沈毓说的，令人心安的生活气息。
只有戚幼微才能带给他的感受。
院子的角落有一方小灶，是戚幼微没事干的时候，自己用泥土垒起来的，做不了饭，但能烤一些蔬果。
现在天气越累越冷的，戚幼微也不愿意在外面多待，但却看着卫别鹤对自己垒的小灶兴致勃勃。
戚幼微问，“你想烤红薯吃吗？”
卫别鹤答非所问，“我记得你之前不喜欢吃这个。”
戚幼微从角落里挑出两个小红薯，廊下还有些干柴，她熟稔地用火折子生起火来，“无聊嘛，这里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我又不会绣花写诗，就只能玩这个了呀。”
是啊，这个时代怎么可能比得上她曾经生活的世界。
对于戚幼微来说，穿越这回事，不异于是让她从天上掉到地狱，甚至她连自己的刑期都不清楚。
戚幼微拍了拍身侧的小木凳，“坐吗？”
卫别鹤轻撩衣袍，坐在戚幼微身边，认真地看着她伸出双手去烤火。
渐渐升起的火焰，照映着她的脸颊，多添了一抹红润。
卫别鹤提醒：“宫中禁火。”
戚幼微：“……”
她刚伸出去的手还没烤热，听到卫别鹤的话，背后一颤。
戚幼微平日里行事算是小心谨慎了，她一点不敢违背宫里的规则，就像是自己在玩规则怪谈一样，戚幼微老实又听话。
戚幼微求助似的看向卫别鹤，卫别鹤倒是一脸满不在意的模样，也伸出了手去，“但这火很暖。”
戚幼微：“……”火不暖，还能叫火嘛。
“不能生火的话，我快把它给浇灭吧，免得被人发现了。”戚幼微说着，就要起身去取水壶。
卫别鹤拉住了她的手腕，“不用，烤会儿吧。”
他的视线落在两人的手上，他的手掌宽大，紧紧攥住了她的腕骨，那么轻易。
“你手好冰。”
戚幼微狐疑地坐回，“这样真的没事吗？”
“没事，”卫别鹤说，又指了指身后的青山，“青山在门口守着，他会给我们望风的。”
戚幼微点了点头，又往里面加了两根柴火，“那要不要叫青山一起来烤烤火？”
卫别鹤摇头，“不了，他不怕冷。”
顶着戚幼微怀疑的眼神，卫别鹤补充道：“他经常冬泳，火气大。”
戚幼微恍然，“原来如此。”
戚幼微是个怕冷的人，还没到冬天，就已经给自己裹上冬袄了。
卫别鹤身上也是冷冰冰的，刚刚握住她腕骨的掌心也那样冰凉。
戚幼微往卫别鹤身边又凑了凑，“咱们挤紧一点，更暖和一些。”
看到有读者问，卫别鹤是不是卫洄。
是的，他俩就是一个人,原因会慢慢写出来的，别急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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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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