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遥见祈风不语，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他没听清楚，于是又重复一遍，“我想你了，忍不住想来看你。”
林秋遥十分磊落看着祈风，目光中除了思念没有糅杂其他别的什么。
祈风的眼神有那么一刻变幻不解，想他？不对，是想那个小仙童。
这个林九娘不单单是脑子不好使，眼神也不好使，认错人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呵。”祈风这声笑藏着戏弄，“你说想我了，莫不是之前扬州城的事情。”
“你记起来了？！”林秋遥整个人激动起来，眼前不住地起了一层水雾。
这个反应越发让祈风来了兴致，他道：“自然是记得……有点好奇你记得多少。”
祈风脸上连装都懒得装，神情不屑，眼神冰冷。
林秋遥看见了，只当是今夜月色太冷，她整个人早已经回到过去那段美好的记忆里，她手舞足蹈地说起来。
说他们如何相遇，如何相互依偎，如何许下承诺——林秋遥将后街的事情尽数说出。
“我们说好的，长大以后成亲。”
夜色里，祈风的眼眸早就已经闪烁着不耐的微光，他垂眸，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漠然看着地上可怜的庸人，看着林秋遥。
月光从窗户打进来，一半浇在林秋遥的背上，一半浇在地上，正正好在地上打出一条界限，没有照到黑暗里的祈风分毫。
“那时候我们都太小，许下的承诺很难兑现。”祈风停顿一下，又接着说，“而且时间太久了，我们早就不是那时候的孩童。”
林秋遥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就是别想着和我成亲，应该想着讨好我，知道了吗。”祈风笑了笑，脸上却没有笑意。
林秋遥颔首道：“我知道了。”
“但是，真的不能成亲吗？”
祈风右手搭在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高傲缓慢地敲打着。
“不能。”
林秋遥思忖着，自己现在其实也就十四岁半，还没完全十五，头上的阿姐又还没有嫁出去，那算下来短时间内确实是没法谈婚论嫁。
所以说，祈风考虑的比较周全。
林秋遥跪着把事情想通了，“我知道了。”
“以后不准蹲我的墙角。”祈风最后交代一次就让人回去。
林秋遥翻窗户出去的时候还试图挣扎一下，真的不能蹲吗？但是目光扫到后边没被屏风遮挡完全的床。
床上的被褥好像和上次的不一样，是为什么？难道是记错了。
林秋遥扫了一眼祈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算了，还是不要多想。
只是巧合。
没错，只是巧合而已。
第二日天没亮，林秋遥很不小心地与祈风在书堂门口碰面。
林秋遥笑得不值钱：“师兄早啊～”
祈风看她一眼，没有回应。与之同行的许直用肩膀碰了一下祈风，“诶，你不觉得九娘今日不一样了吗。”
祈风没搭理他，径直进去。
许直见怪不怪，祈风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他目光落在林秋遥身上，前几日还装清高，搞得跟祈风那小子一样。
“九娘，早啊。”许直学着林秋遥的语气，笑笑地走到她面前，“今日这是吹的什么风，怎么不像之前那样端着腔调说话了。”
林秋遥只是回他一个早，看都没有看许直一眼。
许直脸上的神情耐人寻味，目光在九娘和祈风之间游走。
林秋遥坐下后手撑着脸，脸朝着祈风的方向。
今日是七月初九，书院放学生归家休息的日子，所以下学的时间也就提早了半日。
下学之后，林秋遥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等着祈风的动作。
一直到人都走干净了，祈风才慢悠悠起身。
林秋遥见状马上更上去，十分殷勤道：“主子，有什么要使唤我的吗？”
林秋遥对于自己身份接受的很快，而且很投入进去，眼巴巴等着祈风说话。
噗嗤，一声笑充满了戏谑。
祈风停下来，二人在楼道的转口处，此时阳光正好，少部分被树枝拦截。
“今晚出来，去应心湖边等着。”祈风想了想，说道。
林秋遥颔首，“我知道了。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别和许直说太多。”祈风想了想，说道。
林秋遥笑笑道：“我除了和你说话，其他的郎君我不会搭理，可是连看都不看的。”
祈风没了下文，抬脚走人。
林秋遥乐呵呵跟着他，看着他的背影常常会想起在扬州城的事情。
如果知道阿娘会病逝，就该早点让阿娘见见小仙童的。
遗憾是人生常有，还是把握住眼前人，把祈风带回家。
林秋遥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有点变了味道。
目送祈风上马车，林秋遥还是恋恋不舍望向远方。
“姑，娘！”糖花看不下去了，九娘这些天就是因为这个人才变得那么奇怪。
“我们该走了。”
林秋遥嘴上说着好，但是人还是杵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
糖花一不做二不休，拽着九娘就上马车。
“九娘，你知不知道书院里的人都怎么说你。”糖花知道九娘不可能莫名其妙好好读书，于是打听一番，知道九娘在被一个郎君给勾了魂。
这个年纪情窦初开，看上一两个人很正常，糖花理解。
但是跟个痴女一样缠着一个郎君，那可不行。
不矜持让人耻笑，不知羞耻让人诟病。这要是给家主知道了，姑娘不脱层皮很难过去。
最最重要的是九娘现在的行为太，像，夫，人，了！关于夫人的事情，糖花都是从大院那边听说的，还有就是姑娘这里。
“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不在乎。”林秋遥油盐不进，脑子里都是想着今晚要去找祈风。
糖花沉默片刻，思虑一番后问道：“姑娘应该知道这次就回去两日，之后就要等到年关将至才能回府吧。”
“我知道。”
糖花：“时间很短，姑娘还是好好休息的好。”
林秋遥心虚地看向糖花，“糖花，今晚我要出去。”
“不行。”
“我只是和你说一声。”林秋遥无赖地笑起来。
糖花又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九娘去书院读书是对是错。
马车摇摇晃晃，朝着林府的方向前进着，路上行人匆匆，多有小贩吆喝声。
“姑娘，别太当回事，注意保重身体。”这是糖花最后开口劝说。
林秋遥点点头，“我知道。你也放心，祈风是个好人。”
“姑娘喜欢自然是个好人。”糖花耸耸肩，附和着道。
林秋遥笑容逐渐消失，喜欢吗……反正是不讨厌的。
回到林府，林秋遥一下马车就遇上准备出门的林霜眠，姐妹俩四目相对，林秋遥连忙行礼，“阿姐安。”
林霜眠目光冰冷，看了林秋遥一眼。
林秋遥垂首不敢看她，刚刚碰上的视线有点吓人，阿姐好像不太开心。
等着林霜眠从跟前走过，林秋遥才有抬起头，脚下生风，恨不得飞回自己院里。
这路上要是再遇上三哥，那真是倒霉透顶。
不过后边一路顺风，就连出门的时候也没什么人遇到她。
林秋遥心里暗喜，真乃天助我也。
第一次在书院外边与祈风待在一起，好期待！
林秋遥穿上许久未穿的橘红色方形领上衣红白色条纹破裙，再背上她的小挎包，天还没黑就守在湖边。
等到湖边挂起发亮的灯笼，林秋遥才看见灯火阑珊处盼了许久的祈风。
林秋遥满心欢喜，大步流星，却见祈风身侧乃是一位小姐。
小姐看上去年纪与林秋遥相仿，面若桃花，手摇团扇，身后跟着四五六个仆人。
林秋遥停下来，略微歪了一下脑袋，这种情形似乎不太好上前。上前了不能叫主人，也不知道作何下文。
那祈风叫她来做什么。
林秋遥眨巴着塞着问号的眼睛，盯着祈风温柔轻笑的脸。
滋溜一下，一道莫名的电流流经林秋遥的全身——祈风笑得真好看啊--
祈风皮笑肉不笑的，黝黑的眼珠子像是沉在冰冷的湖水中，慢慢转动，似水蛇暗中狩猎般。慢慢的，停在前方，将傻笑的林秋遥装进去。
祈风微微皱眉，转瞬间恢复如常。
“哟，九娘怎么在这啊。真是好巧啊。”许直的声音插入他们之间。
林秋遥光顾着看祈风，倒是不知道许直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说话，又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
不是，跟他很熟吗就挨过来。
“不巧，我跟着主……祈郎君来的。”林秋遥哼一声以表不满，又往旁边走一步以表不熟、莫挨老子。
说着，林秋遥疾走向前，对祈风道：“嘿嘿，好巧。”
许直嘴角抽了又抽，祈风给她下蛊了？祈风什么时候学的歪门邪道。
祈风：“嗯，好巧。”
林秋遥怔愣一下，这似乎是祈风头一回对她说正常话。
“她是御史中丞的女儿，排老九。”祈风轻声细语给身旁的姑娘介绍林秋遥。
林秋遥心中更加欣喜，之前在祈风这哪有这待遇。
姑娘拿起团扇，遮了小半张脸，一双葡萄眼明晃晃打量着面前这位。
“我记得你。”
“？”林秋遥这才看向她，见她眉眼有几分熟悉。
“林姐姐，你不记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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