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布置完全,两个家丁一左一右站在板凳两边。
林杰松看着林秋遥,薄唇轻启,“上去。”
林秋遥吓到腿软,除却自己不肯上去,还有就是,这腿它也动不了。
“不不不,不至于吧。”林秋遥没有一点气势,说到后边时还怯怯的把脑袋缩起来。
“三哥哥,你这阵仗未免太大了些。”林秋遥抱住柱子,说话声越来越小。
林杰松面色不耐,眉间有了些情绪,抬手好似要去拽林秋遥。
林秋遥低着头,只能看见地上的影子,看见林杰松的手朝自己过来。
就在黑影要抓住她的时候,救星来了。
“三郎,你这是做什么。”顾如白步履略急,神色严峻,一进祠堂就看见他们兄妹二人对峙。
林杰松收回手,看向阿母,对母亲作揖行礼。
林秋遥则是滑溜溜地顺着柱子瘫坐到地上去,哽咽道:“阿母——三,三哥哥要打我。”
顾如白听林秋遥叫着一声,心都跟着化了,眼神柔软多是心疼,“来,到阿母身边来。”顾如白向林秋遥张开双手,转头瞪林杰松,“我看谁敢打你。”
林杰松只是静静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林秋遥扑到顾如白怀里,温暖的感觉让她有了站稳的底气。
顾如白扶着林秋遥坐下,问:“到底发什么什么事情了。”
林秋遥从始至终都垂着脑袋,她能感受到三哥哥滚烫的视线。
想了想,她道:“我,我路过青楼,被里头的一个好姐姐缠上,三哥哥瞧见了,以为我是要去喝花酒,所以就变成这样了。”说罢,林秋遥还抬头看一眼林杰松,他还是那副死鱼脸。
真难看。
不过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也就是说昨夜的事情可以吞到肚子里。
顾如白听完,转身对林杰松道:“你真是急糊涂了。你妹妹是给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绊住脚,你非但不帮着你妹妹,还要打她。”顾如白眉头皱起来,不满地啧一声,“你真是糊涂了。”
林杰松微微垂眸,“阿母教训的是。”眼睑盖住瞳孔,林秋遥更看不出三哥哥现在什么态度了。
“阿母,你怎么能一味责怪三哥,而不问问九娘为何会出现在青楼门口,还让人给缠上了。”是林霜眠来了,进门后不紧不慢说着,说罢给顾如白点头行礼。
林秋遥才松口气,现在又不敢喘了,一口气被拦截,一半出去一半被迫留在里边。
顾如白悠悠坐下,看向林秋遥,问:“九娘,你怎么去那种地方。”
林秋遥结巴道:“我,我说出来,大,大姐姐,还有,三,哥哥,会生气。”
顾如白看一眼自己一双儿女,两人气定神闲,不骄不躁,便对林秋遥道:“你哥哥姐姐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只要你不是做了什么有辱门楣的事,他们不会生气的。”
林秋遥抠着手指,深吸一口气,怯生生道:“我,我去买糖人……所以才路过。”
买糖人,这事确实会让林霜眠和林杰松不悦。
林秋遥与二人初次见面的时候,都是没有十岁的孩子。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林霜眠和林杰松少年老成,知道这个口水娃是父亲养在外边的外室所生。
于情于理,他们应该恨这个口水娃。
口水娃还不知死活,敢来粘他们,还买了糖人要给他们吃。
林霜眠和林杰松看见她肚子就冒火,哪里还吃得下东西。一挥手,口水娃没站稳摔了。从二楼摔下去,然后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
理所当然的,林霜眠和林杰松就给阿爹处罚,在自己院中闭门思过。
自那以后,林秋遥被彻底讨厌上了。
一开始,林秋遥以为是自己的糖人弄脏了他们的衣服,还害得他们被阿爹处罚,所以哥哥姐姐才讨厌自己。
了解之后才知道,他们认知里,是林秋遥故意算计,借江氏之死刺激父亲,存心不良,以此挑衅他们。
林秋遥挠挠头,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那么聪明。
这就是人中龙凤的世界吗,总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不过这个本质并非林秋遥的本质,但是看各位都陷入了沉默。
林秋遥知道,他们又想到她阿娘身上了,又觉得她在使些不入流的手段。
说起来,阿母应该没有见过阿娘,这是林秋遥猜的。进林府这么久,对她最好的就是主母,要是她见过阿娘,知道阿娘,或许阿娘就不会死。
林秋遥心里有点遗憾。
“阿母,我真的没有要去喝花酒。”林秋遥总算抬头,满眼真诚地看向顾如白。
顾如白似乎有点走神,没有回话。
这时,林霜眠上前一步,用鄙夷的眼神看林秋遥,她胸腔起伏好像有点大,冷声道:“你倒是知道这话不该说,可是还是说了。现在又在这卖乖,果然是下贱。”
“四娘!”顾如白大声斥责,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林杰松的眼睛微亮,抬起来看向他的好妹妹。
“我,就是想我阿娘了,不行吗?!”林秋遥一鼓作气,破罐子破摔,哪怕眼睛里已经汇聚了泪水将她的视线搅浑,她此刻也不想认怂。
闹到现在还不收场,看样子也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常言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林秋遥被林霜眠压着,还压到了她的痛处,那她定是要反抗的。
不过林秋遥说完这句硬气话,汇聚的泪断了线,像珠子一样掉下来。
顾如白给身边的与妈妈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将林霜眠带下去,接着她再对林秋遥道:“你想你的阿娘是人之常情,这次是四娘过了。”
“九娘,你下去歇着。今日的事情就这样过去吧。”顾如白轻描淡写将二人的争执盖过去。
她起身,看了一眼林杰松,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三郎,不分青红皂白尚自用家法,按理来说,你该杖责十五。”
林杰松回了声,儿子受罚。
顾如白还没说完后边的话,林杰松自己就趴上去了。
林秋遥擦擦眼泪,不理解三哥哥的脑子在想什么。他可能有病吧,布置这个场面就是为了打自己。
“你也该打。”顾如白收回圆场的话,神色愈发的冷了。
“九娘,你快回去吧,阿母教训你三哥。”顾如白对林秋遥依旧是笑脸相迎,弄得林秋遥有点不好意思。
给阿母行了礼,林秋遥走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趴在板凳上等着受刑的三哥哥。
这个人,真是有病。
大姐姐也有病,全家真是没几个正常人。
要不是阿娘没了,林秋遥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和他们这些不正常的人生活在一起。
林秋遥回去的路上风很大,些许风沙吹到她的眼睛里,惹得眼泪又掉下来。
林秋遥揉着眼睛,边走边小声抽泣,“阿娘,我好想你。”
黄昏之后,林秋遥被传到书房。
是林瑞找她,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进到书房,林秋遥不敢坐,只是楞楞地杵在林瑞面前。
林瑞道:“你这两日都做了什么。”
林秋遥双手收在背后,没让阿爹看见她在抠手指。
她低声道:“昨夜宴会没守规矩,让姐姐难堪,不小心喝了酒落了水,让姐姐生气……今日。”林秋遥眼神不老实起来,四处游走,试图找到一处地方可以安生。
“今日做了什么。”林瑞道。
林秋遥想了想,道:“今日……女儿出去被一郎君迷住,不知归家,又不慎路过青楼,被人拉扯。”林秋遥越说越小声。
怎么办啊,三哥哥肯定是告诉阿爹了吧,要怎么编?
难道还没开始追就要放弃祈风了吗,突然明白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意思了。
林秋遥没读过书,知道的东西都是听她阿娘给她说的。
江氏喜欢听书,给林秋遥讲的多是戏本子,其中最常说的是三国的故事。
林秋遥大脑开始疯狂运转,思量着要不要把祈风的事情说出来。
就在她要不打自招的时候,沉默许久的林瑞开口了,“你想过四娘为何气吗。”
林秋遥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女儿想不明白。”
“四娘该嫁人了,你这样做是会毁她清誉的。”林瑞一双鹰眼盯着林秋遥看,他想看看这个女儿是不是坏心眼的东西。
但是对上她愚蠢的眼神,很明显是高估她了。
林秋遥不解,“做的人是我,为什么阿姐的清誉会被毁?”
林瑞轻轻叹气,“那时候就该让你读书去。”
要不是怕林秋遥也跟那些孩子一样没了,正常来说,林秋遥十岁以后就该上学。
“阿爹,我真的那么笨吗?”林秋遥真诚发问。
林瑞轻笑一声,“待你上学之后,才能知道是不是笨。”
“?”林秋遥有点糊涂,她都准备嫁人了,还上什么学。
现在才想她上学,会不会迟了?
林瑞一眼看穿林秋遥的想法,开口道:“读书什么时候都不晚,趁着你还未嫁人,多看几本书,多学点东西,将来到了夫家不至于受欺负还不知道为什么。”
林秋遥安静听着,阿爹似乎是在为她以后担心。
那看来她是笨蛋。
林秋遥听着说教的东西就想睡觉,渐渐的,眼皮变得沉重。
林瑞说了很多。
林秋遥听见的:………………过几日你就去太白书院上学去。
林秋遥回过神,眼皮也不重了,“太白书院?”
林瑞道:“长安权贵子弟上学的地方,你兄长他们都是在那念的书。”
轰隆一声,林秋遥好像被雷劈中了。
以前阿姐和三哥哥会有半年不在家,不在家的时间里就是在这个什么白书院上学。
那段时间她过得可清静了。
因为这个书院只进不出,没到收学时间就不会放人。
也就是说,她最少要在里边待半年。
这半年她是不自由的,是没办法和祈风发展未来的。
林秋遥两眼一黑,有点头晕。
“阿爹,女儿愚笨,不如在家学就好,别出去丢人现眼。”林秋遥试图挣扎一下。
林瑞起身,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就是因为你愚笨,为父才要将你送进去。”
林秋遥:“……”
林瑞:“放心吧,里边吃住都是不错的,你不会在里边吃苦头的。”
林秋遥一时间不知要谢谢阿爹这么替她着想,还是要因为祈风的事情哭呢。
啊啊啊啊啊,阿姐为何不早点嫁了。
要是嫁了,现在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想象总是美好的,林秋遥最后还是被送到了书院。
一起的还有糖花。
“姑娘,这书院真气派!”糖花望着书院大门,眼睛布灵布灵的。
林秋遥好像被吸了精气,生无可恋地道:“是啊——真气派——”
“真……”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林秋遥突然诈尸,空洞无神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本来是一条线的死鱼眼现在也睁大,又大又圆,炯炯有神。
糖花给姑娘一惊一乍的反应吓到,担心地看她,“姑娘,你,中邪了?”
林秋遥直勾勾盯着书院里边一个身影,笑起来,“阿爹阿母都是为我好,我自然要好好读书,不能让他们失望。”
林秋遥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拽着糖花大步往书院里走。
糖花不解,不过姑娘要读书,是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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