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奇怪。
怎么搞得我像是出轨被捉奸在床的负心汉一样?
我的脸色一时变得有些复杂,但我很快便处理好这种难以言说的杂乱情绪,将其压在心底,冷漠地看向一脸委屈的敖烈,用充满令人不适的语气发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敖烈脸色铁青,变得有些怏怏,彰显出他本人奇差的心情。
乔白攥紧我的衣服,把头埋在我的怀里,脸上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恐惧,怯怯地问我:“灵若,这个人是谁啊,他看起来好可怕哦。”
我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想通了。
敖烈虽然不知用什么方法给自己做了掩饰,但他身上那种独属于白龙身上的王者气息是难以遮掩的,乔白年龄尚幼,也没成为孤魂野鬼多久,自然会产生畏惧。
我将乔白护在怀里,以保护者的姿态用身体遮挡住他,声音愈发冷酷:“你进来做什么?”
我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所以不打算拆穿敖烈的身份。
其实天庭是知晓孤魂野鬼们制造出来的这个“世外桃源”的,但由于这里藏着的恶鬼太多,他们也捉摸不定,便采取了放养观察的态度,偶尔也会派出几个卧底来视察。
这已经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事情了。
只要这些孤魂野鬼不出去霍乱人间,惹出难以处理的大麻烦,天庭就不会派人来铲除世外桃源。
“一直跟着我,你是跟踪狂吗?”我拔高音量,敌意道,“身为孤魂野鬼,你应该去跟着活着的人类,而不是跟着我这个和你是同样身份的孤魂野鬼,怎么,你是打算吃掉我?”
在鬼界,“吞吃”是一种不被允许的行为。
孤魂野鬼的寿命都有尽头,为了延长寿命,继续留存在这个世界上,有些大鬼会采取吞吃掉其他鬼,夺取寿命的方式来苟延残喘,这是一种残忍的行为。
世外桃源不允许这样的鬼留在这里,为了维持世外桃源表面上的平静,所有鬼会联合在一起,把这样的坏鬼给驱逐出去。
我故意把这个帽子盖在敖烈头上,目的就在于此。
“吞吃?”敖烈稍显惊愕,像被烫到一样急急忙忙地解释,“我不可能吞吃掉你的,灵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活着,你知道的,我…”
我懒得再听,一语直击重点:“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敖烈顿了一下,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飘忽,随后用一种仿佛化为实质的黏稠目光偷瞄我,声音压低:“你不是知道的吗,灵若,我是因为想跟你在一起,才一直跟着你的啊。”
说出这话时,敖烈的眼波如水中涟漪般轻轻荡起微波,两颊上浮上似醉酒后酡红的色彩,听上去像是发自心底的话。
他这种反应似乎是害羞了,却让我生起一阵恶寒。
我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露出嫌恶的表情,脸颊微微抽搐一下:“别说这么恶心的话,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未料到女孩说出这样的话,敖烈的大脑空白一瞬,脸色刹时变得十分难看,他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见女孩怀中抱着的那个少年眼露恐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抱着女孩的脖子,语气带上哭腔。
“灵若,那个人好可怕,我不想跟他待在一起,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好吗?”
敖烈:…?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敖烈转移视线,开始细细打量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少年。
“好,我们马上离开。”女孩握住少年的手,以这种方式给予少年安全感,温和道,“别害怕,我在这里呢。”
说完,女孩便不顾敖烈,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
那个委屈可怜的少年却抱着女孩的脖子,向敖烈做了个鬼脸,用唇语挑衅地对敖烈说。
“快滚吧,你没机会了。”
敖烈眉毛一抽。
他当然不会就此离开。
抽了抽嘴角,敖烈异常沉默地跟在女孩身后,一句话也没说,脚步却比之前要沉重许多,令女孩难以忽视。
灵若烦了。
她停下向前继续行走的动作,不耐烦地转过头,问:“你能不能别再故意加重脚步了?你当我是聋子,才听不出来你是在故意发出声音吗?”
“对不起。”敖烈面带无措,“我只是想跟着你,可以吗?”
女孩烦躁地咂嘴:“就算我说不可以,你也还是会跟上来的吧?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问了,很烦。”
这便是默认了。
敖烈眼睛一亮,紧张兮兮地跟在女孩的身旁,一副乖巧至极、十分听话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是否真是当初那不可一世的玉龙三太子。
见女孩移开视线,敖烈这才又望向那个趴在女孩怀里的少年。
少年面露凶狠,死死咬住下牙,仇视着他,将他视为需要警惕的敌人,甚至向敖烈竖了个中指,鄙视地用唇语咒骂。
“真恶心。”
敖烈回以格外璀璨的微笑,用唇形淡然回复:“你也一样。”
难道我是什么养狗达人?
我手里牵着一只狗,旁边跟着一只“狗”,怀里还抱着一只“狗”,这让我不禁产生了一种堪称奇妙的感觉,开始在内心思考起这个问题。
问题还没得到解答,我们这一人三狗的组合便走进了闹市。
繁华奢靡的景象赫然出现在我面前。
所有场景皆以红为底色,发着红光的灯笼,深红色的楼房,搭着红布的小摊,以及,红色的大喜字。
清允果然把鹤轩带到了这里。
人类是不能进入世外桃源的,世外桃源到处都是鬼,充斥着死气,而人类身上都是鲜活的生气,与死气相排斥。
不是在生命垂危、仅剩一口气吊着的情况下,人类难以入内。
既然鹤轩能入内,那就代表他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只靠着最后的那一口气吊着了。
我皱着眉,踏入进一个不知名的阴暗街道,轻车熟路地摸索到清允的家门口,抿着唇敲响了房门。
没隔一会,房门便被从里打开了,但令人倍感惊悚的是,门口竟空无一人,好似房门是活了一般,自己打开的。
随后,一阵如银铃的少女笑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像是从远方飘来,又像是近在耳边。
我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鼻梁,喊道:“绾清,别闹了。”
笑声堪堪停止,少女语气娇憨,抱怨道:“灵若,你好久没来看我啦,我要生气了。”
她话音刚落,一个身形小巧,怀抱着娃娃人偶的少女便出现在我面前,少女的眼睛里有一片亮晶晶的星光,眉眼弯弯,身穿红色裙子,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看上去甚是诡异。
她手里的玩偶突然乐不可支地咯咯笑起来,一卡一卡地从被缝起的嘴巴里挤出破碎的音节:“乔白,你又让灵若抱着你,快点从灵若身上滚上来,不然我帮你下来也可以。”
“才——不——要——!”乔白反而抱得更紧了,他委屈地哼哼了两声,向我卖着惨,“灵若,绾清好凶啊,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们快点走好不好?”
绾清面色不改,怀中的人偶却露出了一个饱含恶意的微笑,敌意道:“要滚你可以自己滚,别在我面前装出这副样子,真恶心。”
乔白眼一瞪,嘴一撅,又要哭出来。
我赶忙拍了拍他的脑瓜,低声哄他:“听话,我有要事要做,一会再陪你玩。”
乔白不情不愿地点下头,埋在我的脖颈里,不说话了。
“你太宠着他了,灵若。”人偶娃娃嘀嘀咕咕道,“再这样下去,他会越来越膨胀,直到…”
她的音量逐渐变得越来越小,我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
我扫视了一下四周,心情平稳,表情凝重,问:“你姐姐呢?”
绾清和清允虽然是鬼中一对有名的姐妹花,但性格大相径庭,前者性格诡异,喜欢寻求新鲜快乐的事情;后者沉溺于爱情中,基本上不与任何人交流。
她们并不是亲生的,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成了姐妹,由于成为姐妹的时间太久,大家也都习惯了,自然没人去追究渊源了。
“姐姐去哪里了呢~姐姐去哪里了呢~”人偶娃娃哼着莫名的腔调,指引着我向里走去。
推开一扇扇木门,走到最深处,我见到了清允和鹤轩。
清允身着红色嫁衣,发青的脸蛋被涂上嫣红的胭脂粉末,嘴唇是大红色,明明该是喜气的样子,却显得吊诡恐怖,令人心里发毛。
鹤轩躺在床上,眼睛紧闭,他已经老了,皮肤都开始干枯,脸上皮肤松散,满是褶皱。
他穿着一身新郎官的大红衣服,可那衣服与他实在不相配,像是被生生硬套上去的。
他已经失去意志了。
恐怕若不是清允非要强留下他的性命,他早就一命呜呼,奔往另一个世界了。
他现在这样,也不知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鹤轩,鹤轩,灵若来看我们结婚啦。”见到我来,清允用手轻抚上鹤轩的脸庞,呼喊着他的名字,脸色沉沉,温情道,“她来看我们结婚了,她来祝福我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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