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响，黎星眠臭着一张俊脸走出教室，留下身后战战兢兢的一众小弟小妹们。
整整一天，嘀嘀咕咕的议论和意味深长的眼神无时不刻落在他身上。
就算他用黑幽幽的眼睛冷冷地瞪过去，掀了对方的桌子，揪着对方的头发揍一顿，又或者掐着对方的脖子狠狠发出威胁，也还是无法完全阻绝这些让人浑身难受的东西。
他拎着书包窝着一肚子火找到司机，一转眼却又看见黎斯年像哄着什么宝贝一样，蹲在地上轻轻揉着小崽崽的脑袋，冷峻的脸上还全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温和笑容。
黎星眠瞬间就炸了。
他气的眼睛通红，一把摔了书包，哭着大声质问，“你要这个野种，还是要我！”
“我还是那句话，这家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黎斯年一整天的好心情顿时沉了下来。
“你又发什么疯？”黎斯年语气严厉，“家里怎么不能有两个孩子？你怎么这么自私！”
黎星眠：？？？
自私？他自私？
他只是想要回爸爸的爱，却被说自私？
黎星眠气地胸口起伏，黑曜石一样的眼珠凌厉地盯向不知所措的言轻。
“哥哥？”小崽崽很怕他，但想到小哥哥送给他的吊坠，还是鼓起勇气，伸出小手牵住黎星眠的手指，“哥哥，对不起。”
黎星眠：呼哧，呼哧。
“对不起你个头啊！”黎星眠一把甩开他的手，狠狠一推，哭着骂道，“觉得对不起就滚出我家！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你就是个坏蛋，野种！”
“啪！”黎斯年抱住差点被推地摔倒在地的小崽崽，反手一巴掌甩在黎星眠脸上，“再这么对弟弟说话，滚出黎家的就是你！”
黎星眠捂着火辣辣的脸蛋，瞪大眼睛，震惊到人都快要疯了。
“轻轻别怕，”黎斯年想要抱着惊恐到眼珠都在发抖的小崽崽安抚，“没事没事，啊。”
截然相反的态度让黎星眠的眼神更加可怕了。
觉察到这一点，精致的五官忽然皱在一起，小崽崽难过地抿住嘴巴，眼泪啪嗒啪嗒地直掉，推开黎斯年想要抱他的手，哭着说，“不要，不要。”
是因为黎叔叔对他好，所以小哥哥才生气的。
言轻害怕地揪着手指，惶恐不安地看看黎星眠又看看黎斯年。
“轻轻，可以寄己。”言轻退后一步，逃避着黎星眠杀人一样的视线，急忙自己哼哧哼哧往车上爬。
他人太小，像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要跳上高高的柜子一样，根本爬不上比他脑袋还高的婴儿座椅，还是司机很有眼色地帮忙，才将他安安稳稳地放进婴儿座椅里。
黎斯年对自家儿子彻底失去耐心，一把黎星眠的后衣领，像拎小狗一样把他拎起来扔到了车上。
言轻抬起眼睫偷看，却在黎星眠鼻孔朝天瞪过来的时候，嗖地垂下了脑袋。
长长的眼睫掩住颤巍巍的瞳孔，小手紧紧揪在一起，一副害怕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黎星眠恶狠狠地瞪着他，要是目光是实质的话，他的眼神一定犀利到能把他割伤！
哎？
黎星眠眉头一皱。
因为他忽然看到，小崽崽朝向自己的白嫩脸蛋上，好像确实有一道红红的痕迹。
再仔细一看，好像是血！
血珠一颗颗从莹白的皮肤上渗出来，像晶莹剔透的小小红宝石粒一样，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黎星眠挑了挑眉，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用力推他的时候，指甲好像确实擦到了他的脸蛋。
……哼！
那又怎样！
黎星眠给自己找补，他连爸爸都抢走了，自己不过刮破了他的脸蛋而已，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
根本没必要觉得愧疚！
黎星眠双臂抱拳坐正，气咻咻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
言轻不知道脸蛋出血了，只是垂着眼睛，难过地捏着衣角。
黎星眠撇了撇嘴，也没见怎么动作，但一块干净的小手帕就从天而降，落在了言轻怀里。
言轻愣了愣，抓起小手帕向黎星眠看去。
黎星眠双臂抱拳，扭头看着窗外，只留给他一个酷酷的后脑勺。
从这一天起，言轻再也不要黎斯年抱了。
他也不再要黎斯年陪他睡觉，而是主动提出要求，搬到了黎星眠隔壁。
那个房间已经被装修好，主色调是言轻最喜欢的蓝色。
黎斯年想给他装个小孩喜欢的卡通床，言轻却摇着脑袋拒绝，提出自己唯一的要求。
他想要一个大大的书柜，像原来的家一样。
最上边放爸爸喜欢的书，因为爸爸高高的。
中间放妈妈喜欢的书，最下边放他喜欢的书和玩具。
因为他矮矮的，只能够到最下边两层。
但是爸爸答应过他，等他再长大一点，就会换一个更大的房子，单独为他装一个漂亮的书柜。
黎斯年并不知道小崽崽要书柜的真正原因，只是揉着他的脑袋说，“轻轻喜欢看书啊，真是个乖孩子。”
起身的时候，言轻忽然牵住他的手指。
黎斯年笑了声，感觉很有趣似的又俯下身来，嗓音温和地问，“轻轻有话要对叔叔说？”
小崽崽眨着晶莹剔透的小猫眼，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轻轻颤抖。
明明根本没有说话，却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一样。
黎斯年耐心地等着他。
过了一会，小崽崽忽然上前一步，软软的胳膊紧紧抱住黎斯年，在他耳边轻声说，“谢谢，黎叔叔。”
是黎叔叔从危险的地方把他带回来，也是黎叔叔一直保护着，陪伴着他。
虽然才三岁，但他心里也已经很明白很明白。
黎斯年被小崽崽突然而来的表白震惊到，鼻子一酸，也伸手轻轻抱住小小的言轻。
“黎叔叔会照顾你一辈子，”黎斯年长叹一声，凝视着和最好的朋友七八分像的稚嫩面容，“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叫我叔叔，要叫爸爸，知道吗。”
言轻怔怔地看着他，长睫毛一眨，就沾上几粒细碎的小泪珠。
不知过了多久，小崽崽吸了吸鼻子，才认命地张开嘴巴，带着哭音，软软地叫，“黎爸爸。”
黎斯年长叹一声，“你乖啊。”
几天后的某个清晨。
“小猪起床，小猪起床——”
闹钟叫了好几声，护眼灯温柔地自动亮了起来。
一团温馨的暖光里，小床上的被子动了动，三岁大的言轻像被惊动的小仓鼠一样，窸窸窣窣地从卷成一小团的被窝里钻了出来。
他伸出白嫩的小爪爪按掉闹钟，捂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幼圆的双眼立刻蒙上一层水润的光泽。
在小床上懵懵地呆坐了好一会之后，言轻终于勉强清醒了过来。
虽然还是很困，但小崽崽还是用力揉了揉小脸，从前一晚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上抓起绣着小兔子图案的袜子，翘起小脚熟练地穿好。
校服很宽松，穿起来一点都不难。
言轻很快就自力更生地穿好所有衣服，背过身爬下小床，哒哒哒地跑向浴室。
自力更生的小崽崽踩着小凳子站高高，对着镜子认真地洗脸刷牙。
电动牙刷咕噜噜地响，白色的泡沫像胡子一样沾在下巴上。
言轻歪着脑袋看镜子里的自己，小声说，“妈妈，帮轻轻，擦脸蛋。”
过了一会，小崽崽垂下眼睛，难过地打湿小毛巾，学着妈妈的样子，自己将白嫩的小脸蛋擦的干干净净，再将翘的像小草一样的头发也认真梳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推开隔壁的房门，走到床前揪着黎星眠的被角晃了晃，软软地叫人，“哥哥，起床。”
圆滚滚的被子不耐烦地动了动，黎星眠声音闷闷地说，“知道了。”
小崽崽揪着手指等了一小会，见他还是没什么动静，决定先帮哥哥收拾乱七八糟的书桌。
细微的响动像小老鼠偷食一样，吵得黎星眠再也睡不下去了。
他带着一肚子起床气，扬了被子，烦躁地坐了起来，“我说你……”
才一冒出脑袋，他就看到言轻踩着小凳子，一只小手努力撑开黎星眠的书包，一只小手捏着昨晚的手工作业，小心翼翼地往书包里塞去。
听到他的声音，小崽崽急忙回过头来，小奶音软绵绵地说，“哥哥，早安。”
“书包，收拾好啦，”言轻扣上书包卡扣，还用小手拍了拍，“哥哥，可以起床了哟。”
还不到桌子高呢，就学着照顾人了。
黎星眠的起床气一下子就生不出来了。
“哦。”黎星眠烦躁地抓了一把短短的刺猬脑袋，小脸冷冰冰的，抓过衣服乱七八糟地往身上套。
“哥哥，”小崽崽怯生生地说，“那个是，裤子。”
黎星眠：………………
黎星眠扔下往脑袋上套的裤子，气呼呼地反驳，“我就喜欢把裤子穿脑袋上，不行吗！”
小崽崽抿紧浅粉色的嘴巴，低着头不说话了。
他觉得，这样应该是不行的。
可如果这样说的话，哥哥肯定会炸毛的。
小崽崽于是爬下小凳子，哒哒哒地跑向门口。
他努力按下按钮，房门无声地打开，外面早已等了不知多久的两个保姆急忙悄声问道，“小少爷醒了吗？”
“姨姨早，”言轻点了点毛绒绒的脑袋，“哥哥，已经醒了。”
两个保姆露出笑容，这才走进房间，去帮小少爷穿衣服。
一个保姆揉了揉言轻的小脑袋，“乖，你先去餐厅吃饭吧，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牛奶鸡蛋羹。”
小崽崽开心地弯起眼睛，软萌萌地道谢，“谢谢，姨姨。”
甜甜的小奶音，简直让人心情都明亮起来。
不用大人照顾，他就自己跑向餐厅，努力爬上椅子，握紧小勺子开始享用自己的那份早餐。
两个崽崽的饮食都是精心搭配过的，除了软嫩的牛奶鸡蛋羹之外，还有一小份蔬菜，一块鱼排，还有一杯酸酸甜甜的果汁。
言轻用小勺子舀起鸡蛋羹，往嘴巴里送了一口。
滑嫩的口感让小崽崽开心地眼睛弯弯，晃了晃椅子下的两条小腿。
另一边，黎星眠在保姆的帮助下穿好西装式的小校服，双手插兜走进餐厅。
初显英俊的小脸上全是冷峻。
——全然看不出来是个非要把裤子套在脑袋上的崽。
黎星眠一走进来，就看见像只吃到小鱼干的小猫崽一样晃着小腿的言轻。
大清早的，这么可爱干嘛！
黎星眠挑剔地翻了个白眼。
言轻吃得脸蛋鼓鼓，见他过来，嘴巴动了两下，急忙咽下嘴巴里的鸡蛋羹，软声打招呼，“哥哥好。”
黎星眠高冷地扬了扬下巴，算是回应。
他在言轻旁边的位置坐下来，挑眉看了眼碟子里的西蓝花。
这是他最不爱吃的蔬菜。
黎星眠余光瞥到两个阿姨都去忙别的事了，于是立刻用筷子夹起西蓝花，全都扔进言轻的小碗里。
“帮我吃。”黎星眠颐指气使。
言轻也不爱吃西蓝花，但他总是对黎星眠有种莫名的愧疚，只好听话地夹起西蓝花，眉头微微蹙起，小口小口啃了起来。
软嫩的腮肉慢吞吞地一动一动，像只慢吞吞的小仓鼠一样。
一口气吃了好几块，言轻抬起眼睛，水润乌黑的圆眼睛看向黎星眠，闪烁着璀璨的小星星。
黎星眠像往常那样夸他，“不错。”
虽然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夸奖，但还是让小崽崽开心地弯起了眼睛。
漂亮的眼廓翘起来，像璀璨皎洁的月牙儿。
黎星眠撇了撇嘴。
夸一句就开心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但就在小崽崽努力啃西蓝花的时候，一份香喷喷的嫩鱼排也推到了他面前，“这个也帮我吃了吧。”
言轻眨了眨眼睛：？
“给你吃就吃！”黎星眠嫌弃地上下瞥他一眼，“瘦巴巴的，别人还以为我家欺负你呢。”
言轻被训得一抖，急忙拿起小勺子，将鱼排捣碎成一小块一小块，小口吃了起来。
但他已经吃了一整份牛奶鸡蛋羹，喝了半杯果汁，稍微吃多一点，脆弱的肠胃就又难受了起来。
言轻皱起眉头，一只小手偷偷捂着肚子，嘴巴也动的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黎星眠喝了一大口果汁，余光一扫，“啧！”
言轻最怕他发出这样的声音。
明明是轻轻的一小声，但就是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好像他又做了什么让哥哥生气的事一样。
言轻急忙停下，抬起潋滟的圆眸不安地看了过去。
黎星眠皱眉，一把将鱼排碟子抢了回来，不满地斥责，“不想吃就别吃了，生病了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黎星眠风卷残云，大口大口将小崽崽吃剩的鱼排和西蓝花都塞进嘴巴里，打开平板看电视剧，再也不搭理他了。
言轻揪着手指呆了一会，看到被哥哥打扫干净的食物，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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