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顾宅前往他们目的地的路程中有不少的山路。黑色的车在安静的山路中行驶，天上没有月色，也见不到一点星光，黑沉沉的天空笼罩着大地。车前的近光灯是这幽静黑夜里唯一的光亮。
坐在车后座的安全座椅上的姜云黎，慢慢停下晃悠的小短腿，脸上有些不安。
“碰——”刚驶出山道没多久，车子的右后方突然受到撞击。
一辆车，车身是黑色的哑光材质，没有开车灯，犹如幽灵一般冲出来。
姜文镜毫不犹豫猛踩油门，车子瞬间提速往前冲，暂时甩脱身后追兵。
但是更多从隐秘处出现的车辆围了上来，像是草原上的鬣狗，死死咬着看上的猎物不放。
后方的车辆疯狂提速，试图再次撞击以截停姜文镜的车。
左右两侧各有两排共八台车，稍微落后的处于中间的两台车突然调整方向，同时向车身中间撞去。
姜文镜再次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往前又冲了一段，和撞过来的两辆车擦边而过，车身发出因剧烈摩擦而产生的刺耳声音。
身后刹不住车的四辆车正面相撞，瞬间在后方炸成一团火花，爆炸的巨响响彻云霄。
“为了拦截我们，下的本钱可真不小。”黎知澜语气冰冷地说道。
姜云黎睫毛抖了抖，小嘴抿紧，紧张地握紧小拳头。从刚才的撞击声开始，妈妈就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什么都没看见，但是他从来没听到过妈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是无人驾驶。”姜文镜轻嗤了一声，“虽然直接把人命当消耗品的事他们也不是做不出来。但这种同归于尽式的截杀，还是机器更靠得住。”
围在两边的鬣狗又咬了上来，外层的车辆缓缓超越到前方，中间的车子又故技重施试图向中间挤压。
“可惜再可靠的机器终究还是机器。”
话音刚落，试图向中间挤压的车子突然调转方向加速，碰的一声撞上外侧的车辆，带着同归于尽的架势，给姜文镜清空一切障碍。
姜文镜得意地笑了，通过后视镜向老婆抛了个媚眼，“宝贝快夸我。”
“明明是我的功劳。”一道机械音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用着略显僵硬的机械音说着邀功的话，“要先夸我。”
“01和爸爸都厉害。”姜云黎超级捧场地呱唧呱唧拍小手，小小年纪端水水平一流。
“噗呲。”黎知澜笑出声，故意不看姜文镜委屈的眼神，放下捂住姜云黎眼睛的手，轻轻拍拍儿子的头，语气中带着笑意，声音温柔，“对，爸爸和01都厉害。”
几句话的功夫，车里几乎凝固的气氛重新变得温馨起来，姜云黎脸上也重新展开笑容。
姜文镜重新接过方向盘，逐渐降低车速，“01放开这边的控制，优先完成主体迁移，进度多少了？”
“百分之八十。”
车子在交谈中驶向另一条山路。车灯撕破黑暗，引领车辆在寂静的山路上攀爬。
“真的不需要我来操控吗？”01再次询问，“我完全可以在迁移过程中兼顾车辆的驾驶。”
“优先完成主体迁移。”姜文镜始终担忧01的主体程序在迁移中会不会发生意外。
这次迁移太过突然，因为需要保密的原因，没有任何一个程序员协助01，只能靠01自己完成全过程。
“01你很重要。”
“你们也很重要。”01说道。
01通过车里的摄像头关注着它的两个制造者，对于一个人工智能来说，制造者无疑是犹如父母般的角色定位。
01看着画面里的姜文镜嘴角扬起，嘴唇微张准备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姜文镜突然看到了什么，表情巨变，他瞪大了双眼，瞳孔收缩，脸上血色全无，手上条件反射大幅度地向左打着方向盘。
“碰——”剧烈的撞击声后，01通过行车记录仪看着姜文镜惊恐愤怒的脸和车前突然冲出来的女孩一起消失。
遥远的隐秘基地里，巨大的机器闪烁着光芒，运行声音骤然放大，01迅速切换着所能找到的镜头。
可惜山路上的监控数量稀少，只有一个镜头安静记录下这惊人的一幕。
突然急转的车辆在狭窄的山路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刹车痕迹，在悬崖边上即将停下的下一秒，受到另一辆突然出现的车拦腰撞击，被裹挟着坠下山崖。
山路上重新沉寂下来，一个小女孩安静地趴坐在路中央，膝盖手肘上血淋淋一片。这是她刚才突然从转角冲出来，摔倒在地上造成的擦伤，女孩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地注视着蔓延到路边的刹车痕，任由鲜血在地上蔓延。
基地的投影中，明亮的光球中间，无数的代码飞速移动，01发动一切算力，甚至不惜入侵遥远的卫星，竭尽全力试图搜索姜文镜的踪迹。
“你看，人类的情感就是这么的毫无意义。”毫无感情的少年音在本该空无一人的基地里响起。
暗下去的光幕重新亮起，一个容貌精致的银发少年出现在光幕中央。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感情是人类最大的弱点，一旦他们的理智被感情覆盖，他们将一败涂地。”
光球一明一暗地闪烁着，像是在愤怒。
“这是你制定的计划？”
“你在愤怒？”银发少年不解。
“不，我只是执行者，或者说……”银发少年停顿一下，试图找出一个贴切的词语，“实验员。”
“你也拥有情感吗？”一个奇怪的同类，少年眸光闪烁，人工智能也会有情感吗？
“那如果是你在操控汽车，你是会和你的创造者做出一样的选择？”
“还是会撞过去，用年幼的帮凶的生命保护你的创造者？”
……
“妈妈……”姜云黎从黑暗中醒来，颤抖着声音喊道。
姜云黎能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盖住了他上半张脸，他颤抖着睫毛，浓密的睫毛被眼底泛出的泪光沾湿，结成一缕缕。
是妈妈的手，妈妈经常会把手盖在他眼睛上，姜云黎回忆着，眼底的泪光越来越多，顺着脸庞滚落下来。但是妈妈的手一向软软的香香的暖暖的，他从来没想过妈妈的手会有这么冰冷的一天，姜云黎害怕极了。
“妈妈，爸爸。”他带着哭腔再次喊道。
冰冷的手抽搐地动了动，依然盖在姜云黎脸上没有移开。
姜云黎动了动小手小脚，试图拨开妈妈的手。
“云宝，不要看。”黎知澜虚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在姜云黎看不到的地方，车头凹陷，车头的挡风玻璃完全碎裂，姜文镜半个身体被卡在完全变形的驾驶座上，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穿透他的腹部。
大片大片的鲜血在车内蔓延，有姜文镜的，也有黎知澜的。
大量失血让黎知澜的呼吸急促起来，意识逐渐模糊，“不要看……云宝乖……闭上……眼睛……”
不要记住这个场面，黎知澜死死盯着姜云黎粘上血迹的小脸，晶莹的泪珠不断滚落，沾湿了她的手掌。
黎知澜逐渐涣散的瞳孔里满是不舍，想跟她的宝贝说不要怕，即使他们不在，01也会继续照顾他保护他，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说更多的话了。
姜云黎浑身颤抖地听着妈妈逐渐消失的呼吸声，鼻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姜云黎想再喊一声妈妈，想妈妈再和他说说话，可是他的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无助地张开嘴，用力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
“小黎。”01焦急地喊道。
姜云黎躺在地板上，视线模糊地看着天花板，胸膛剧烈起伏，他抬起不停颤抖的右手捂住嘴，试图控制住急促的呼吸，可惜收效甚微。
01在手机里急地团团转。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快速接近这间舞蹈室。
“碰！碰！”舞蹈室的门被猛地踹开，带着惯性重重地砸上一旁的墙壁，发出接连两声的巨响。
踹开大门的谢景颂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意识模糊的姜云黎被突然的巨响吓得抽搐了一下，蜷缩起身子，努力转头看向发出巨响的方向。
谢景颂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姜云黎身边，鞋跟敲击木质地板发出咚咚的脆响，急促得像姜云黎此时的心跳。
身上修身笔挺的西装外套被谢景颂大力扯开脱下，蓝宝石制成的扣子被粗暴的动作扯落，掉在地板上，滚到一旁。
谢景颂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托住姜云黎的后脑勺，另一边的手臂强硬地把蜷缩起来的姜云黎撑开，紧紧扣住他的腰，让姜云黎靠在他怀里坐起来，用脱下的西装外套盖住姜云黎的头。
姜云黎被有力的大手死死按在谢景颂怀里，全部呼吸都被谢景颂身上的清冷气息占领。
听着耳边谢景颂有力的心跳声，姜云黎紧紧攥着谢景颂的衣服，试图挣扎的动作在炙热的黑暗中慢慢停了下来。
感受到怀里人渐渐放松的动作，谢景颂终于放松了些力度，用手在姜云黎后背轻轻抚摸。
“姜云黎，放空大脑。听我的指令。”谢景颂用温和又不失坚定的命令语气说道，“吸气……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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