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没有阻挠诸宁的动作,他不是很相信这个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会煎药,或许让她吃吃苦头,就会知难而退,不再来打扰他。
少年将纸张摊开,拿过砚台自己细细地研墨......
诸宁蹲在小药炉前,拿着打火石捣鼓着,将柴火烧着后,将破旧的小陶罐倒入药材煨上后,就静静蹲做在火炉前,不时地添一下柴火。
夏天炎热,诸宁又蹲在火炉前,又不能随便离开,没过一会儿就满头大汗,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侧,她用手一抹,白净的脸上顿时横添一道突兀的黑印,像只小花猫,她却浑然不觉,还在认真地盯着眼前的药炉。
书桌前的少年将这一幕全看在眼里,目光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室内一片安静,只剩下远处的小药炉发出的咕嘟咕嘟的声音,苦涩浓郁的药香渐渐充盈于室内。
几经犹豫之下,少年还是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来到正在独自忙碌的诸宁身侧。
诸宁一脸认真地对着药炉,似乎将眼前的事情看的十分重要,眼见火势渐小,捡起木材正要往火炉中添,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站到自己身旁的谢懿。
少年拿出一块干干净净手帕递到诸宁面前,少女被眼前突兀横插的手吓了一跳,回头见是谢懿后,面带惊讶。
“哦。”诸宁毫不客气地接过手帕随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就要将手帕收起来:“谢谢你,我会洗干净还你的。”
“等一下。”
少年指了指她的脸。
“脸?”诸宁疑惑:“我脸怎么了?”
少年欲言又止,脸色几经变换还是恢复平静。
诸宁一脸莫名其妙:“搞什么?”
还没忘记对着他离开的背影嘱咐:“记得要按照我的字迹来抄哦!”
小药炉“咕嘟咕嘟”的声音静静流淌着,药香飘散满室,消瘦的少年端坐与桌前,手腕翻转握笔挥洒于纸间。
他的背挺的很直,仪态极好,双睫低垂,认真看着眼前书籍,侧脸线条分明,鼻梁细直,唇珠丰盈。
诸宁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细细打量坐在书桌前的少年,发出啧啧叹息:“这张脸长得真是......哎前几天学的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如花似玉!”
诸宁头朝天作恍然大悟状。
面前小药炉终于沸腾起来,诸宁赶紧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将药炉端了下来,将汤药倒到碗中。
她小心翼翼地将盛满黑漆漆药汤的碗放在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先把药喝了吧,本来让你带病帮我抄东西就挺不好意思的。”
谢懿停下笔,看了看一旁正腾腾冒着热气的药碗,笔尖顿了顿,没有说话。
诸宁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哦,对,不着急,等凉了再喝。”
少年沉静的目光又移到了她那显眼的手上。
诸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中忽然浮现上来一丝羞耻,但依旧嘴硬道:“干什么?没见过手受伤啊。”
说着将双手藏到自己身后,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手受伤的真相,实在是有些丢人。
庆幸的是,谢懿很快就转回了目光,也没有说什么。
诸宁来到他身边,头凑近他面前墨迹还没有干透的纸张,仔细端详。
眼前字迹力透纸背,确实有些像她豪迈又洒脱不羁的笔迹,诸宁赞赏地点了点头,朝少年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夸赞:“嗯,写的很好,就这样写,继续保持!”
瘦弱的少年似乎因为诸宁的靠近而微微绷紧了身躯,直到诸宁稍稍远离他才松了口气。
诸宁毫无所知,站起身来准备告别,毕竟已经跑出来挺长时间了,再不回去又要挨骂。
小姑娘摆手朝少年告别,一边朝门口走还一边嘱咐:“要记得喝药哦,别忘了我的东西,我明天会来检查的哦。”
脆生生的嗓音很快消失。
少年目光沉沉落在还散发着热气的汤药上,室内又回归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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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诸宁刚跨过家门,在门口急的团团转的梅儿差点没哭出来:“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再晚点我就没法交代了。”
诸宁一脸淡定,梅儿总是这样,一点小事就喜欢小题大做:“你先别着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事?不是交代你对母亲说我去找容容补习功课了吗?之前那么多次母亲都没说什么。”
小梅摇了摇头:“不是夫人过问,是南宫少爷来了。”
没成想诸宁一听到“南宫”二字,整个人就是一激灵,转身就要往府门外走。
边走还便向梅儿交代:“别说你见过我,我再去容容那里躲一段时间......”
好死不死,这厢诸宁一步还没迈出门槛,那边一道清澈的少年音就传了过来:“阿宁,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了好长时间了。”
诸宁硬生生停住脚步,一脸绝望地望向一旁的小梅,小梅一脸无奈地朝她耸了耸肩表示她也帮不了她,诸宁一脸死意,深呼了一口气,在原地调整好表情,挂上了一抹僵硬的微笑,这才转身回头。
面前的少年与诸宁差不多年纪,身姿挺拔,身着黑金绣线武袍,面容白皙,鼻梁高挺,尤其是那双眼睛在阳光下仿佛黑夜中闪烁的星星,干干净净的像林间小鹿,他正龇着大白牙朝她笑、
诸宁面对这位自小和她定下娃娃亲的南宫太尉家的小少爷真的没有一点脾气。
倒也不是南宫辰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待她一向友善又热情,为人也善良真诚甚至有些天真,但也不知道是她天生命格和他不对付,还是怎么样,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会异常倒霉。
事迹包括但不限于:和他在一起出去玩被偷荷包,一起爬狗洞逃课却只有她被抓,一起去偷郊外果园中的西瓜,很幸运没有被抓,可切开西瓜一看,只有他的是香甜的红色饱满果瓤,她的就是青白色还没熟的,还有每次和他打赌,猜拳都是她输,结果什么苦事累事都是她做,这位大少爷就干干净净地坐在那儿,一脸歉意地看着她灰头苦脸地忙来忙去。
诸宁无比怀疑当年怀孕的南宫夫人要诸宁的娘亲约定,坚持要给还没出生的她二人定下娃娃亲,此招一点是受过高人指点。
但说起来她和南宫辰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时间长了诸宁也逐渐摸清楚了门道。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所以这几个月,诸宁一直躲着南宫辰走,他往东,她绝对朝着西边走,但唯一躲不过的就是她和他要一起在诸府进行武训,但这几天因为她手受伤,父亲特许她等手好了再去练武,终于不用每天见到南宫辰,是以这几天她过的是十分潇洒自在。
但没想到,这家伙还亲自找上门来了,是怕她这几天还不够倒霉吗?
“说吧,找我干嘛?”
没想到南宫辰忽然贴了过来,拉起她的手仔细端详,秀气的眉头微拧。
“我听说你的手受伤了,我担心你,就过来看看。”
他从怀里掏了又掏,终于摸出了什么东西,在她手上放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一脸认真地交代她:“这是我父亲所结识的一位江湖上很有名的郎中给的药膏,听说化肿消淤的效果极好,你要记得按时上药。”
诸宁闻到他衣服上的熏香,看着他真诚的目光,心中还是有些小小的感动。
暗道:“这小子,还算有些良心。”
“你不知道,我这几天一个人练武十分无聊,你要早点养好伤,赶快来陪陪我。”
听完这句话,诸宁心中的那点感动烟消云散。
诸宁拿着药转头就走。
南宫辰“哎”了一声,赶紧跟在她屁股后面,还在她身后絮絮叨叨:“你不是还被学堂夫子罚要抄书吗?就你现在这情况,要怎么抄?”
“我听诸葛容说她会帮你抄一部分,剩下的呢?你能行吗?要不我来帮你?”
诸宁脚步不停,转头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揭他的短:“得了吧,就你那狗爬的字,抄出来夫子不把我打死才怪。”
南宫辰的那张俊脸瞬间皱了起来,在她背后悄咪咪地低声指责她是个白眼狼。
诸宁在他见不见的地方暗暗翻了个白眼,连词语都能用错,不愧她认识那个也就只有那张脸能看的草包少爷。
说着诸宁就迈步走进了后院,南宫辰停下了脚步,外男不得随意进入别人家后院,虽然他念书不怎么样,但这种最基本的教养还是刻在骨子里的。
诸宁回头,朝他扬了下手上的药膏:“谢谢你的药膏,等我的手伤好了,就算我不想去练武,父亲也会揪着我的耳朵拖我过去的。”
“所以,就先再见了。”
诸宁脸上挂着微笑,朝他挥手告别,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南宫辰听了她的承诺,脸上也扬起了笑,朗声嘱咐:“那你好好养伤。”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诸宁看中他离开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把这位祖宗请走了。
身后的梅儿也看着南宫辰的背影,笑眯眯地说:“南宫少爷真关心小姐,真不愧是自小定下姻缘的,看起来南宫少爷也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啊。”
诸宁面无表情:“谁去给那个傻子托付终身,他根本就不是关心我,他就是几天没见我倒霉觉得无聊了。”
又忽然双手抱头做癫狂状:“我到底是犯了什么太岁要碰上他。”
梅儿反驳她:“小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诸宁瞅了梅儿一眼后,朝母亲的房间走去。
屋内,母亲见她来了,停下手上做的针线活,抬头柔声问她:“南宫少爷一早就来府上等你,你可见到了?”
诸宁顺势挤进母亲怀中,问着母亲身上好闻的味道,嘟着嘴撒娇:“娘亲怎么就只知道关心他,我的手都快要痛死了!”她举着双手在母亲面前晃荡。
芳馨接住她的手放唇边妆模作样地吹了吹,耐心哄她:“好了好了,娘亲知道我们阿宁最坚强了,娘亲给吹吹,痛痛就飞走了。”
诸宁被芳馨拉住的手顿时就僵住了,她僵硬地将手抽了出来,心中一阵恶寒,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芳馨没放过自己的小女儿,顺势抛出自己今日想说的话。
“你在学堂中学习总是心不在焉,夫子也总是找到家中告状,总是这样也没有办法。”
芳馨抚上诸宁的脸颊,柔情似水的眼睛看向她:“所以我和你父亲商议给你找你一个沉稳一些的伴读陪你一起读书,你看怎么样?”
诸宁一下瞪大了眼睛看向母亲,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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