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地实物考察，又有详细的记录手册，还有人解说，比起在朝堂上纸上谈兵来得更直观，也更有说服力。
石榴还没说完，各部的人已经沸腾了。
工部的臣子们在一起商讨其中关节。
“妙啊，实在是妙，因地制宜，桑蚕鱼能相辅利用，这便是一个圆满的圈。”
“册子写得详细又通俗，桑蚕鱼也不是什么难养的，极容易推广。”
“且淮州多雨，地势又低，极容易有涝灾，洼地改池塘，若是下大雨便能蓄水，减少成涝的可能。”
户部的臣子们已经拿出算盘噼里啪啦在算账了。
“以往淮州的洼地种稻米，受大风大雨的影响，收成最多三成，甚至好多地方都是颗粒无收，不说纳赋，不叫朝廷拨银子赈灾便难得了，桑蚕就先不说了，养鱼再如何不好，起码百姓还能用来果腹，受灾时能省下一抿是一抿。”
“桑蚕怎么能不先说？你看看册子上写的出茧率，再看看这白胖的茧，做成丝绸定是上品，如今丝绸作价几何不必我说了吧？”
“再算算这本钱，洼地是现成的，每家出点力的事，这桑树苗鱼苗都不贵，划算啊.....”
建章帝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石榴，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凌镜。
册子上的字他见过，正是当时凌镜呈上来那份折子，关于如何处理神仙膏的。
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片子，怎的会这些？
“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大臣们也止了议论声，纷纷把目光投向她。
石榴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不疾不徐道：“回皇上，正是。”
当然是要承认的，要说是别人想出来的，那肯定又会问是谁、人在哪，这可就不好编了，石榴觉得还不如揽到自己身上呢。
不过在场的绝大多数人眼神中都写着“我不信”，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长公主，用眼睛**裸的问是您安排的吧？
寿贞长公主适时的站出来打趣道:“不是她还能是本宫不成，这可是大功一件，若我有这好点子，早献上了，何况这丫头才到本宫身边几个月。”
“这孩子初初提出来时本宫也是不信的，只这一日日看过来，从挖池子挖到满手泡到每日天不亮采摘桑叶喂蚕，都极其认真，这成果诸位也瞧见了，本宫时常叹，这孩子若是个男孩儿，将来定是我大齐的肱股之臣。”
寿贞长公主都是肺腑之言，由衷的佩服这个丫头，处处给人惊喜。
原本凌镜拿了条件来交换，叫自己认她做义女，只能当做一笔买卖来看待，心里是不愿意的。
可三个多月相处下来，就是没有这一桩事寿贞长公主也愿意了。
此事做成了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大功一件，升官发财是其次，重要的是能叫史官记一笔下来，谁会将这样的好事让出去？
建彰帝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帝王疑心多，但面上不显，一片慈和道:“正如长公主所说，确是大功一件，你想要什么？”
石榴也备好了说辞，才跪下便叫寿贞长公主拉了起来。
“皇上，这孩子是本宫的人，算来本宫是她的伯乐，这大赏赐便由本宫来赏，皇上再做锦上添花如何？”
建彰帝点点头，说到底今日这一出都是寿贞长公主安排的，端看她到底是要唱哪出。
寿贞长公主牵着石榴，到建彰帝跟前微福了一礼，石榴不明所以，只能愣愣的跟着她做。
“本宫极喜欢这孩子，想认她做义女，皇上赏她一个县主做可好？”
大臣们都讶异，要知道寿贞长公主可不曾生育，此女又有功在，这义女若是好好做，比起亲女来也不差呢。
至此建彰帝倒是明白了这其中弯弯绕绕，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凌镜，自然也没错过他骄傲的眼神。
“好极，朕允了。”
石榴已经叫这馅饼砸晕了。
她本来是想给石大器求一个去国子监读书的恩典，改换门庭要一步步来，没想到长公主直接给她的身份镀了金。
谁能想到她一草芥竟然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第二日，圣旨便到了，皇帝封了石榴做县主，封号“青沅”。
还赏了好些金银珠宝。
只这个封号让她有点慌，“沅”，正是她的小名，知道她小名的只有凌镜。
凌镜下朝后便被建彰帝留下了，两人正在执棋对阵。
“圣旨这会儿应该到四时院了，好一个青沅县主，凌镜啊凌镜，你的眼睛是真毒，这样的宝都能叫你挖到。”
昨日一回宫，石榴的祖宗十八代便被扒了个底朝天呈到御前。
一个小丫鬟，竟十八般武艺俱全。
凌镜嘴角一扬，语气中尽是柔情，“托皇上的福，正好叫微臣捡到了。”
冯全心下惊叹，呦，这尊煞星竟然会笑。
建彰帝“嗯”了一声，落了颗子又继续道:“出身是低了些，只不过这般才干，也能弥补，还有一双巧手，会术算，会打理生意，会厨艺，单是她酿的那秋白酒，不止胜过御酒几何，朕还不曾喝过这般烈的酒，你小子，好福气。”
凌镜笑意更浓，仿佛夸的是自己。
建彰帝看了他的面具一眼，忽然道:“你的脸，她可曾瞧过？”
凌镜点点头道:“瞧过，她曾说这是艺术品，残缺美。”
建彰帝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词，问道:“何为艺术品？”
“形容一种东西极高尚。”
当时他也曾问过，沅沅便是这么解释的，只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就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意思，倒叫他不大好意思。
建彰帝挑挑眼角，“这姑娘会说话，你打算何时让朕赐婚？”
“微臣听县主的。”
建彰帝哈哈大笑，“冯全，听到没，我们凌指挥使还未成亲呢便惧内了。”
冯全也乐了，一旁附和道:“老话说得好，这叫一物降一物。”
*
寿贞长公主认义女一事，迅速成为京都中的热议的话题。
大家都在问石榴是何方人士，一通查下来才发现大多数女眷都见过她。
县主出自显国公府，才到寿贞长公主身边几个月便有了这造化，女眷们纷纷写信问王氏内情以及调教方法。
不说婢女了，问出来照着调教女儿就是了。
王氏在家中守孝兼养胎，一时消息传来还不敢相信。
“嬷嬷，这莫不是传着玩儿的吧？”
秦嬷嬷叹道:“这孩子，我早知她并非池中之物，没想到能有这般造化。”
比外人还震惊的莫过于石家人。
一大早上门槛都叫来客踩坏了，送礼的送礼，攀关系的攀关系。
石家所有人瞬间都高贵起来了，见识了一把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招娣虽说是嫁到李家做填房，可当初她嫁人时家里不过是府中末等的存在，李家是庄头，家中可是有奴仆使唤的，跟外头的小富之家一般无二，她一直有些自卑，生忍受了好些气，现在腰板子挺得直直的。
盼娣成婚三年无所出，王家人都在斟酌着休了她再娶，现在只把她供起来当姑奶奶伺候。
魏家原本有些嫌弃念娣是奴才秧子出身，配不上魏辰安，毕竟他们觉得魏辰安定是能高中的，只现在高不高中不敢说，已经当上县主的准姐夫了。
石大器则是一下子多了好些“朋友”。
明娘子最是爱同村里的妇人们吹牛，现在村里谁也吹不过她了，同时又有点遗憾，自家儿子跟县主没缘分，不过自家也配不上就是了。
早在石榴从湖州回来便和石阿嬷说明白了，叫她退了与明娘子的话。
总之如今就是石家院中养的小鸡仔儿都有人夸眉清目秀。
而新鲜出炉的县主，此时正在同练习嬷嬷从头学规矩礼仪。
十日后是建彰帝的寿辰，她作为寿贞长公主的义女定是要列席的，届时全场人估计都会看她，故而仪态上不容许有一丁点差错。
且寿贞长公主选了个黄道吉日，要正经的宴客，日子就定在建彰帝寿辰后。
石榴学得快，一是之前在显国公府上过秦嬷嬷的私教班，二是来了四时院以后知菊常教她。
但她的四个大丫头，阿大、阿小、樱桃、葡萄却每日都得吃手板子。
特别是阿大，她规矩最差，是教习嬷嬷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石榴做了县主后，王氏立时送来了祝贺和礼物，其中就包括阿大。
不得不说王氏会来事呢，她知道自己喜欢阿大，便将她一家子都送了来。
不过石榴本想给她放籍的，只阿大不愿意，就是要跟着她，铁了心想做她的丫鬟，人各有志，便依了她。
而葡萄和樱桃当时在湖州为了掩人耳目真的去了一趟淮州，回来后便被凌镜放在指挥使府邸也就是如今的凌府，找了人来调教她们，只等着送到石榴身边伺候。
阿小则是四时院的人，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原是负责石榴那块“桑基鱼塘基地”的洒扫差事，后来跟着石榴一道干活，与石榴投缘，便要了她过来，凑着阿大的名字与她改叫阿小。
建彰帝的寿辰越来越近，各国来使也都陆续到了京都。
大梁新君梁珏带着五千亲兵，自川西州入境大齐，在湖州码头乘船北上，这一路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生怕出什么差错。
梁珏虽只带了五千亲兵跟随，可大梁陈兵三十万于川西边境，一副若我家主君有事必屠尽大齐的气势。
何况人家是光明正大来的，大齐若是行阴招，怕是得遗臭千年。
梁珏进城那日，建彰帝携皇室重臣在城楼上相迎，石榴跟在寿贞长公主身旁，得以近距离看到本人。
梁珏对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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