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听Diana Ross的Eaten Alive吗？”女孩用一侧的肩膀夹住电话听筒，挽了挽毛衣袖子，翻开了面前的歌词本。
1月底的纽约已是寒冬，窗外干枯的树枝此时在傍晚的冷风中摇曳。
“没有，我对她的歌不怎么感冒。”听筒的另一端传来一道年轻的女声，伴随着隐约画笔刷与帆布摩擦的“唰唰”声，“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今天下班比我还早？”对面的声音远了一些，“你准备投资的公司上市了记得告诉我，万一这次画展没有预想的好，我就要靠跟着你买股票了！”
“我今天有点私事要去瑞士，”她的视线落在桌面上以黑色粗体字写着“股权购买协议”的一厚摞文件，有些头疼，“…不要再提醒我还有多少工作要做了！我的基石投资协议还没签，这个公司3月就要上市了。”她叹了一口气，掌心在棕色西装裙上划动着，“相信我，亲爱的，我要是你我会把希望寄托在你的画展上。”她停顿了片刻，“Anyway，我和你打电话不是来说这个的。Diana Ross新专辑里有一首歌叫Eaten Alive，是Michael参与制作和演唱的。我猜你会想听一下。”
说着，她强忍着笑意将手中的歌词本举到眼前，“让我念给你听Michael在里面的唱段，”她清了清嗓子，“Tie me to a tree, ”她一边念着一边不可控制的笑出了声，“crawl all over me. You can rip my shirt, ”她咧开嘴角，咬着牙发出明显的吸气声，“drag me in the dirt. I will be your slave, anything you say。”她捏着歌词本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随着语句的结束，她的音调逐渐升高，像是再也无法抑制住已经到了嘴边的尖叫。
“等等，what？！”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画笔掉落到地面时“啪嗒”的一声响动。
“这还不是全部，”女孩的语调激动，“在这段歌词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她的声音逐渐尖锐，“Michael把‘Tie me to a tree’换成了‘Gotta do her’。”她说着，深吸了一口气，用右手遮住眼睛，缓缓顺着脸部的轮廓下滑，“你敢想象吗，Michael唱这些歌词…我快疯了…”
“不是，等等，什么？！你说，等等…”电话另一端的Tracy关上免提，将听筒拿到了耳边，她的声音也变得近了一些，“让我捋清一下现在的状况，你说我们的甜心宝贝，那个唱着‘You're a vegetable’的Michael，在Diana Ross的一首歌里唱了‘You can rip my shirt’？！”
“哈哈哈，”女孩笑着，“相信我，我在打给你之前已经经历了一场头脑爆炸…”她扬了扬眉毛，压低了结尾处的语调，“我刚刚坐在地板上，完全反应不过来我听到了什么。”她的语速很快，“老实说，在我听到他唱这些词之前，光是想象Michael会有这样的想法都会让我觉得是一种罪恶…”她扶了扶额头，“Jesus，我脑子里的尖叫到现在都还没停。”
“我一直听有传闻说Michael暗恋Diana。这首歌，还有上次AC/DC的演唱会…你注意到了吗，当时Michael一直拉着Diana的手！这会让我觉得这个传闻是真的。你有听Michael说过什么吗？”电话另一端的女孩语调里满是好奇。
Lily低了低头，她想起男人蜷缩在漆黑的房间一角哭泣的眉眼，以及她在踏入Michael口中的“Diana圣殿”时感受到的震惊。她原本以为男人口中的“shrine”多少有夸张的意思，却没想到那是最准确的形容词—那是一间被Diana Ross的照片充满的房间。放眼望去，所有可能的空间里都摆放了女人的各类写真。在房间的正中央还有一个铺着白布的长桌，桌子上甚至摆着一个挂满珍珠的银色烛台。
你恐怕连故事的一半都不知道。
她垂着眸子，抿了抿唇，开口却说道，“我也不知道。”
“好吧亲爱的，”Tracy耸了耸肩，“你让我现在非常好奇这首歌。听着，离我工作室不远处就有一家音像店，我现在去把那张专辑买回来。你等着我，我一会就给你打过来。”说着，她就匆忙挂断了电话。
电话铃再次响起的时候，女孩正撑着头，靠在沙发上翻阅着法律文书。
在过去的半小时中，她并没有完成很大的突破—无论她读什么，脑子里都会浮现男人用爆发力十足的独特嗓音唱着‘Tie me to a tree’。甚至她在批改时将‘OK‘都险些写成以’T‘开头。她的笔尖停在协议里卖方的定义上，白纸上用黑色墨水清晰印上的‘Microsoft’一词格外的显眼。
眼前的文件俨然是Green基金作为基石投资人买入20%的Microsoft股份的股权购买协议。
她搓了搓脸，恍惚间觉得这一切都太像一场幻梦。她甚至不知道是参与Microsoft的上市还是MJ的唱段更令她感到不真实。
“Lily，”电话里的女声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刚刚我买回了专辑，并且已经听了两遍。”她的语速格外的缓慢，像是在努力将单词从嗓子眼推出口，“你有听到在背景贯穿了主歌部分宝贝的喘息声吗？”
就在她准备接话时，清脆的门铃声突然在她的身后响起。
“等等，可能是我的包裹，我去开一下门。”她将听筒放在一旁的桌面，又犹豫了片刻，转成了免提。
Tracy的声音从电话里清晰的传来，她还在喋喋不休的继续说着，“我完全不敢相信Michael会唱这种歌词，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她惊叹着，“这首歌和Thriller专辑风格很像，为什么在美国销量这么差？要不是你告诉我，我可能一直不会听到…”
门铃还在持续响着。
“等等，Tracy，”女孩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试图打断电话另一端的女人。许是女孩此时距离电话太远，又或许Tracy现下已经完全无法被歌曲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她并没有听到Lily的提醒，而是继续说道，“毫不夸张地说…”
出乎女孩的意料，门口站着的并不是她以为的快递员，而是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几个小时的Michael Jackson。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她惊讶的张大了嘴。
他们原定晚上九点在她家汇合，一起前往JFK机场去瑞士参加Diana Ross的婚礼，而此时却才六点不到。
“Hi Lily，好久不见。”此时，只见除了鸭舌帽别无其他乔装的年轻巨星咧开嘴角，他踮了踮脚，漂亮的黑色眼眸格外晶亮。随即，他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倾身吻了吻女孩的面颊。
许是因为女孩脸上惊讶的表情太过明显，他有些腼腆的解释道，“我原定的从LAX出发的航班取消了，我不得不提前到了。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什么…”
女孩这时才回过神，连忙笑着侧过身让开半步，“快别这么说，当然没有，请进！”
在大门从男人的身后合上的一刹那，只听一道清晰的女声从客厅的方向传来，“I'm so aroused Lily，”那道女声听起来十分激动，‘Tie me to a tree，crawl all over me’，my God！”
随着这道声音的落下，二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出声。
男人脸上的表情微妙极了。他僵立在原地，生怕再向前一步会看到什么可怖的画面。片刻后，像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将右手放在帽顶，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尴尬又无措的轻声问道，“我是不是打断了什么？”
女孩也同样十分慌乱。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试图编造出一个站得住脚的借口，能够解释Tracy方才关于他在Eaten Alive里唱段的评论，避免男人将她们看作没有界限的变态粉丝。同时她又想立刻打断Tracy，以防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来自两边的压力本就拉扯着她心里绷紧的弦，而此时男人的问话却让眼前的情况雪上加霜。
“…打断什么？”她皱了皱眉，歪着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在看清男人的表情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意思—他不但没有认出自己的歌词，还完全误解了眼前的情况。“Ohhh！不是，你误会了…”她咬着唇，涨红了脸，笑得有些窘迫。随后，她转身向客厅的方向迈出一步，想要提醒电话另一端的Tracy，化解眼前的尴尬。
然而不等她开口，只听那道女声继续道，“我也好想扯坏Michael的衬衣，我要把这一段单独剪出来，这样我做梦就有素材了！”她的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别担心，我一定会分享给你一份的。”
随着她的话语，Michael逐渐瞪大了眼睛，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她在说些什么，他有些尴尬的垂了垂眸子，舔了舔嘴唇，看向女孩的眼神里透露着羞涩和一丝明显的不赞同。
女孩回身转向他，张了张嘴，飞快地摆着手，“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着她侧头扬声喊道，“Tracy！”
“…‘drag me in the dirt’，”那道女声还在继续，“你能想象Michael衣衫不整躺在泥土里的样子吗？他用他那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你，说‘I will be your slave’，然后毫不反抗的让你扯掉他的衣服…”
男人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了。只见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半张着嘴巴，干净而纯粹的墨黑色眼眸里此时写满了震惊。
她顾不上照顾男人的情绪，三步并作两步跑向电话机，抓起听筒又“啪”的一声用力放下，猛地将电话挂断了。在电话挂断前，她注意到静音键不知何时被不小心按下，想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Tracy一直对她的制止声无动于衷。
她闭了闭眼，缓缓转过身子面向男人，“我没有…”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措辞，“我们不是…”她抬起手腕，做着最后的挣扎，“我们只是在…你知道的，欣赏音乐。”说完，像是意识到这样的鬼话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她率先笑了出来。
男人仍然没有从刚才电话里的言论中完全回过神，他摇着头，“You girls are dirty…”精致的眉眼里满是不认同。
“Hey！那是你唱的歌词，讲道理，这件事你不能全怪我们！”她笑着抗议道。不等她继续说什么，电话铃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毫不犹豫的，她将手伸到背后，看都不看的快速挂断了电话。
男人被铃声打断了思绪，停顿了片刻才哭笑不得的重新开口道，“…那不是歌词的意思！那几句跟性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发出一道语意不清的气音，像是百口莫辩般无奈极了，“你有看整首歌其他的歌词吗？这首歌是将一段不好的关系比作怪物，这段歌词放在Bridge和结尾处是为了具象化一个怪物的恐怖…”他摇着头，瞪着好看的眼睛，嘴角上扬，“God，我完全不敢相信你们会这么理解！”
“Ohhh，”女孩恍然大悟般扬了扬头，随即，她又皱起眉头，红润的嘴唇微微翘起，加深了脸颊两侧的纹路，“所以我们的这种理解，”她动了动头，卷曲的金发在她的肩膀上来回滑动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你的脑海里？”她挑了挑眉，“没有别的意思，我觉得我们的逻辑很顺理成章…”
“没有！”男人拔高了音调，几声腼腆的轻笑从他弯起的嘴角溢出，“我会想到关于这段歌词映射的爱情关系…”他偏了偏头，似乎不敢置信自己需要做这样的解释，“但这不是在讲性！”
这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我觉得如果你不接，Tracy会一直打过来。毕竟她的话停在了…”他咬着唇，眼神里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那样尴尬的位置。”
女孩扬起嘴角，低了低头，随后妥协般的侧身接起了电话。随后，在她语速飞快的解释了一句“我现在不方便，一会打给你”后，又重新扣下了听筒。
她回身面向男人，垂在她脸颊两侧的金色发丝随着她头部的移动微微摇晃着，勾勒着她脸庞的轮廓。她抬起碧蓝色的眼眸望向他，难得的看起来有些正经，“好吧，我需要忏悔。”她抿了抿唇，“但是，你知道的，当你越想从脑子里删除掉什么，你只会记得越清楚。”她重新扬起嘴角，眼神明媚的仿佛将加州夏日的阳光，“很遗憾Michael，你越强调我就越不能忘记Tracy那段过于有画面感的描述。”说着，她仿佛再也忍不住般大笑出声。
男人翻了翻眼睛，摇着头转身走向沙发，用一本正经的腔调开玩笑道，“Yeah，Tracy的那段描述现在也长在了我的脑子里，我都快忘了这段歌词原本的意思。”
在女孩从冰箱里拿水的期间，他百无聊赖的翻看着茶几上散落的文件。他的注意力是被压在众多法律合约下，与桌子上布满字迹的一种纸张格格不入的两张照片吸引住的。
只见摆在最上面的一张俨然是最后登上纽约时报封面被贴上‘Miss Americana’标签的写真。照片中，女孩穿着镶嵌着珠宝的粉色无袖修身短裙，侧身坐在草地上的白色圆桌边缘，金色的卷发披散在肩膀上。蓝色的眼眸看向斜上方，嘴角弯起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弧度。
漂亮的就像美国梦。
他看的仔细，眼神划过照片里女孩精致的轮廓。半晌后，他将照片移到一旁，看向了下面的一张。
在看清照片中女孩的样子的一刹那，他不由得抬起眉毛，惊讶的倒吸了一口气。
画面中，只见女孩披散着湿透了的的金发，身穿一件半红半黑的连体泳衣，一只手的手肘在身后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搭在腰间。她的双腿弯曲在身前，展现着漂亮的线条，脚下踩着一双红色的系带高跟鞋。
照片是从她膝盖以下的位置向上拍摄的，能看到弯曲幅度更大的一条腿的大腿根部以及两腿之间红色的泳衣布料。相比于让人血脉喷张的身材，女孩精致的面庞在这张照片里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
要不是他十分确信照片中的脸庞正是Lily本人，他都要怀疑这是Playboy最新的封面模特。
“Hey！我才注意到，你戴上了这个手镯！”他的思绪是在女孩端着玻璃杯走到他面前时被打断的。她指着他右手腕上黑色的Cartier标志性Love系列手镯，“我就知道黑色很适合你！”
“Oh，谢谢，我很喜欢它。”他垂了垂眸子，轻声道，“我在几个月前就想戴上它了。而现在我需要一个新的起点，这个时机再好不过了。我希望它能帮我重新找到我生命里的爱。”
她弯了弯眼睛，在他的身旁坐下，没有立刻作声。随后，当她的视线顺着他的手腕移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并看清了他手里拿着什么的时候，不由得惊呼出声，“等等，你在哪里找到这张照片的？我以为我把它搞丢了！”
像是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他轻笑了一声，“如果你继续往这张桌子上堆放你的文件，我想你永远也找不到它。”他顿了顿，扬起手中的照片，挑了挑眉，“你说你不敢相信我会唱下流的歌词，而实际上我确实没有。我更不敢相信你会拍这种照片，而且我有证据！”他捏住照片的一角，将它在另一只手摊开的掌心上掸了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Well，”她转了转手腕，“这其实是个挺好笑的故事。”她向后靠在沙发上，翘起一条腿，“当时拍摄是我自己一个人去的，那个摄影棚同时还有别人在用。可能我去的太早了，他们就把我当成了其中一个模特。”她笑了起来，“我当时觉得不对劲，还拒绝了，但是没有人有话语权，我甚至不知道负责人是谁，也没有人能够回答我的问题。所以我就被推着穿成这样去拍照了。”
他皱了皱眉，仿佛因为想象到当时混乱的情景而为她感到不平。
然而女孩的视线始终聚焦在照片上，透亮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阴霾，像是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当然，最后我的摄影师澄清了这一场误会，不过我还是挺喜欢这张照片的，就保留了下来。”
她抬起头，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Oh对了，”她看向男人，“关于Diana的婚礼，我挑了几身衣服，但是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她顿了顿，“你需要我‘dress to impress’还是尽量低调？”
他犹豫了片刻，“我能看看吗？”
“Sure。”她站起身，顺便从他的手中抽走了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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