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Mick Jagger第二章单飞专辑Primitive Cool六个月以来的销量。”说话的人是Universal唱片公司的CEO Alex Williams。
此时，他站在位于Lower Manhatten的Green基金总部宽敞而明亮的办公室内，背对着透过落地窗直射进来的午后阳光，将一张被图标和文字填满的报表递向了女孩，“Jagger的整张专辑只有两首单曲上榜，其中最好的名次来自Let's Work，它排到了第39。没有一首进了前十，没有一首！”他指向报告的一处，“Number One杂志对其的评分是两颗星。”
女孩接过报告，来回翻看着两页订在一起的纸张，神色看起来十分平静，“我知道这件事。”她抬头看向他，深蓝色的眸子在阳光的映照下看起来晶莹透亮，“对此…”她交握着手指，“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他摊了摊手，“你我都心知肚明Jagger需要清醒一点，然后回到那该死的滚石乐队。”他原地踱着步子，“我们在宣传方面想尽了办法，甚至让Jeff Beck和Jagger一起公开露面演出。我是说，连Beck的参与都不能改变这张专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的事实。”他耸了耸肩，“当然，同样失败的还有Jagger的单飞生涯。”
“…冷静点，”她有些好笑的看着神情激动的男人，“我同意你说的，虽然在我看来Mick一直是清醒的那个。我知道几年前他们之间就出现了矛盾，而他一直扮演着团队管理者的身份。反而是Keith一直有药物滥用的…”
不等她说完，男人就单手叉着腰扬声打断道，“特殊合约给了他太大的权力。我认为这直接导致了在过去的几年间他野心的疯长。现在是个改变合约的好时机。如果我们现在改变合约，成本也会随之降低…”
“如果我们现在改变合约，”女孩放缓了语速，眼神格外的认真，“你会将他逼走。”她双手交握着放在桌面，抬起头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我不觉得他会真的离开滚石乐队，更何况他在采访中已经表达了相较之前软化的态度。如果他真的想要新的合约，”她用笔杆敲了敲桌面，“我毫不怀疑他会立刻回到滚石。而你我都知道那意味着多少损失。”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着，“不如你定一个时间，让Jagger和Richards见一面，我相信他们如果能坐下来面对面谈会有好的进展。”
男人向窗边走了两步，又转回身子重新面向她，“我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是设定好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出现。”他有些烦恼的皱着眉，“这不只是Jagger和滚石乐队的问题，我认为我们需要停下所有特殊合约的签订，避免过分慷慨的让出权利和版税。”
“Mmn，”女孩点了点头，“我听到了你的建议。所有的特殊合约都需要董事批复，而目前也没有下一个候选人，所以你不用过分担心这一点。”她扬了扬眉毛，半开玩笑道，“我需要对Jagger和Richards无人赴约这件事惊讶吗？你可以继续不断尝试，直到他们妥协为止。”她顿了顿，意有所指道，“维持目前的特殊合约不是Universal连着两个月超出预算的理由。”
男人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犹豫再三后，破罐子破摔一般开口道，“Richards的老婆Patti看到过Jagger和Richards二人睡在一张床上。”他顿了顿，“我听说他们事业上的分道扬镳源自感情破裂，所以我不觉得他们会轻易同意会面，或者再一起工作。”
“…”听到他的话，女孩明显愣了愣，表情也在一瞬间变得复杂到令人难以捉摸，“我要是你，我不会在这种传闻上面打赌。”她看向他，下意识的学着Michael思考时的习惯用笔杆在掌心敲出有节奏的声响，“你的工作是让他们的会面发生，无论以什么方式。过一阵子我也会给Mick打个电话。”
在半晌的沉默后，男人重新开口道，“老实说，”他翻动着手掌比划着手势道，“我没有非常惊讶。”他扬着眉毛，“我是说，关于Jagger和Richards的关系。我之前就听过他和Bowie约会的传闻。”他顿了顿，“或许让滚石乐队重组我们需要从两个人的感情关系方面入手。”
女孩向后靠在椅子上，翘着腿左右转了转，“如果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说虽然我一直以为我们三个是好朋友，实际上我只是他们两个的电灯泡？”像是被这样的想法逗笑了，她将手臂放在椅子侧面的扶手上，耸了耸肩，“Well，这么想来，或许他们想打着和我一起玩的幌子约会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男人正准备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二人偏过头，视线集中到玻璃门外站着的女孩的私人助理。
在得到女孩的点头示意后，她推门走了进来，“Lily，”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男人，停顿了片刻才重新开口道，“Patrick Wren打来了电话，他说和你约好了时间，你需要我现在把电话接进来吗？”
“Oh，已经到时间了吗？”女孩看了一眼手表，上前拍了拍Alex的手臂，“等事情有了进展我们再开会讨论，今天先到这里吧，我之后也会给Mick打一个电话。”
男人点了点头，就在他迈开脚步准备向门口走去时，只见年轻的助理身后敞开的办公室门前突然出现了三个身影。
“Hey Lily，”Green基金私募投资负责人James率先出声打着招呼，紧接着，他身侧站着的印度审计公司DW的投资负责人John和他的手下Paul也同样跟着点了点头，问候了一声。
“Lily，”只见站在三人中间的John斟酌着开口道，“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有一些事情需要你的决策和批准。”
“给我半个小时，”女孩一边示意助理讲电话转进来，一边走到办公桌前，解释道，“我需要先接个电话。”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拿起听筒的手突然顿住，“你是想说关于今晚格莱美投票的审计吗？有任何问题吗？”
John低了低头，似乎在思索如何开口，“我们刚刚得知，”他拧着眉，“审计后的结果还没有送到现场。”
女孩拧着眉，“什么意思？我以为投票结果周一就已经被送到Recording Academy总部的保险箱了？”
男人坦白道，“周一的时候我们从UPS快递公司了解到的信息的确是投票结果已经送到了。但是刚刚我们才得知Recording Academy并没有收到信件。于是我们重新联系了UPS，现在最新的消息是包裹被标记为了敏感信息，还在海关扣着。”
“…等等，”女孩露出了一副“你一定在开玩笑”的表情，她从电话听筒上移开手，站直了身体，紧盯着眼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道，“John，”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接管DW公司已经三年了。三年，不是三个月，也不是三周，是三年！”她不自觉的扬高了声调，“上周在发现格莱美投票审计错误的时候，我把你们派去印度，让整个办公室昼夜不停得重新计算、调整。我们甚至为此设置了奖金，奖励任何显著的进展。你现在告诉我，”她闭了闭眼睛，“在颁奖典礼开始前的几个小时，你才意识到投票结果还被卡在海关？”
“这是UPS的系统错误…”
不等金发男人来得及解释，女孩就打断道，“我不在乎这是谁的错，我需要解决方案。我们要如何才能让正确的投票结果准时出现在颁奖现场？”
男人沉默着，没有立刻开口。在半晌窒息般的沉默后，他清了清嗓子，轻缓的说道，“我们对于海关的审核时间线没有任何的了解，最好的情况是今天下午他们就能将其放行，这样我们还有一线希望正确的投票结果在颁奖仪式开始之前被送到现场。”
女孩抵在桌面上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着白，“如果不能呢？”
“这也是我们来想要和你商讨的部分。”中年男人从Paul手中接过一份文件，“我们详细的罗列了几个可能的措施和局面，也估算了不同情况下投资回报的波动，”他将手上的文件递上前去，“我们希望得到你对于应急策略的许可，然后我们会尽快执行下去。”
女孩将两手掌心向下的举在半空中，摇着头说道，“我想要听到的不是妥协或者折中的策略。”她的眼神在此刻变得格外的犀利，“我需要确保今晚的颁奖典礼是基于审计后的结果。”她停顿了片刻，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缓和了语气问道，“我们能和海关边检取得联系吗？”
“我们尝试了，但是海关那边并没有联系方式…”男人的话音还没落下，一直没有出声的年轻人看了一眼一旁的John，有些犹豫的开口道，“Eh，我想起来我室友说他的女朋友在海关工作，或许我可以试着…”
“Lily，”不等他来得及说完，先前离开的助理这时从门口探出半个头，象征性地敲了敲玻璃门，打断道，“Patrick还在线上等着。”
女孩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她看向年轻的男人，仿佛第一次正视他的面孔一般打量了两眼，“那你不如先试着联系你在海关认识的人。”她指了指电话，“我现在需要接一个电话，半个小时后我们再继续。”说完，她又转向久久没有开口的棕发男人，“James，如果你不介意留下，你可以和我一起接这个电话。”
当原本拥挤繁忙的办公室里只剩下Lily和James两个人，她一边示意男人在电话机旁落座，一边单手握拳撑在桌面上，并缓缓按下了免提键，“Hey Patrick，晚上好，这里是Green基金的CEO Lilith Green，我身旁坐着的是股权投资负责人James Carter。”
“Lily！”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一道操持着标准英式口音的男声，“很高兴在不久前短暂的会面后能够和你正式通话。James，也很高兴认识你。”电话中的声音听起来正式却不失热情，“南非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如果我没有算错，纽约现在是下午两点？两位下午好。”他顿了顿，“Lily，撒切尔夫人也拜托我代她向你表示问候，她听说了你们是在牛津同一所学院毕业的。”
女孩用指尖无声的点了点桌面，面上看不出神色，礼貌的回复道，“谢谢，也麻烦转达我的问候。”似乎是对无用的寒暄失去了耐心，她直切主题道，“我听说了你与南非总统Klerk关于取消种族隔离的谈判，以及和世界银行的联合施压计划。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我们的帮忙的吗？”
电话的另一端安静了稍许，随后，只听男人用不疾不徐的声音平铺直叙道，“Klerk已经有所动摇，但是他最大的担心是取消种族隔离会不可避免的导致白人失业率的上升。而这会进一步激化矛盾，还有可能造成更严重的社会动荡。”他顿了顿，“所以他需要在做出任何革命性的决定之前得到经济保障。我们认为如果能引进外来资金对南非投资，为当地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他的顾虑就会被消除，种族隔离问题也就能够被加速解决。”
对面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南非矿产资源丰富，我们认为这对Green基金而言也是一次双赢的机会。有政府的绿灯，土地和挖矿权的审批会很迅速，当地也会提供十分优惠的税收政策。甚至，”男人逻辑清晰的循循善诱道，“世界银行也承诺以常青基金的形式加入投资，降低债券信用风险。”
女孩指尖落在桌面微不可闻却有节律的击打声是与男人的话语同时停止的，“非常感谢你将这样的机会提供给Green基金，我们为此感到荣幸。再次确认一下我的理解，”她顿了顿，“南非的投资机会将以什么样的形式呈现给我们？我们需要和其他公司竞标吗？金额要求和投资年限有具体的要求吗？”
“世界银行组织的常青基金最低设立额度是一亿美元，他们的理想持股比例是低于20%。所以如果Green基金能够设立一个单独的项目公司，同意投资南非四亿美元，这加起来五亿美金的资金就可以无限期用来在南非投资矿产项目。如果未来有任何超出额度的在南非的投资，世界银行也都将跟投20%。”
女孩的眼神变得有些凝重，“如果我理解了你的意思，你是让我设立一个不低于四亿美金的南非投资公司？”在得到对面的认同后，她撑着单侧的额头，十分谨慎的开口道，“虽然这听起来非常的有吸引力，我相信很多基金也一定愿意参与这样的计划，但是老实说，这和Green基金的投资理念有一些分歧。”
她的指尖在用力下微微陷进掌心，“我们每一次投前尽调都努力做到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我们的投资范畴也包含了全球大部分国家，但是南非一直是红色区域。”她顿了顿，“我们也无法做到分配团队的资源只看南非的投资项目，这会让我们错过其他地区更好的机会。”
她的目光与身旁的男人交汇，在对方轻微的点头中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虽然我个人非常愿意为消除社会不平等贡献一份力，但是我的首要职责是给我的股东返还最大的利益。我很遗憾我们无法同意这样的投资形式。”
在电话挂断后，女孩像是脱力一般仰靠在黑色的转移上，她将一只手放在后脑，烦躁而无奈的骂了一声，“Fuck！”
James轻笑了一声，耸了耸肩道，“你做了正确的决定，Lily。即使你答应了，股东投票也过不了，你我都知道这一点。更何况，”他将手重重的按在桌面上，“我知道你一定想到了这一点，即，假设我们设立一个只投南非的基金，即使能够募资顺利，主要基金的股东们也会担忧团队资源的分配问题，从而影响到我们未来新的基金的募资。”他摊了摊手，“你没有别的选择。”
“Ugh，”女孩皱了皱鼻子，“Patrick最后的反应让我觉得自己十恶不赦！”她长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善恶之间的那条分割线模糊到你甚至不知道自己站在哪边！而即便你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你的力量又渺小到不能挪动分毫。”说完，她神色复杂的抿了抿唇，眸子里满是欲言又止的思绪。
还不等James想好如何回应她，只见女孩已经从椅子上迅速的站起身，原本有些沮丧的神态也在一瞬间恢复成一贯雷厉风行的样子，“好了，我没有时间反思已经做下的决定。还有更令我头疼的事情需要解决。麻烦你让John进来，我们还有悬而未决的事情。”
当先前离开的金发男人重新走进Lily的办公室时，办公桌后面坐着的女孩已经恢复了往日神采。
她的神情如平日一般专注而坚定，一副十分令人信赖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在过去的半小时内她经历了怎样的一番对话。
“Lily，James，”只见金发男人将手上的两份报告递给女孩和一旁站着的James，“Paul已经联系上了他的室友，他在等他的室友和其女朋友的回话。有任何消息他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话音落下后，他扬了扬手中多余的一份报告，“我们预估了目前的情况，并在报告里分析了三种方案，想要带着你们逐一分析并得到你们的意见反馈。”
他看向二人，“第一个选择，取消今晚的颁奖仪式，并如实相告审计结果的延误。”他将报告翻到第二页，指着其中一个表格说道，“这就意味着今晚的费用将由我们全部承担。因为是我们主动取消，保险公司也不会赔付，这会直接导致DW公司的投资回报率低于一。因此，”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认为这个方案行不通。”
女孩垂着眸子，视线落在手中的报告上，没有给出任何的反应。
男人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二个选择，”他竖起两根手指，“今晚的颁奖典礼按照未审计过的结果如期进行，在结束后再重新宣布真正的结果。这个方案有如下的风险：一，DW公司的漏洞和错误会曝光在所有聚光灯下受人指责。我们会失去业内的声誉和众人的信任。这会导致我们失去以后审计格莱美投票的资格，以及其他的重要业务。二，DW的业务受损可能会严重影响现金流，增大破产风险。三，我们预计的投资退出时间是两年后，意味着一年后就要开始在市场宣传。这一次失误造成的危机有可能会无限期延长退出时间线，降低投资收益率。因此我们认为这个方案也不可行。”
像是已经想到了他接下来真正想说的提议，女孩将报告扔在桌子上，身体放松的向后靠去，语调平和地说道，“说说你认为可行的方案。”
John一只手放在西装裤子口袋，莫名看起来有些不自在，“第三种方案，也是我们认为唯一可行的，就是隐瞒审计结果，将错就错，从此只有一份投票结果，即此刻已经在格莱美颁奖现场准备就绪的那张信封。”他加快了语速继续解释道，“审计的过程只是确保每一张投票被准确计入，但是最终结果的计算和统计全部是由电脑完成。获奖者名单也在打印出来后直接密封，没有人知道真正的评审结果。这也意味着，我们可以压下最终的评审结果。”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在莫名紧张的气氛下保持冷静，“我知道上周在我们发现审计工作没有按计划进行时，我们大动干戈的整改了团队和工作时间。但是没有人需要知道今晚公布的结果是在这一切整顿发生之前的错误结果。这是损失最少的办法了。”
在男人的话音落下后，整个办公室一时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金发男人放在西装裤口袋的手心逐渐冒出汗水时，女孩有些突兀的笑出了声，“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Hmm？”他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不如我们放火把颁奖典礼的场地Radio City Music Hall烧了，让今晚的仪式不得不取消，怎么样？”
“哈哈哈，”以为是女孩为了缓和气氛的幽默，他下意识捧场的大笑出声，“你不可能是认真的！”
Lily却没有笑。只见她身体微微前倾，双臂放在桌面上扬了扬眉毛。
注意到她的表情，男人适时止住了笑声，愣了愣，随后上扬着声调重复道，“…你不可能是认真的？！”
女孩不怎么明显的咧了咧嘴，摇着头敷衍的笑了一下，“你的方案在我看来和放一把火把场地烧了没什么区别。”
“其实，”半晌没有出声的James突然开口道，“我觉得John说的有道理，或许第三种方案可行，甚至可能是唯一能够最大化投资回报率且风险最小的办法。”
“Mmn-hmm，”女孩嘴上应着，脸上的表情却明晃晃的写着抗拒，她用笔杆敲了敲桌面，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可能这么做。”
像是对于眼前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习以为常，James神态自若的开口，转述着女孩先前拒绝Patrick Wren的话语，仿佛在隐晦的为她的心里敲上一记警钟，“我们的首要职责是给股东回馈最大的利益。”他顿了顿，“尽管我同意第三个方案违背道德原则，但是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在男人的话音落下后，她微微眯着眼睛，凝视着眼前被冬日的艳阳洒上金光的几立方米空间，一时有些抽离的感受到了这一切的荒诞，与之而来的是一种难耐的反胃与恶心。
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最初，在她对自我的过去与人生的意义统统无法和解时，她找到的唯一一条能够活下去的路就是改变记忆中的未来，从而坚守她心中最纯粹的，对她眼中全世界最美好的灵魂的爱意。
Michael Jackson早已融进了她的血肉和灵魂中，成为了她生命的底层驱动力。
她想到从前无数个不眠夜的奋斗与一路艰辛而缜密的筹划。然而此刻，过去所有的努力却都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被洪水冲溃的堤岸，输的一败涂地。
她有些想笑。
她从没有想到有一天她想要达到的目的与达到目的的必要手段会产生矛盾，仿佛这是上天在劝告她这是一个早已注定的无法更改的死局。
她不能作为幕后推手，拿着带着种族歧视的虚假获奖名单重演记忆里的结局。光是想到男人那仿佛被抽走全部快乐的眼神她都无法呼吸。
然而，她同样无法拿DW公司的声誉冒险，更不能让Green基金的一贯领先的回报率因为这件事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她不知道失去业内地位的自己还剩下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再站在男人的身侧。她赌不起，更不敢想象在那般境地下自己会有怎样分崩离析的人生。
她低了低头，虚浮在空气中的视线被钻石闪耀的光芒晃了一瞬，她不由得想起了男人清澈的眼神。
她无意识的转动着戒指的指环，似乎想要借此重新找回当下的锚点。同时，她不可控制的设想着如果是Michael面临这样的选择，他可能的反应与对策。
她毫无头绪。
在半晌的沉默后，就在John以为女孩不会开口时，只听她近乎无奈的叹了一声，“我以为我今天只用当一次违背道德的罪人，没有想到你们在逼我做第二次与我的价值观背道而驰的决定。”
John有些不解的扬了扬眉毛，下意识的看向了James。而后者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女孩的十指指尖相对，继续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可能…”
她的话音未落，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口传来。紧接着，半小时前与John站在一起的年轻男孩带着一脸因为奔跑而泛起的红晕喘着粗气出现在了办公室的玻璃门后。
他用指关节碰了碰门，随后半撑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Hey Lily，”他深吸了一口气，“最新消息，我室友说他的女朋友帮忙查了一下。这一份文件目前已经过了海关，交给了货运公司。”他努力平息着急促的呼吸，“刚刚我又打给UPS公司确认过了，现在这单快递正在运输途中，预计今晚八点之前会送到。”
男孩的话语就像是阴雨天的一道彩虹，一瞬间照亮了整间办公室原本连阳光都无法穿透的灰暗。
她感到她的心跳骤然加快，几乎不敢相信原本无解的事情拥有了转机。
James看起来同样也松了一口气。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重新皱起了眉头问道，“可是格莱美颁奖典礼的直播是六点半开始，有什么办法能够提前送货，保证这份名单在仪式开始前到达现场吗？”
不等男孩来得及回答，Lily就率先开口道，“如果联系不到送货司机就推迟颁奖典礼开始的时间。”此时，从她的脸上终于能看到一丝笑意，“我不在乎以什么理由推迟，亦或推迟多久。我们今晚需要和DW公司站在一起，完成我们应尽的义务，确保结果的公平性。”
John和门口的年轻人对视了一眼，点头道，“我和Paul会确保今晚的颁奖典礼采用正确的获奖名单。”
在金发男人临出门前，他回过头，指了指她纤长的手指上硕大的钻石戒指，“对了，之前没有来得及说，恭喜。”
女孩明显愣了愣，随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
在所有人走后，她有些疲惫的垂着眸子，视线汇聚在无名指切割精美的钻石的表面，莫名有些虔诚的想，命运一定听到了她在流星下许的愿望，让今天的一切能够化险为夷，在死局中开辟出了一条生路。
或许，她想，只要她不认输，她真的可以扭转既定的未来。
她出神的盯着桌面的一处，手中不停的转动着笔杆，眼底的漩涡里仿佛正盘算着什么难以言说的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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