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黛山,闻百柳果然等在院落前。
宋昭昭收到家里来信,已经回了宋府。
闻声赶忙让闻百柳进屋。
闻百柳看着人还活蹦乱跳的,一颗心也就放回了肚子。
他拿出一个小布包,摊在手心对闻声说:
“小声,看这是什么?”
闻声凑过去,揭开布包,里面是一只纤细的珐琅彩金镯。
“是端阳的东西——”闻声只一瞥便目露狂喜,“打哪儿来的?”
闻百柳咳了两声,“小声,他们让我转交给你的。她现在平安无事,就在你十二叔的队伍里。”
“太好了!”
端阳便是那位,被中州人诬告,指控为杀人犯告到闻家的,闻声的好友。
被中州长辈带走之后,闻声就与她失去了联系。
直到再次回到十一城,动乱中,闻声向别的小伙伴打听。这才知道中州人原本不依不饶,要他们处死闻午。
但闻午趁守卫不严,自己跑了。
此后就一直杳无音讯。
“找到了好,找到了好……”
闻声把端阳的东西,小心扣在手腕。
镯子本是一对,也是端阳闲来无事自己捣鼓的。可以识别人的生命体征。
发明时,端阳还说她这玩意比照妖镜还好使。琅彩为蓝便是活人,琅彩为红是亡者。琅彩为紫,便是魔物。
可每次出去猎魔,哪需用她这破镯子碰,大家一眼就都看出来了。
闻知意说,就算她灵感瞎了,也不会有用到她这难看又鸡肋的玩意的那一天。
但端阳可把这对镯子当个宝,镯子在她纤细的腕上,蓝金相间,带着繁复的浮华。当时她就撂下话来,你以后就算跪下来求我,也别想从我这儿借走它。
啧啧,最后不还是主动递上来了?
闻声笑得有些心酸。
但好歹,是知道她无虞了。
十二叔他们,也并非不惦念自己嘛。闻声为自己之前的埋怨,在心中偷偷道歉。
“小声,掌门可曾说过,你不日可回十一城?”闻百柳问。
“说过。”闻声哑然,闻师傅怎么知道?
“到时候我会陪你同去。”
“你也要回去?!”闻声更惊讶了。她想问,你回去干啥?
闻氏一族世代偏居一隅,她从未听闻有人离开,去别的城市另谋发展。
当时听闻闻师傅是散落在外的闻家人,闻声就已经够震惊的了。现在十一城一整个群魔共舞,城里人都死光了,他回的哪门子家?
“我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闻百柳悠悠说道。
却把闻声吓了一跳,“闻师傅,你这么大个人了,不需要我来说什么吧——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闻百柳照着闻声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放心,我这么大个人了……现在明白我和青掌门的心情了吧,兔崽子?”
闻声被拍了脑壳,也只是傻乎乎地站着,并奇异地感觉,心里怪暄乎的。
“来,我们过两招——”闻师傅叫她。
“啊?您老胳膊老腿的,要是折了怎么办?”闻声望着他那一身枯瘦如柴的骨头架子,为难道。
闻百柳嗤笑,“离开在南海的大半个月,没怎么接触魔物吧?注意留意你的气息——”
话音刚落,掌风便至。
闻声出手格挡,却一退再退,才堪堪止住身形。她脸上又红又青的。
这老匹夫不要脸,成天我弱我不行的装柔弱,现在又来欺负小辈算怎么回事???
闻声卯足了力气与他对招,却也不知是自己最近疏于修炼了还是怎的,灵力运转起来,总有些不顺心。
有时候,明明能击中对方的一招,却因灵力那不到半秒的滞涩,而让人得空躲过去。
到最后闻声愈发抓狂了。又挨了一下,闻声站定:
“不打了不打了,没意思。”
闻百柳收手,“是不是觉得体内灵力运转不畅?”
闻声恹恹地点头。
闻百柳告诉她:“这是正常的。与魔族交过手,就渐渐好了。”
闻声想,当然,这是我这两天惫懒了……但她蓦地意识到什么:
“为什么非要跟魔族?”
闻百柳笑笑,“你不是知道吗?众人皆以为我们有耳氏一族的传人,能传到现在,早已破解了那始魔的诅咒……”
是诅咒?!
“可诅咒不是让——”闻声激动地声音,又咻然缩小,“那心魔始祖的诅咒,不是让闻家人更容易变成疯子、爆体而死吗?”
“你真那么认为?读过闻氏家史之后,你仍那么认为?”闻百柳静立在远处。
家史?这和家史什么关系?以前上的家史课,闻知意不是溜号在外面野,就是在课堂上梦会周公。哪里认真看过两页课本?
“历史上关于北境土地的纷争那一段,有耳氏被逼迫放弃故土、背井流离。但入主北境十一城的世家宗派们,却无一例外,都陷入了残暴的纷争,最终在分裂中,再被别的势力取代。”
“纷乱持续了一两百年,最终末代的外部势力,不得不求助于改为闻姓隐居的有耳氏后人,主动迎接他们回城,才结束了这持久的战祸。”
闻百柳轻轻讲完,闻声如坠云里雾里。
她此前从未想过,这能与他们诛魔人血脉里的诅咒有什么关系。
见闻声一脸恍惚,闻百柳接着道:
“十一城,只有闻姓人一个主人。而闻姓人也只有十一城一片沃土。”
“这就是为何他们盘踞北境,世代不出。女子也甚少外嫁。”
“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心魔始祖将诅咒,同时洒在了有耳氏的骨血、和北境的土地里。
这份诅咒随着有耳氏后人在这片土地上生息繁衍,非但没有变得稀薄,反而变得越发兴旺蓬勃,流淌在每一个兴旺的人丁体内。
“现在你知道了,为何你的灵力会滞涩?”
“魔气就像是润滑油。你我皆械器。”
“我辈族人,修行是为了斩魔,斩魔是为了修行。终其一生,都注定要与魔族,不死不休。”
闻声沉浸在闻百柳娓娓道来的声音里,久久不能回神。
这么说,这份平日里乖乖蛰伏在他们血脉里的诅咒,这么阴毒的么?
魔族一日不灭,闻氏就永远得当猎魔的狗。魔族有朝一死,天下太平,闻氏也就要随之倾颓在黎明前的暗夜,同他们魔族一起陪葬。
“这就是,杀死始魔的代价,来自始魔的报复。”
闻声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愈发觉得,此前在十一城,不明不白地活的那么多日子,就像白活了一样。
那蓝天下的欢声笑语,年轻活泼不知天高地厚的声音,真的是自己的吗?不是什么记忆之中、虚幻劣质的梦吗?
“所以,我们与魔族签订的东西,远不止那么简单对吗?”
闻声想到了南海,最后喃喃地说。
“对了。我们与魔族的关系,比任何家族与势力,都还要复杂和密切。”
“你为什么知道?”闻声抬起眼,怔怔地看着闻百柳,“你究竟是什么人?”
闻百柳笑出了褶子,“我一介罪人,不提也罢。”
“只是啊,我终究还是得再涉故土了……”
他说他是罪人,闻知意好像就知道了……还是端阳,在她耳边念叨过:
前几十年,有一个少年天才阵法师,精通聚灵阵,小小年纪在此道上已经有所建树。却因为私通魔族公主,被判有罪,驱离北境。
但听说实际上呢,并不是因为他私通魔族公主就定了罪。
是因为他私自研究聚灵阵禁术,已成邪异,危害全族。
“他们说,你是邪异。”
端阳还在闻声耳边提过,那天才阵法师就叫作,闻柏柳。
为什么她会忘了这个名字?
闻百柳但笑不语,“我说了,我有我的事要做。”
“你什么时候知道,诅咒的真相的?”闻声听到自己问。
“这个么,很早很早。”
他是天才阵法师,天资卓越,很早就被族里的阵法师傅看上,放在身边悉心教导。
等他学有所成,师傅便引他,去了宗族里真正的聚灵大阵处学习。
在后来,他在聚灵大阵的维护与运作中,表现优越。被师傅一手送到了聚灵阵研究的最新最前沿的阵法师团队里。
他们,在魔窟之下工作。
可以说,到了最后,他们所研究的,就是魔气本身——这个闻氏人形械器的润滑剂。
目的就是为了解开诅咒。
他知道闻声想问什么,但:
“事情不是那样的。”
如果他当真是因为接受不了这个所谓的“诅咒的真相”,绝望之中,从而使研究走到了邪异处,那宗族当年就不会留他一条命,让他还活着走出北境。
当年的真相是——
“小闻——”
外面来人了。
闻百柳手一挥,撤下免视免听的结界。他们看到瑶姑在外面,提着篮子叩门。
“时候不早了,有什么就来后山茅草屋找我。”闻百柳最后对闻声说。
闻声点头,拉开了门,是瑶姑。
“小闻,听霜霜说,你们回来了?!我来看看你~”
“闻师傅也在啊!”
“来来来,正好,我带了茶点,你们尝尝怎么样?”
“我就不了,你们小姑娘之间说话吧,我还有事在身。”闻百柳朝瑶姑摆摆手,就急匆匆地走了。
“好嘛,我一来他就走了,真是没口福~”
闻知意还记着她厨房炖的药膳,都长得什么鬼味道。
她把人迎进来,正欲去搞点茶叶泡一泡,就听得瑶姑说且慢,她备了茶叶。
“这个茶叶呀,跟我的茶点是配套的……我拿去给霜霜,霜霜却连衣服都不换、又要往外走。简直哪急这一时半刻嘛……”
闻声一听宋敛霜要走,急忙阻止瑶姑泡茶。
她很感激在她病愈之初,在小院与瑶姑一起待的日子。她忙忙碌碌,总将修真界人无聊的一天,过的忙忙碌又充实。让那时的闻声,多少忘却点家仇怨恼……
但,“此番跟你来不及解释了,我要去追霜霜——”
闻声夺门而出。
瑶姑在后头,又把东西往篮子里收,“这一个两个火急火燎的,走了一遍南海,关系倒还不错嘞……”
既然如此,她收好了走出来,把这些拿去送去给掌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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