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大殿外的鸾台，是人群赴宴的必经之地，很快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我们师叔问你呢，你是何人？”潘玖看着对面突然出现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忍不住问道。
这些年和慕嫣相处下来，她并不会多说自己的沉疴往事。但她走投无路才来加入恕门是事实，现如今突然窜出个纨绔弟弟来，他看着也是很不顺眼。
慕羽一阵尴尬，刚刚还在跟自己的同门说遇到熟人了，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姐姐，哪知对方故意表现出不记得他。
“我乃无上仙门剑宗宗主何雪衣座下亲传弟子——慕羽。”
他偏偏要自报比慕嫣光辉荣耀的一面。
“知道了。”慕嫣回了一声，转而问自己的师侄，“亲传弟子是什么，比内门弟子还**吗？”
“亲传弟子也就是内门弟子，主要为了提到是哪个师父亲传的。”戚渺渺还给认真解释了。
“原来如此，我们小门派不讲究这些。”慕嫣微笑道。
慕羽差点笑出声，原来她还知道自己呆在一个什么破落门派里啊。他们慕家原以为慕嫣已经坠崖而亡，两年之后一次偶然机会他才发现这个姐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竟然在□□无上仙门看管灵泉的外门弟子，让他把灵泉分流一点给他们闻韵峰那几块贫瘠的灵田。管理灵泉的弟子被迷得七荤八素的，竟然也答应了。看她那寒酸样，不惜出卖色相换取资源，真是丢他们慕家的脸。回头他把这事情传讯跟父亲说了，父亲自然是很生气，说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而他当然要公事公办，把看管灵泉的外门弟子给告发了。那名弟子被逐出了师门，分流的灵泉自然也被收了回来。
然后一年之后，那个破落门派的掌门派慕嫣过来跟庶务长老谈判，用他们最新炼制出来的可以增加灵田灌溉效率的法器换取了一小股灵泉的使用权，所以又苟延残喘了这么些年。
……
“无上仙门的剑宗很厉害吗？”慕嫣突然大声问道。
“众所周知，无上仙门是靠炼器起家的，近些年由掌门夫人接手的丹宗也还行，剑宗就是个镶边的。”潘玖大声地答道。
戚渺渺看两师侄一问一答有点想笑，但看慕羽的脸色又不敢笑出来，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
“他们竟敢说我们剑宗是镶边的。”慕羽身边的剑宗弟子首先沉不住气了，“阿羽，还不快教训他们一下。”
慕羽下不来面子，又被一激，终于拔出剑来，剑锋指着慕嫣，直呼其名：“慕嫣，是你做事太过分了，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从小家里就把所有资源先给这个嫡出的姐姐，可惜是她自己不争气，如今还来他面前挑衅，别怪他无情了。
慕嫣见状赶紧把潘玖推了出去：“那个镶边，是他说的，你们小辈之间比划，我这个师叔就不插手了。”
潘玖咬了咬后槽牙，这个坏女人！
“我不比划。”潘玖退后一步，毫无拔剑之意，“这种人不配做我的对手，我怕脏了我的剑。”
慕羽是慕家一众小辈中最突出的一个，身怀罕见的冰灵根，是被剑宗宗主何雪衣一眼相中之人，他能拔剑教训他们这种无名无姓的小派，已经是给了他们面子了。岂料这个小子竟还蹬鼻子上脸了。
“不行就不行，找什么借口！”慕羽行剑如水，起身一刻似有冰雾四散，向潘玖一跃而去。
潘玖见势委下身去，躲过了他一剑，后手剑柄往上一抬，去击打慕羽的手腕，慕羽剑路灵敏，剑势立刻收回，攻其后背，剑锋成霜，潘玖就地一滚，速速躲过，即便没有让他碰到，那剑气竟然在他背部的衣衫留下一道冰痕，随即裂纹绽开，“嘶啦”一声，他的衣服破了个长长的口子。
慕嫣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潘玖这小子也太不上心了，这可是渺渺赶了好几天才缝制出来的祝贺他成年礼的衣裳。
慕羽是冰灵根，这个慕嫣有点印象，因为其父当初在世家大肆宣扬，目的就是把她这个嫡女取代掉。这个唯强者论的修仙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大部分修士都身怀金木水火土这五种元素的灵根，越纯越好，冰灵根是超越于水灵根之上的高级形态，很少见，而慕嫣却是个金木水火土都沾一点儿却没有一样突出的杂灵根，当初使用了很多灵药却如泥牛入海，培养不出一个突出的。她父亲投资失败，她有什么办法！
戚渺渺看的紧张，拽着慕嫣的袖子：“潘师兄但凡躲得慢一点，伤的可不止是衣服了。”
幸好慕羽的灵力还浮于皮毛，没那么深入的威力。她看的出来慕羽也就筑基之上金丹未满的境界，修为是要比潘玖高上一些的。但潘玖未必没有胜算，这就要靠一些别的东西来弥补了。
“师侄，你受点伤倒是没什么，把渺渺辛辛苦苦缝制的衣服弄破了就罪过了……”慕嫣好心提醒道。
潘玖啐了一口：“吵死了。”
在慕羽再次转身攻来的时候，终于“唰”地一下利落拔出剑来，剑身拙朴，堪称大巧无工。
剑一亮相，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丑的一把剑！”
“这剑怕不是个半成品。”
“也不知道哪里捡来的一块烂铁……”
慕羽“噗嗤”笑出声来：怪不得舍不得拔剑，这不就贻笑大方了吗？
偏偏潘玖握着这把烂铁，像握了把宝贝，粗劣的剑身在眼前比划来比划去，空气剧烈震颤着，剑影从他眼底闪过，眼神故作阴鸷，整个人十分地装逼。
慕嫣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把勉强称剑的东西是她刚学会炼器不久打造的。
慕嫣也是集合垫在掌门屁股底下的古籍炼的这把剑，说是歃主人之血为契，灵剑可得。当初为了炼这把剑，要取潘玖身上的血，他还死活不肯，说别想拿他做试验，在院子里追了那小子几十圈，最后一菜刀丢过去，腚破血流，才得来的这把粗制之物。
潘玖看出慕羽嫌弃的眼神，故意激怒道：“你这剑用来裁衣服挺好的，对战不太行。”
慕羽这把剑是慕家进贡材料委托无上仙门器宗长老定制的，无论材料做工皆是上乘，竟然被说成了裁缝刀。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知。”
“少跟他废话，打死他。”同门催促道。
这里人越来越多，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慕羽也想速战速决，于是提剑迎了上去。
两剑相交发出铿锵之声，慕羽下手重了不少，却损失了一些灵活性。
两个人有来有回过了几十招。慕羽有点急了，这小子的水平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差，拿着一把破剑竟然跟他僵持那么久。
“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潘玖看准了时机，将灵力注入剑柄，剑身有窍，窍内灵气乱撞，两剑交汇相错而过，潘玖的剑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回身拍向慕羽的肩膀，不是刺不是砍而是拍。
慕羽觉得奇怪，心思繁杂不及躲闪，结果这一剑拍下去，肩膀剧痛，慕羽后退两步，摸了一下肩膀，痛如蚀骨，扯开领口一看，上面一朵妖异的印记，似花非花，像盛燃的火焰，正噼里啪里冒着火星子。
慕嫣这才把挡住眼睛的手指放下，哈哈，没想到吧，这把剑的用法就是拍，剑名为“盖章”。
“你出阴招？”慕羽疼痛难忍，看着自己伤口上的火星子头晕目眩，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你没见过的招数就是阴招吗？”潘玖道，“看来无上仙门的剑宗真不行，想必你们宗主何雪衣的水平也不怎么样。”
剑宗的师兄弟看到慕羽吃了亏，想为他出口气，看到他那诡异的伤口，也不敢贸然上前，正商量着要不要禀报师父。
四周的空气不知在何时冷了下来，一股寒潮蔓延，随风轻摆的花草一瞬间披上霜衣，冻僵在原地。
片刻后，晴空簌簌飘落下雪花来，风雪回旋，雪花片片擦过皮肤有如刀割，慕嫣抓住戚渺渺的手不自觉地开始运起功来。潘玖被逼得不得不举起了手中剑，半眯着眼睛，运功抵御这可怕的威压。再看慕羽那边，完全没有受到寒潮影响，一脸兴奋地喊道：“师父！”
寒霜迷离之中，一袭白衣的女子如冰凌仙子一般姗姗而出，发髻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晶莹的霜花装饰其间，素雅端庄。剑宗宗主何雪衣，一身雪白羽衣，人如其名。长睫冷眸，毫无温度地注视着面前被压得动弹不得的潘玖。
这至少是化神期以上的威压，不过片刻，潘玖再抵御不住，竟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轻轻柔柔地声音从前方传来，却又带着不容反抗的威压：“无上仙门的剑宗如何，还轮不到外人来置喙。”
潘玖闻言双膝跪地，腰板却挺的很直，就像欺世寒霜中的松柏。他单剑撑地，不顾嘴角流出的血，笑道：“嘴巴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慕嫣心道不好，潘玖说人家师父坏话被抓个正着。她扯了扯戚渺渺：“要不我们先走？”
戚渺渺扯也不动：“正看到兴头上呢……”
“小子。”何雪衣弯下身子，视线落在他的眉宇间，“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会……死人的。”
她说话的态度可以说是友善，若不是此刻，潘玖已然感受到经脉寸断般的苦楚，将他的心肺碾碎也只是须臾之间。
就在他全力抵御心神恍惚的时候，何雪衣两指并拢，兀地出手，化气为剑，击打在“盖章”上，她要毁了这把剑！
潘玖下意识地就把剑往身后藏，整条手臂暴露在她面前，何雪衣见状立马撤回了力道，可残余的剑气还是在他的手腕上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顿时血流如注。
慕嫣见何雪衣动了手，立马发动防身暗器，三支袖箭向她激射而去，被何雪衣轻松躲开。慕嫣本来也没想射中她，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堂堂剑宗宗主，竟然对一个晚辈下手，说出去也不怕人耻笑。”
何雪衣只是想毁了这把剑，没想到潘玖把这剑看得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
她没有解释这些，只道：“这剑不合剑道，是把邪剑。”
慕嫣笑道：“谁说这是一把剑了？这就是一个形状像剑的法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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