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二年，国家确立收容教养制度，一九七九年刑法将其确定为专对罪错未成年人的管教制度，但收容教养在执行中长期存在程序不清、场所不明等问题。
有些省仅一所设置在省会的专门学校，载量有限，还存有户籍限制，因此有的需要受矫治教育的未成年无处可去；有些省并未建立专门学校，没有满足专门场所以及闭环管理的条件，更没有资质招收涉罪未成年人。
不达到年龄，行恶的未成年不能走刑事程序接受惩处，尝到甜头后，他们甚至会重复犯罪多次，警察只能处罚、训诫，通知家长带其离开。
矫治教育本就存在极大的空缺，而很多家长也舍不得送犯错的孩子接受矫治教育。
“狗娘养的孬货……”
林念秋急打方向盘，车被开到了路下面，因此他心惊胆战地怒视扬长而去的跑车，“哪来的路霸？”
“有些人就是没素质，别说在这偏僻的山间小路，就是闹市，他们也猛踩油门。”王继民无奈摇头，他拍着林念秋的椅背，“咱们开咱们的，别给他计较，唐董还等着我们过去呢。”
“老板还是钱太多。”林念秋不是对唐明珠有怨言，这么久以来的观察，对方的人品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老板要给自己揽那么多麻烦事。
年节时，有农民工跳楼，他是真跳了，正好落在唐明珠车前，就落在她眼底。
烂尾楼另一侧也跳了个人，是贷款买房的工薪阶层的上班族，家中上有父母，下有刚出生的孩子，妻子因为烂尾楼产后抑郁，他实在受不了打击，跟讨薪的农民工一商量，俩人一起跳更有影响力。
唐明珠开着车绕来绕去，她把事情前前后后了解清楚。
房子烂尾后停贷，银行是不会拍卖的，因为房子没有建成，没有产权证件。
不过，假如房子恢复施工并建成，那么就可以被银行进行拍卖。
好大一个烂摊子，唐明珠未涉足房地产，但她前公公曾经也是房地产大亨，因此她和圈里那些人有些往来，帮了点忙，跟房产商们交际，从他们那里学了些有用的经验，找了包工头又把烂尾楼恢复建设。
那段时间，林念秋一直不知道老板具体在忙什么，他当然不信唐明珠买了银行拍卖的烂尾楼，想明白她是直接给接手了。
如今，烂尾楼的建设进度不错，他估摸出老板损失了多少钱，非常着急。
“小林，你也曾苦过，难道不懂得他们的苦吗？”
林念秋被一句话堵住了，他还独自去看了那些在市政府大楼附近搭帐篷的人。
等到楼建成，拿下产权证，这些买房人不至于血本无归，他们可以选择银行拍卖，也可以住进去。
政府特意嘉奖了唐明珠的善行，她风光了好一阵，结果前段时间，有小报纸说唐明珠是个精明的商人，她不爱国，只爱钱爱权，永不吃亏，永远有一群追随者。
所有事情梳理一遍，林念秋更气了，他觉得老板冤屈，而外人觉得他是被唐明珠洗脑。
“先别说这个。”王继民看一眼后视镜里的赵丹霞，对方在看书，他知道林念秋是有分寸的人。
“抱歉，我只是有点累了，那孩子的事没处理好……”林念秋终于说出自己情绪失控的原因，他妹妹想要帮助的女孩，在施暴者们的父母都进监狱后，在他们为她申请了人身保护令后，那些混蛋仍然没有放过她。
“为什么啊？她才十三岁……”王淑芳声音嘶哑，她头发蓬乱，双眼通红，周围的人防范着她，仿佛她是个危险的存在，“是我的错，我不该费尽心机把她送到那所学校，那不是我们这样的家庭能读书的地方……”
“她很乖的，周末一回来就做作业，做完作业就做家务，从来不跟我们要钱。她跟着我摆摊，从不嫌弃油烟，他们都说我有好大的福气，他们都说她是多么好的孩子……”
“为什么啊！啊啊啊——”
“老板，别过去，小心她发疯伤到你。”
唐明珠严肃地看向挡住自己的保镖，“她只是一个无助的母亲，不是什么疯女人。即使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怪你。”
“是，老板。”
“我可以过去吗？”唐明珠语气谨慎，她耐心等待回答，“很抱歉，没能帮到你，可以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我要那些小畜生死！”刘向京举着菜刀冲过来，他的举动引起保镖的注意，因此立刻被按倒在地，“杀了他们！你跟法院都有交情，警察听你的话，为什么你不让他们把那些畜牲进监狱！”
“您误会了，我没有通天的本事，只是他们的父母犯了经济罪，所以才会进监狱。”唐明珠没有逃走，而是当面解释，“警方和法院遵循了未成年保护法。”
“你有文化，告诉我，为什么法律不保护我女儿，却保护畜牲们？”
“抱歉，我不知道。”
唐明珠很忙，即使她同情这对父母，也只能停留片刻，有位董事在等她。
“我们不是慈善机构，如果你有别的想法，完全可以辞职，另谋高就。”
“今天是要批判我吗？”唐明珠打直球，她不等回答，礼貌告别，转身离开，“我有更要紧的事，黄董事，改天再约。”
“她有没有把我们董事放在眼里？别忘了是谁让她坐上董事长的位子。”
“是他们无能，一群老古董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与改变，还觉得自己很厉害，整天指点江山。公司都走下坡路了，仍然守老一套，根本不懂董事长的布局。”科研秘书满脸不为五斗米的傲气，他是有本事的人，嫌铜臭味污了理想。
唐明珠揉眉头，“停止追究兴趣班，他们也别继续开了，免得再有孩子被人带走，父母多担心……那个教育犯罪的未成年的机构叫什么名字？有资料吗？”
“好。”法律文秘应下，他还提供了一些专业的法律意见。
事务秘书早把收容教养机构的基本资料整合好了，现在交给老板。
靠外的会议秘书有些急，唐董不该那么硬刚黄董事，对方很有可能发起董事会对唐董进行裁决，如果唐董过去的行为影响了公司的营业额，那么就会下台。
“给我停。”唐明珠下了车，她把一堆秘书关在车上，嘱咐司机把他们带走。
几人到了山上，对类似于学校的机构很是无措，姓秦的主任笑容满面地接待了他们，说了堆没用的废话，没得到有价值的信息。
“我去食堂吧。”赵丹霞率先开口，她模拟了一段时间，但仍然没信心。
按理说，她都接近五十岁的人了，没有任何依靠，女儿又被害了，报完仇，一直以来人就昏昏沉沉地过。
唐明珠起先请赵丹霞做保姆，后来提出了让对方读心理学，代替牧师去抚慰受害者及其家属。
作为牧师，褚裟很会倾听他人的伤痛，也擅长宽慰大家，他外形极好，受害者大多为年轻女性，在受情伤后，遇到男人献殷勤，有再把身心交托给新男人的可能。
唐明珠知道有那么一两次，她知道这不是褚裟错，毕竟对方是自己安排去将受害者带离困境，也不能怪那些女人，她们从小到大活的环境都是“公主等待王子”前来拯救，甚至不知道手机可以报警。
她深知，再如何攻击男人也不会改变那些女人的困境，看坏男人恶有恶报，完美深情的好男人登台，和受伤的女人幸福地在一起。
爱情当然美好，女人可以跟好男人结婚乃至生子，组建家庭，但她在做这些事前，必须寻找到自我。
精神科的医生觉得唐明珠有太多的想法，太多的精力，对她的健康并无好处。
“你的意思是……我有病，对吗？”
“领导型自恋型人格障碍，偏向公众，期望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拯救世界的英雄。”
“你说对了……”唐明珠理了理衣服，她没有丝毫自我怀疑，“我就是救世主。”
收容教养机构建在山上，外表是普通学校的模样，有教室，有宿舍，有食堂，还有不小的运动场。
“赵姨去食堂，那王叔，你干什么？”
“宿管。”
“行。”林念秋继续分配，他看着不想下车的温静言，一步步引导对方进校门，“你是计算机老师，我是普法老师。”
“牧师呢？”
“他啊，请假了，说罚款太多，要回去干正业赚钱。”林念秋觉得褚裟纯粹是躲懒，这变—态知道矫正机构里只有十二三岁的未成年，铁定不能为所欲为，搞不好又惹怒唐明珠，把他再送进监狱思过。
“经过无边黑暗的世代，经过冷彻骨髓的寒冬，经过永世盟约的洗礼，伟大的牧羊人引回死者的灵魂，经过永恒誓言的血礼，保佑我们的兄弟……”
褚裟每说一句，他的视线都从眼镜上方探出去看看前排家属，收回视线便透过眼镜片看书上小小的英文。
“呜呜呜……”死者妻子哭出了声，她抱住身边的女儿。
褚裟听到救护车的警报声，他睁大眼睛，车好像开向了教堂，没看错，而且紧跟了三辆警车。
“有人在礼堂打起来了。”
“什么？待会儿还有婚礼，让他们把打架的人快拉走。”褚裟不是普通牧师，教堂是他出资盖的，少办一场婚礼就少赚两万，租借教堂要六千，请他主持要一万五。
国家对宗教场所和宗教从业人员，从古至今都是免税的。
如果全部钱款用于教堂建设，则免税，如果收归个人，则应缴税。
“我只知道药代是暴利工作，没想到牧师居然这么有钱……”林念秋闲着没事就让温静言查褚裟工作，查完心情坏极了，他是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成富豪，“老板，你应该早就知道吧？”
“知道，他们教堂一年也就两千万。”唐明珠安慰自己最得力的员工，“医药代表做到销冠，一年也是几千万流水……”
“我妹毕业后能进你们公司做药代吗？”
“毕业后？药代要做好的话，光靠读书好没用，他们得敢想敢干。看这姑娘，她取代则颜做了新销冠，你不知道她还在读书就很会推销药品了，很有想法，人很漂亮，很会来事。”
“太有自尊的人总纠结于别人看不看得起自己，浪费时间。销售不止要情商高，还不能委屈，医生把你的药扔出来，让你滚，你哭着跑了，这不行……”唐明珠不建议林念书做销售，但她不会明说给林念秋听，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很执着于妹妹有个好工作，“人家医生不喜欢你，没法推销，但要是医生太喜欢你，更不行了……”
“医药公司跟医药代表很大程度上会推动我国医药事业的发展，其中有很多幕后工作者作用巨大，我就觉得你妹妹适合做研究，女孩子多读几年书是好事。”
“那我回头跟小书说说。”林念秋一向在从业、赚钱跟投资方面只信服唐明珠，他已经做了决定，但还是要问过妹妹。
“嗯，小丫头聪明，你不必太操心。”唐明珠老神在在，因为她还没彻底了解机构的情况。
“主任说他正在过来。”温静言探进头来提醒，因为他黑进了保安室的监控系统，所以顺便报好了问题，“有学生闹事。”
林念秋有不太好的预感，上次他们被凶恶绑匪带走前，他有同样的心悸。
“十二三的孩子，还能闹什么事？”唐明珠并非不信，她是信任机构的主任，对方是她学长，曾经发表了一些关于家庭教育与青少年犯罪的探讨，因此学长也是她往治疗青少年的精神类药物研究的助力。
主任说机构缺人，允许唐明珠带人前来进行调研，也请她帮忙参与矫治教育。
“他们偷了厨房的刀。”
林念秋立刻掏出手机报警，但被冲进来的主任抢走丢出窗外，他震惊又愤怒，“出事了不报警，你找死别拉上我！”
“没出事，只是丢了把刀。”主任强作镇定地梳理自己的地中海，“不一定是孩子们拿的，也许是新来的阿姨弄丢了。”
“你别想蒙混过关，院长，那三个强—奸并害死刘子荧的男孩就被送到这里矫治，看他们嘻嘻哈哈。”温静言进步了不少，他不仅顺利说完一段，还能举起黑白相片给大家展示。
唐明珠没时间欣慰，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因为觉得太荒谬而无话可说，“你们这机构是正规的吗？”
“当然。”
“这城市没有正儿八经的矫治机构，你们是违法经营。我以为你们至少会帮助真正有需要的人，能够控制住情况，放着不管会出问题的。”唐明珠把话筒交给了林念秋，“叫牧师立刻过来，小言，你跟我一起按住他。”
牧羊人一（完）
未完待续
你们要是对牧羊人还有兴趣，回头再写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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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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