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才哑然失声:“我讲到哪儿了?…”然后拍了拍大腿,回身过去继续讲习:“又绕远了!我们接着说…”
三人继续讲,终于讲到了宴会的工作安排,赵有才细细安排任务。而苍耳好似从未在这里出现过…
仙门不许插手人间俗事,因此仙门中人在凡尘中隐匿身形气息是最简单的也是必备的技能。此刻,她已隐匿身形,除非仙门之人,凡人都看不到她。
从祠堂出来,府中宾客络绎不绝,朱老爷在迎接宾客,谈笑晏晏。赵管家指引宾客,安排仆从把礼物放到指定位置,然后端茶倒水,安排座位,忙得不可开交。
府里一片喜气洋洋。
一金裘衣中年男子踏门而入,抬目环视,拱手笑脸道:“有闻朱兄重金改造血月魔君老巢为府,今日一见果然碧瓦朱甍,气势非凡啊!”
他姓周名皓是夏国边陲小王,山高路远,这是第一次来此地。
朱万宝谦虚道:“哪里哪里。”
周皓继续赞叹:“虽说血月魔君无恶不作,但她能在区区百年之间从最低贱的荒民到天下共主浮光大帝,古往今来也就此一人,也算是枭雄传奇,想来此地风水必是极佳。”
身边一同来恭贺大族陈氏家主恭贺道:“是啊是啊,而且魔君的居所,普通妖物决然不敢靠近,也算是福地了。”
朱万宝笑得开怀。
又有一人接话道:“当年此地无主,多少诸侯王储想拿下,但最终夏王却给了朱兄做府邸,这可谓是无人不慕啊!”
朱万宝作遗憾道:“此地并非那么完美,太过偏僻,也过于荒蛮...但好在朱府不缺人手,且擅机关之术。”他抬头看了看远方的荒峦,叹道:“修葺这五鬼道鄙人举全族之力断断续续也花了十年。”
周皓惊叹得很夸张:“断断续续十年?这换做其它世家恐怕以夜继日百年都不止!”
朱万宝笑得更为开怀,但仍谦虚道:“哪里哪里。还是方便各位亲朋到访不是。在下生意不过是遍布区区十四国,还有很大的扩展空间,需要仰仗各位了!”
句句谦虚暗则自捧,以祝寿之名,实则借府邸炫耀财力和地位,同时笼络关系。
改造最难改造的十三窟为府邸一方面是对朱式机关巧术的最佳宣传,另一方面借了血月魔君洞府的名头,打响名声,同时显露出了朱府深不可测的权门关系和实力…简直一石三鸟。
这朱万宝…倒是有趣得很,苍耳静静观摩一切,心想。不过,他虽虚荣,却能得心善美名,让府中下人也心服口服,也算是他本事。毕竟时时刻刻扮演善人也不是一件易事,演着演着容易当真。
也没想到…过了三百年,我这破破烂烂的老家倒成了香饽饽…
很快,互吹结束了,安排好坐席之后,朱万宝开始迎接其它客人。
这时候,一青衣青年缓步而出,衣袍上绣着玉竹,秀丽别致,容貌端正俊朗,他见到朱万宝行礼道:“父亲。”
这便是朱府的大公子朱帆了,朱万宝一见到他便开始招呼:“帆儿来了,等下你舅公就到了,快快过来。”
朱帆和亲友简单寒暄,朱万宝又重复的叫了一遍,他回过神道:“父亲稍等,我去去就来。”
然后阔步离开,饶入后殿偏房。
苍耳紧随其后。
十三窟山石坚硬,起伏陡峭,因地势原因改造居所后走道多且密,落差起伏大,但朱帆健步如飞走得很快。
那个方向是…
苍耳跟得更紧了,忽然之间,眼神一晃,一枚怪异罗盘从天空升起,罗盘上是密密麻麻的古咒文,金线铭文一点点被点燃发亮,如鲜血脉络纵横交错。
紧接着苍耳似失重一般坠入了另一个空间。
视野寸寸清晰,眼前红烛罗帐,男子一身大红喜服,他背对着自己,身影模糊,依旧风姿绰然。四周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他转过头来,苍耳看清他了,来不及惊诧,只一瞬间便坠入他蕴着无尽温柔的眼。
苍耳骤的毛骨悚然。
... ...
“少主!少主!”
三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从小道焦急行来。他们衣着尊贵,气质出尘,并不像凡世中人。这个时辰客人都去了前厅,而仆从大多在后院忙活,小道上并没有什么人。
“少主,您在哪?!”
不远处的小少年闻着三人的声音只觉得烦闷,不满的嘟囔:“总跟那么紧,真是烦人。”他避开了那三人的方向,朝着另一侧走去,手中把玩着一把竹蜻蜓,边走边旋,然后跃身去接,玩得不亦乐乎,忽然一阵风吹来,呼的一声,竹蜻蜓被吹到右边院子里高高的大树上,阳光下泛着漂亮的光。
小少年超着那方向跑去,越过墙垣,看到一少女手中握着一古铜色的物件,呆呆的站着。
“你是谁?你在做什么?”
少年的声音,清脆如铃,带着几分张扬。
喊声刺破幻境,苍耳一步踏空,失重感再次席卷而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前一片雾霭般的黑,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朱府院落。
她从未离开原地,只是在罗盘的牵引下神识去了另一个空间。
园盘卧在掌心沉淀淀的。
这到底是什么?
好似追随自己而来。
苍耳低头,掌心的罗盘已经恢复沉寂,变成了一块看似不起眼的圆形铜铁。
幻境里的女孩长得和她一模一样,但绝对不是自己。
为什么里面能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
如此真实…
但又如此虚假…
她看到了幻境中的一个自己饱受欺凌,但这些在她苍耳身上绝对不会发生。对于她来说,所有拦路石只会成为她的磨刀石,受欺负后绝不会如此摇尾乞怜,而是会养精蓄锐,待一日加倍奉还。
更何况,她更不可能去和...
“你是谁?和你说话呢!”
小少年的声音抬高了几分,带着不满,把她从纷乱的思绪中彻底拉了出来。
他看得到自己?
他是仙门中人。
这个念头在苍耳脑中一闪而过,紧接着她自然的转身,对面站着一个大概十岁的小男孩,圆圆的脸蛋上是一双黑黑的眼,这张脸让她莫名觉得很熟悉。
少年穿着一身水蓝色羽缎圆领袍,腰佩金镶脂玉圈带。
而悬在衫间的佩玉最为精美,玲珑剔透的玉石中是赤红色的脉络,在阳光下如丝如缕,清晰可见,最奇妙的是那赤纹嵌入玉石,好似水流在潺潺流淌,绝妙非凡。
小少年指着旁边一株大树顶端,朝着苍耳朗声道:“你,替我把这个拿下来!”
吩咐旁人做事情在他眼里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眼中没有丝毫的请求软色。
苍耳抬头,不远处的大树上是一只竹蜻蜓,竹蜻蜓不知是何种材料制作,蜓叶在阳光下居然是七彩的,流光溢彩,光华夺目,煞是好看。
她没有过多言语,一个跃身取下递了过去。小少年接过竹蜻蜓,也没有半句道谢,连眼神都未曾给一个,便转身打算离开。
“少主子,慢点,慢点,外头危险,可等等我们!”
三个侍从忙不迭从墙垣外跑来,好不容易才找到小主子,双眼都冒着星星,殷勤的拉着小少年左右检查,生怕磕了碰了。
苍耳瞥见了他们服饰上的暗星纹,恍然明白过来,她没说话,而其他人也好像没看见她。——并不是真的没看见她,而是并没把她当一回事。
小少年不满的甩开那些人的手道:“哼,我已经十岁了,爹爹还总不让我出门,你们跟着做什么,走开!”
其中一名青年名叫许肃,是小公子的贴身护卫,讪笑着说:“少主,您在朱府玩一玩就可以了。”然后放缓声音讨好道:“别的地方咱就不去了,啊,危险。”
“怎么就不能去?!”小少年更为不满:“我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什么地方没去过?!为什么我就不能!”
他瞥了一眼眼前这些侍从,摆出一种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高傲姿态道:“君子有云,居仙府则忧民,居布衣则忧君。保天下者,仙门之责。若不能亲身去世间走一走,如何能修仙卫道,锄强扶弱?”
他说着说着,恨恨道:“而且那朱家主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那么有钱,可周遭荒芜,饥民遍野,特别是最近的寒水镇,多少穷苦人家吃不饱饭,他就算拿出一千金去分一分都够那一镇子人活好几载了。如此为富不仁,我为何要给他祝寿?!”
苍耳抬了抬眉,嘴角撇了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现在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觉得这人脸熟了。
细小的动作被小少年眼角余光瞥到,他终于抬起头来正视这少女的脸。眼前少女一身粗布麻衣,应该是朱府的下人,区区下人如此没有礼貌,小少年傲气道:“你笑什么?!”
苍耳轻掠一个来回,小少年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然后腰间一空,抬头眼前少女任站在原地,但手中却多了一块环形玉佩。
玉佩朱心流光,正是他的赤心玉玦!什么时候到了她的手中?!
苍耳站在那里好似从未移动,慢慢道:“这个玉玦挺别致的,要不送给我吧。”
父亲送给我的生辰礼,神官主持开过光,是在主神前祈过福的,世间仅此一块,千金难买的玉玦,居然被你这个下人轻飘飘的讨要?!简直是不可理喻!
“还给我!”
小少年愤怒的冲来,伸手就要来抢,他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宗门所有最好的宗师更是鞍前马后的辅导功课,无论身手还是修为在同龄人之中都是佼佼者的存在,可此刻居然几招下去都没碰到那少女衣角,还踉跄扑了几个空。赤红着脸要再抢夺的时候,那少女手中又多了一物。
正是他连离家出走都不忘带走把玩的宝贝竹蜻蜓!
苍耳望着手中竹蜻蜓随意把玩,全然没有抬眸去看身旁狼狈少年一眼,淡然道:“这个竹蜻蜓也不错,颜色挺特别,要不也送我吧。”
“你!!”
小少年打架从不喜有人插手,为此发怒了多次,因此侍从不敢贸然出手,更何况是面对凡人。现在,他们快要按耐不住了,公子年岁小且在气头上没意识到。但此刻他们却清楚的知道,凡人中是不可能有如此身手的——此人身份有异!
几人拔剑而出,苍耳随意拾起一根竹竿迎上,精巧而灵活的几个闪身,看准穴位重击,又快又狠,几声脆响,手腕一翻长剑滑落,侍从们痛得满地打滚,嗷嗷大叫。
就算她现在只有一层的功力,但八成的仙门之人也奈何不了她的,除非是哪位宗门长老来了她还会惧上几分,但眼前这些年轻人显然不是。
苍耳旋身落地,擦拭了下手中竹竿道:“如果朱老爷知道星烨山的公子偷偷溜下凡尘来,可能寿宴也不敢再办了,毕恭毕敬的来迎你护你。”
打斗太快都没有看清,正怔怔出神的少年,被苍耳一言惊醒:“你怎么知道?!你…你别告诉他!!”
苍耳抬手,玉佩腾空而起,悬于空中,火花一闪,瞬间龟裂成灰,她轻声道:“这东西晦气,还是不要的好。”
小少年此刻彻底怒了,吼道:“这可是我爹给我祈福平安的赤心玉玦,你居然敢!!”
苍耳无所谓道:“那你去告状吧。”
小少年勃然大怒,拔出宝剑跃身冲来,顿时金光大盛。这柄宝剑是前些日子十岁生辰父亲送自己的大礼,是神龟金壳所制,是世间难得的仙器,他从未用过,一是不需要二是不舍得。
如今气急,宝剑灵光大亮,他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可还没等到他冲过去,少女已到眼前,猝不及防,只觉一阵凉风,紧接着小腿一疼,重心失衡便半跪下去。他忙不迭挥剑去砍,宝剑砍中少女的竹竿,窃喜还没溢上心头,便是一沉,竹竿竟如玄铁般坚硬,铮铮震鸣沿着长剑传来,他几乎要握不住宝剑,紧接着,虎口一疼,长剑哐当掉落。
下一秒,竹竿便横在颈侧。
前后不过三招。
少女俯视着他:“小子,在外面不是在家里,得低调才能得平安,你父亲不会管教你,我来。”然后,她蹲在地上看着他:“此乃血玉你可知晓?”
自出生便是被捧着,从未有人如此待自己,身上的余痛让他仍微微战栗,小少年委屈而又愤怒的看着她,苍耳继续道:“虽的确能护卫平安,可却是由生人活血孕养而制,血腥气味太重,不要也罢。”她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尘,整了整他的衣领,道:“苍生不是言之在口,而是言之在行,多想想罢。”
生人活血?!怎么可能?!
小少年心中惊诧,并不相信,手腕虎口仍疼,简直浑身都疼,他愤愤道:“你…你胡说!你等着,我叫我爹收拾你!”
苍耳叹了口气,把竹蜻蜓轻飘飘丢回他身上:“还有,这竹蜻蜓之所以绚丽,只因乃五彩竹所制,五彩竹须养在仙府灵气充沛之地,必须是要米乳浇灌生长,越是上等的米乳越好,而十石粮食才能炼制一公斤米乳,这东西…你最好扔了吧。”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寻遍仙门问道者,多何不食肉糜也。
既然遇上故人之子,便替他管教一二,希望这孩子能听进去吧。她轻轻叹气,拍去手中泥尘,起身正要离开。
“站住!”
身后响起一声男音,她再熟悉不过的。
小少年忽的哭了起来,委屈一泄如注:“柳叔叔,你终于来了,呜呜,就是她,她欺负我!”
柳慕风…
苍耳浑身僵硬。
苍耳:我们关系从他利用我开始,到我利用他结束,最后以血海深仇收尾,实在不知道他会暗恋我。
重生前的苍耳是沙锅很多很多人的,出现在她的死亡名单里的人可能活不过三天,不是什么良字辈。但她也不是坏人,只能说有自己的一套三观。
评论是我坚持的动力,多多评论呀!
本打算三章后切入苍苍的成长史的,但很多事情不得不铺垫,慢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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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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