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卫舰队率先向宋知远所在的旗舰方向发起冲锋，观测仪因各种强光照射导致过载出现了短暂的失灵，无数射线类武器点燃虚空的那一刻，整个帝国历史的指针开始疯狂转动。
将军脚下旗舰【玄甲】号的甲板也在晃动，全息战报像暴雨般砸在光屏的投影上。
只见萧临渊的金吾卫舰队展开帝国经典的天蝎阵型，那些制式黑色舰船的尾焰里飘散的反物质粒子，让人想起古地球时代毒蝎的致命蛰刺。
金吾卫舰队最先接触的是第四舰队驻守在星门外围的斥候部队，一般由身型娇小的【独足鸟】级护卫舰组成。它们往往不具备单兵作战能力却拥有近身缠斗的优势，利用自身的超高速移动执行任务的成本极低，一旦被这些小飞蛾蛰上一口就得不偿失了。
在这些护卫舰巧妙的配合之下，那些黑色的金吾卫战舰在一团团炽烈的火光中闪烁，或像个没头苍蝇左突右冲妄图撕裂阵线或是呼唤几个队友一起上前，却都被斥候部队挡了下来，几分钟过去竟一艘舰船都没损失。
而那些战场各处随处可见的黑色舰船身上却是火光连连。
“主动装甲充能完毕，随时待命！”第四舰队工程舰【鲁班】号传来的讯号带着穿越磁爆特有的嘶哑，“宋将军，咱们的战舰核心温度已经突破临界值，恐怕只有四十七秒窗口期。下令吧，弟兄们都等着呢。”
热身结束，就是现在！
宋知远扯开领口，一掌拍碎锁骨下方神经接口上的玻璃护罩，从操作台里抽出一根光缆接上。
生物电脉冲刺入脊椎的瞬间，八千艘友方星舰的量子观测仪同时接入他的视觉神经，伴随着阵阵酥麻感穿透脑海。
【陆吾】级战列巡洋舰【玄甲】号通过这根脐带发出一声短促的嘶吼，似是不甘又似无可奈何般渐渐停息，一如闹别扭的老友不甘心交出控制权。
【玄甲】老兄啊……你可知我现在只有你了。
抚过墙上的刀柄，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目光掠过上面繁复的云纹雕花时却湿了眼眶。
这是萧翊赐给他的指挥刀，更是历代大夏皇帝的镇国宝剑。
将军振臂一挥，长达二百七十个小时的沉浸式共感经验以及驻守于边疆十四年的蹉跎岁月，此刻皆化作扑向敌军的长程飞弹，雨点般砸在敌军阵线之上。
低声怒号的旗舰率领突击舰队向前推进，金吾卫一字排开的舰队几乎被这迅猛的攻势从中斫成两段，原本整齐的战线此刻乱得不成样子，但预想中的溃却并未出现。
毕竟身为帝国五大将之一，和他一起从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萧临渊并非等闲之辈。
更何况眼前的金吾卫个个都是皇族驯养的死士，情况如此顺利着实让人心生疑虑。
但宋知远没时间揣摩他们的意图，唯有将敌方的有生力量吃个精光。
【玄甲】号用它锋利的舰首刺破一艘拦路的黑色星舰，从星舰引擎爆裂的火光中一跃而出，熔化的金属凝成液体填满仅有半个天文单位的星空。
星尘带的银色微粒在宋知远意识海中化作流动的银河，那些是克莱因护盾的折射节点——第四舰队耗费三年时间，用星际尘埃浇筑的隐形长城，本是用来维持星门空间稳定性所建，此刻却成为抵抗金吾卫舰队的最终防线。
“全体向后退，掩护我执行【烛龙】二级协议。”宋知远的指令渗入【陆吾】级战列巡洋舰的发信器官，化作一道加密过的量子密钥，穿过沸腾的战场，回响在那些生物战舰伴生体的神经中枢之中。
刹那间，星尘带中飘荡的那些伪装成太空垃圾的纳米生物集群纷纷苏醒，为第四舰队的反攻奏响序曲。
这些指甲盖大小的杀戮机器无孔不入，用自毁式撞击在黑色战舰的克莱因护盾上蚀刻出蛛网状裂痕。
三艘【折翼者】级突击舰趁机突入敌阵，全舰队仅有的四座引力坍缩炮趁此机会撕开时空褶皱，将十二艘敌舰抛进二维平面。
回过神来，身下的【玄甲】号正杀得兴起，竟不再释放长程飞弹，而是利用自己庞大的躯体频繁撞击那些处于关键位置的敌舰，任凭激光类武器烧蚀它的装甲也停不下一步。
这种丝毫不顾驾驶员安危的打法颇有【陆吾】级战列巡洋舰的一贯风范，好在早就切除痛觉的宋知远只觉得痛快，倒也不在意它随便折腾，这就是将军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之一。
就在它沉迷于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之时，将军青铜质地的左侧义肢竟轰然碎裂。
机械助理上前想帮他撑住身体，但将军拒绝了助理伸来的手，而是借着甲板稳住身形，露出一个虚浮的笑容。
握住杯子再猛灌一口咖啡，宋知远深知代号为【烛龙】的操作协议一开，任谁来都抵挡不住全盛时期的【玄甲】号。
不过就算在他自己看来第四舰队的溃却只是时间问题，临渊能攻下首都星系就意味着他拥有近乎无限的后勤保障，围困一个小小的星门防区不也手到擒来？
临渊为什么不想着打成本更低的消耗战而是选择用主力发动决战？
但第四舰队身后就是洛水星系，生物战舰燃料的产区之一，还有帝国未沦陷的最后一座星门。
正是十几年前先帝封锁兽主的最后屏障，不能轻易将它拱手让人……
宋知远没有想到，萧临渊的反击来得远比超新星爆发来得更猛烈。
在生物舰队的纳米伴生体集群突破层层阵线，即将接触到金吾卫旗舰的瞬间，【鸦杀】号战列舰突然解体成百万个微小的菱形模块，每个模块都在量子纠缠态中闪烁重组。
当这团无边无际的金属风暴重新凝聚时，竟化作直径三百公里的环形杀阵，中央旋转的黑洞正在吞噬沿途的星舰。
“将军，那是人工黑洞生成器！”副官叶铭的惊呼被一道道警报声淹没，“他就不怕伤到自己人吗？”
该死，到底是自己操之过急了，还是被这家伙摆了一道。
一时间脑内充斥着伴生体与友方星舰的悲鸣，如一首壮烈的交响乐，而听众却只有指挥官和那些本不该丢掉性命的新兵——宋知远今早还听见他们要在下个离岸假期和朋友们小聚一番。
如此大好年华却就此陨落，见惯生死离别的将军也不由得长叹一声。
短短几秒内，接连几艘己方生物战舰突然断开【玄甲】号神经链接的滋味并不好受。
宋知远咬破舌尖，任由浓稠的铁锈味在口腔炸开，似乎只有血的味道才能让这颗冷酷无情的脑袋从这场近乎疯狂的杀戮中清醒过来。
只见此刻全息沙盘上，大夏帝国皇室才有资格持有的紫微垣星图正在战场上空显现，二十八宿的方位与【鸦杀】号旗舰的碎片完美契合。
一声克制的痛呼从他紧抿的嘴唇散逸出去，分不清是【玄甲】号自身发出的哀鸣，还是从深度共感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情感。
萧临渊竟敢动用皇室秘藏的歼星级武器，这意味着枢密院里的新生代力量已经集体倒戈，交出了护国玉玺。
支撑宋家一路走到现在的，竟是令人不齿的墙头草之辈么？
“铭，我要用那一招……战场调度就交给你了，捂住耳朵。”
说罢，宋知远抑制住几近掀开天灵盖的痛楚，解开虎符底部的生物识别密钥。
一道人耳捕捉不到的细微嗡鸣撕裂维度，【玄甲】号机库洞开，一颗青铜铸就的球形古镜散出微芒。
当第一缕恒星的反射光投射到战场之上，所有金吾卫舰船的火控系统突然不受控制地调转炮口，瞄向了已分裂成数百万块碎片的旗舰【鸦杀】号。
一道道射线精准刺向人工黑洞生成器的组件，仅用了几微秒就将那些金属熔化殆尽，比熔穿一张纸慢不了多少。
【鸦杀】号似乎未曾料到这种场面，黑色巨舰的装甲迎着己方的各式射线层层剥落，不少失去指挥的星舰一时竟乱了阵脚，而现在选择后退已是下下之策。
宋知远的眼神冰冷如铁——就让你也尝尝临阵倒戈的滋味！
“用更高权限的生物密钥夺取星舰的控制权吗，将军真是好算计。”萧临渊脸上还挂着笑，此时他的影像正在电磁风暴中扭曲，“萧翊竟然把宝压在你的身上，真是令人意外。”
“你不配直呼先帝的尊名。”将军不想搭话，望着长程飞弹经过敌阵留下的朵朵蓝色脉冲花，不禁想起三个月前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
中枢科学院地下的密室后，首席科学家林骁亲自将青铜星图仪装于【玄甲】号的机库，并再三叮嘱千万不要让它落在萧临渊之手。
直到现在宋知远才明白其中的缘由，原来那时自己也成为了政客手中一枚棋子。
现在，科学院捕获的那些游荡在量子海洋的古老意识正啃噬生物战舰的神经，逼迫它们背弃自己的主君，将战场的主导权交到宋知远手中。
战局却在此时发生诡异偏转。
没来得及启动武器的金吾卫舰队残部突然集体进入跃迁状态，却没有选择撤退的航线——仓促生成的短距虫洞中，各项参数表明他们的目的地是星门。
身为双生子的宋知远瞬间读懂萧临渊的毒计：他不惜让死士们引爆银河系最大的跃迁星门，就是为了让星门那头的核子风暴席卷整个帝国边疆。
至于核子风暴还会带来什么，那个醉心于研究的弟弟并不关心。
临渊你变了，曾经的你会为那些无家可归之人落泪，还说愿献绵薄之力替先帝撑住危局，现在的你竟一丝一毫都不愿为帝国的江山社稷考虑……
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鸦杀】号撞向相位矩阵的瞬间，整个宇宙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星门枢纽的十二边形结构开始解体，露出内部层层嵌套的青铜齿轮结构。这些直径超过类地行星的机械造物上，蚀刻着与古镜相同的星图。
“我没错，我没算错！那果真是先帝留下的遗产，也是大夏最后的气数！”萧临渊最后的狂笑被星门的引力撕裂，金吾卫舰队群在徐徐洞开的星门中消失，在核子潮汐的波涛中化为基本粒子。
见敌军溃退，舰队内部的通讯频道传来一阵欢呼，庆贺金吾卫的覆灭。
只有宋知远才知道，真正的危机现在才刚刚开始——苏醒的虚空兽即将踏入大夏的疆土，第四舰队乃至整个大夏帝国的宏愿也只能等待后人实现了吧。
——当然，那也是在有未来的前提下。
“将军！引力透镜效应显示有超维度物体正在接近！”监测员的声音因恐惧而失真，“体积相当于三百个恒星系......是活的！”
宋知远凝神望向舷窗外缓缓浮现的巨型阴影，那东西像是把整个银河系揉成一团后泼洒出的墨迹，无数星舰的残骸在它表面组成风暴般的漩涡。
当那团阴影徐徐睁开九只琥珀色的巨眼，生物战舰上的所有量子计算机同时输出相同的语句：
“我将赐予你们缺席已久的葬礼，自诩为神的永生者们……”
众人茫然无措之际，宋知远怒喝一声打断这道不详的讯息：“那家伙把兽主放出来了！我们没有退路，身后就是大夏的江山！听我口令，空间类武器三分钟后同时击发，优先打击星门的空间稳定点！”
话音未落，宋知远发觉身下的【玄甲】号正带着一整个突击编队朝星门的豁口方向扑去，意图用自己的躯体顶在前面，为战局提供一丝转机。
哪怕再小心也不为过，这可是兽主！宋知远深知当年先皇率军亲剿兽巢之时，大夏方尚能一战，但现在孤立无援的第四舰队能独自完成斩首行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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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震颤的双子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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