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裴望矜带着珍珠回了S67休息。
一路上，她从珍珠的叙述中大致理清了她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
据珍珠说，她今年确实正好十二岁，两年前觉醒了土类异能，但由于是无人问津的三等公民，没去忒弥斯学院报道，也没人指导她对能力的运用，全靠自己和生活环境磨炼出了两个技能。
这个年纪就已发展出了两个技能，放在学院里也算能吊打一片的天才了，裴望矜如是想。
珍珠说，她此前一直有个同龄的好友，名叫贝壳，也是三等公民。
贝壳自幼没有母亲，但因开朗仗义在这一带很受欢迎。她还具有一项名为[复制]的天赋，可以复刻亲眼见过的别人的异能，但因为年纪尚小，只能模仿使用一次。
珍珠在母亲病逝后去投奔了贝壳，让她搬进原先自己和母亲住的小屋里一起生活。
六月份的某一天，珍珠在使用能力时，被一个来自活动区之外的醉汉撞见，那人扬言是主城帮派虎头帮的成员，要把觉醒了异能的珍珠抓走。
她心急如焚地跑回家和贝壳商量对策。她们不被允许离开这块区域，向来只有别人随意进出的份，就算想躲也没有地方可以容身。
虽说住在附近的其她三等公民平常也很照顾二人，但这种要和不法帮派势力对着干的事情，她们也大多爱莫能助。面对那些眼里只有拳头和暴利的凶徒，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就算虎头帮真在此地大开杀戒，也不会有人在乎三等公民的性命，因此其她人帮或不帮，都很难带来什么改变。
贝壳并不打算乖乖就范，任由坏人把朋友带走，便提议说：
“反正那天闯进来的是个喝醉了酒的人，他未必看清了你的长相。我们年龄相仿，身高也差不多，不如让我复制一下你的能力，到时候他们把我带走，你就安全了。”
可珍珠听了这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什么也不让她就这样为自己白白送命。
贝壳又安慰她道：
“不会出什么事的。虎头帮要抓有能力的小孩，肯定有什么其它用意，兴许我去了那里之后，一日三餐都能有着落呢。”
珍珠还是不同意。
贝壳拗不过她，又实在想替好友挡刀，于是折中了一下：
“那咱俩在他们面前互换一下身份吧！我复制你的能力，假装有土类异能，你就说有[复制]的天赋，到时候我施展一次，你也施展一次，这样我就又可以继续复刻你的了。
“他们肯定也不会放过有天赋的人，管他虎头帮是个什么地方，我们一起去蹭吃蹭喝，有困难了再想其它办法，好不好？”
珍珠之前听她说要代替自己去，急得差点掉眼泪，这会儿红着鼻头，想了想，总算是同意了。
第二天清早，就有一辆破破烂烂的小货车开进巷子里来，从车里跳下几个身型粗壮的大汉，看过女孩们的一番自导自演后，并未发觉出什么异常，直接满意地把人拉上了车。
上车后，她们被捆住手脚塞进了后座，眼睛也被蒙了起来。但两人都不吵不闹的，只留心听着周围的响动。
旧货车开得不快，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外终于响起了易于分辨的嘈杂声，似乎是她们刚刚进入虎头帮的据点，四周传来吆喝着打招呼的声音。
但货车并未就此停靠，而是又向前开了一段，这才把她们放下来。
终于解开束缚和蒙蔽时，女孩们得以看见面前矗立着的巨大厂房，和老旧剥落的喷漆墙体。
她们被赶进厂房内，虎头帮的人随意指了一处打着补丁的布榻作为她们的歇脚之地，就转身离开了。
高达三米的铁门被重重关上后，室内竟透不进一丝光，在即将入夏的天气里也弥漫着刺骨的冷。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切仿佛都和她们之前想象的一样，没有谩骂和虐待，活动空间有限，但一日三餐都能吃上饱饭。送来的食物虽然简陋，至少不用再挨饿了。
女孩们安顿下来后没多久，有个身高不过一米七的男人来过厂房，看她们展示了一番能力后，没说什么就走了。
珍珠说，其他帮派成员对这人很是恭敬，可能正是他们虎头帮的老大。
她们适应了厂房里除了有人开门放饭时长久的黑暗，渐渐观察起周围环境来，这一观察便发现地上还摆着不少破败的布垫，角落里还有个铁笼子。
偌大的厂房里只有她们两个活物，地上没有血迹，笼子旁也没有刑具，但这一切却越发令女孩们担心起来。
期间有一次，那个曾喝醉了酒闯进巷子来的被叫作“松菜”的男子嬉皮笑脸地开门进来，点名要贝壳动用能力去给他偷点食物来。
贝壳没好气地跟着他出门，只带回一条不知从哪个垃圾桶里捡来的隔夜面包。她看也没看松菜怒极跳脚的滑稽模样，把面包扔到他面前就回来找珍珠，偷偷告诉她门外的据点里守卫秩序特别松散。
这伙人大费周章地把她们抓过来，至今却没发生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这里面绝对有鬼。
整个据点人数不多，看起来也实力平平，没准是在什么非法产业链里做下游的，上面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但仅凭她们两个也很难顺利逃出去……
珍珠看见松菜脚下的那条干面包，突然有了主意。
在跑出来找裴望矜之前，女孩们抱着搜集更多信息的想法，偷偷扒着墙角听他们说话，这才得知——
虎头帮确实只是“供货商”的身份，负责在主城范围内搜捕有特殊能力又没有靠山的人，说白了就是那些不被联邦重视的三等公民里边的天才。
抓回来的都会被关进厂房里，期间无论她们怎么挣扎，虎头帮都不能施以棍棒等虐待，这是为了保证“货物”完好无损，才能卖到好价钱，否则还会被上头训斥。
而买家会派提货人在每月18日前来“验货”，再根据“货物”的年龄和能力来给虎头帮支付报酬，年纪小的和实力强的卖得最好。
提货人所代表的上游被他们称为“斗兽场”，老巢就在主城城郊，是个专门囚禁特殊能力者并对她们进行人体改造等非法研究的地方。
就连虎头帮也不清楚斗兽场做这些的具体目的，兴许是想打造超越人类范畴的战斗机器，但这些都不重要，他们只用保证每个月都有“进货”待价而沽就行了，大家都是混这行的，没必要去打听金主的**。
女孩们听后很是提心吊胆了一阵，虽然早已习惯不被当人看的生活，但总归还是有求生欲的，鬼知道那个斗兽场是个什么地方，保不齐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于是她们估摸着日期，某天随口问了句时间，惊觉已到6月17日了，实在是耽搁不得。
因此当晚珍珠就在贝壳的掩护下，趁虎头帮巡逻换班的空档，逃也似的溜了出来。
她大致知道据点离城中心不远，但跑出来才发现这里竟然也就在A5大道而已，选址的冒险程度不亚于那个所谓的斗兽场。
究竟是因为灯下黑才最难发觉，抑或这些也都只在联邦明知而默许的范畴，年幼的珍珠在短时间内没法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无暇细想，她跑过街边商店时看了眼具体时刻，接近当初遇见裴望矜的时间，于是又加快脚步向曾经养育自己的那条巷子跑去。
其实珍珠也不确定这样能不能碰上裴望矜，如果机缘不巧的话，再多走几步去中心供给站求助周经理也不是不行。
结果跑进巷子后，果然没看见那个姐姐的身影，反倒是她的逃跑行为被虎头帮察觉，一行人凶神恶煞地追过来要抓她。
珍珠连忙借助对地势的了解，弯弯绕绕地和他们周旋了好一会儿，中途自己也摔了几跤，就在几乎要彻底绝望时，猝不及防地在某个转角撞上了刚刚结束晚训的裴望矜。
可不就是救世主么……
认出她的一瞬间，珍珠在心里想。
又一次得救了呢。
*
温度宜人的室内，珍珠躺在裴望矜的被子里，满脸焦急：
“明天提货人就要来了，如果虎头帮找不到我，一定会迁怒于贝壳的，他们也会发现其实贝壳压根就没有异能……我该怎么办啊，小裴姐姐？”
裴望矜没有正面作答，只是安慰珍珠别太担心，一边轻轻地顺着她的背哄人睡觉。
小孩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裴望矜带上卧室的门，走到客厅拿了张纸，坐下来开始写针对虎头帮的行动计划。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呼出光屏点进论坛，在私人聊天室里向一个ID叫“燕麦粥”的人发过去一条信息——
[旺财运]：我想知道关于斗兽场的事情。(6/18, 01:13)
*
星元526年6月18日上午，终于舍得开灯的厂房内。
装束酷似酒店侍应生的提货人双手负于身后，神色不悦地对虎头帮帮主说：
“厉白虎，我们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了，你就拿这种废物来糊弄我？”
他掏出一个可以检测异能和战力的表盘，怼到瑟缩在角落里的贝壳脸上，指针依然纹丝不动，数值停留在负数的区间。
发现珍珠溜走之后，相当于损失了一大笔钱的虎头帮虽然没敢对贝壳拳脚相加，但也饿了她一顿早饭。
本以为有这一个异能持有者交上去也能应付，另一个有天赋的小孩的去向糊弄糊弄也就行了，谁知今天上头的人一来，竟然发现留下的这个小孩根本没有异能，扎扎实实地打了虎头帮的脸。
珍珠口中“身高不过一米七”的厉白虎满头大汗，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
“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当初抓过来的时候这能力还施展得好好的，我们也没发现她俩居然私下换了身份……”
话音未落，昨晚曾被大哥耳提面命“找不到人就别回来”的松菜带着一伙人从货车下来，进门后把这不光彩的场面给牢牢关住，这才拎出双臂被反剪在身后的珍珠：
“老大，快看我们把谁给你带回来了！”
厉白虎顿时惊喜地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抒发一下财宝失而复得的充沛情感，原先一直默不作声的贝壳突然尖声叫了起来：
“珍珠！”
“贝壳！”
珍珠也喊着，挣脱了松菜的钳制，飞快地跑到贝壳身边。
贝壳说：“我很好，他们没把我怎么样，你呢？你说的那个特别厉害的大姐姐找到了吗？”
珍珠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厉白虎高声喊去，推搡到提货人的面前，眼看那个表盘上的指针迅速移到了“土类”，对应的战力值则指向了百分制下的六十。
提货人很是满意，又装模作样地训斥了厉白虎几句，就大手一挥，让小弟去给他们算钱：
“那个天赋是[复制]的也一块带上，将来可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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