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源不断的记忆涌入脑海,蓝汐倏地抱着脑袋,承受着越来越多凭空出现的信息,那些信息过于真实,一时竟让她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只一个人的声音始终清晰,那声音时而稚嫩,唤她林晚风,时而张扬,唤她喂,时而沙哑,唤她同学,时而明亮,唤她小学妹……
最后,他自报名讳,声调微扬,嚣张放肆,他说,小爷程让,前程似锦的程,承让的让。
他的面容渐渐清晰浮现在蓝汐脑中,轮廓分明,红润的薄唇微启,鼻梁高挺,一双眼眸,乌黑深邃。
他微垂着眸,神色中染着几分漫不经心,与眼前人重合在一起。
蓝汐启唇,唤了他声:“程让。”
随即闭上了眼。
无论是书中世界还是现实生活,蓝汐,或者说是林晚风,都是个孤儿。
不同的是,在书中,她自幼被爷爷收养,取名林晚风,爷爷死后,她被宁晚晚带回相府,改名蓝汐,身边有了更多人。而在现实生活中,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她在孤儿院长大,没收到过什么特别的关爱,到了上学的年纪,恰赶上市中最大的小初高全学段学校慈善扩展,她和几个同龄的孩子便被院长送去了那里。
学校只有一个高中部,初中部和小学却设了两个,公和私。私小和私初学费昂贵,重在培养全才,专为一些富家子弟设立,公小和公初则是向全市招生,进行义务教育。
校方免除了她们的学杂费,将她们几个分散在几个班,扔进了公小。学校内设施齐全,条件优越,小朋友很多,老师也很认真负责,一切都很好,可她却不能适应。
她觉得自己和那里格格不入,别的小朋友都有亲人接送,她没有,别的小朋友一起讨论去哪玩,她完全插不进去话题。别的小朋友欢欢喜喜地来,欢欢喜喜地走,而她,面无表情地来,面无表情地走。
渐渐地,班上有了些杂音。几岁的小孩子不知善恶,只知她与他们不一样,没有亲人,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他们会悄声议论她,也会善意地同她分享吃食,好坏皆有。
而她,虚伪的自尊心作祟,无视他们的议论,拒绝他们分享的吃食,继续特立独行,然后,彻底没了朋友。
她想,没关系,反正她也不在乎,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所以朋友,她也应该是没有的。
直到四年级时,她遇到了程让。
他是从临市转学过来的,本应去私小,却因公小今日也有位姓程的转校生报到,被老师误领到了她所在的班级。
他也很特立独行,十岁的小男孩自己来学校报到,有老师来接就跟着走,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说。
甚至进入班级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自我介绍,而是同班级里的小朋友瓜分他整整一书包的糖果。
老师都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第一排第一个小朋友开始,一个一个往后分。
直至轮到林晚风,他被她拒绝。老师开口试图缓解一下气氛,可他们两个,一个偏要给,另一个偏不收。
到最后,林晚风被他气红了眼,哭着跑出了教室。
老师望了望跑出教室的林晚风,又望了望满教室的小朋友,分到糖果的小朋友已经开吃,没分到的正眼巴巴地在等,老师左右为难。
而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程让小朋友则是高高举起手,问:“老师,我可以去哄哄她吗?”
“我老爸说过,男孩子不可以惹女孩子哭鼻子的!”
老师看着满班不安分的小朋友们,别无选择地点了点头。
“谢谢老师!”程让小朋友很有礼貌地朝老师鞠了个躬,而后将满是糖果的书包交给老师,讨好地问:“老师,您能帮我把剩下的糖果分一下吗?”
没分到糖果的小朋友眼巴巴地看向老师。
老师叹了口气,接过了程让的书包。
程让又朝老师鞠了个躬,跑出教室去找林晚风。
林晚风并没有跑出太远,她蹲在角落里,边擦着眼泪、吸着鼻子边想着得马上回去上课。
直到程让找到她,他拿着五六种不同口味的糖果,捧着递给她,神色认真:“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刚才送你的那种糖果呀?”
“没关系,我还有其他口味的,都送给你!”
林晚风刚收起来的眼泪再次出来,她嚎啕大哭。
程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糖果,委屈地嘟了下嘴,但还是决定暂时先收起来。
他蹲在林晚风身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她。
林晚风侧眸看向他,泪眼模糊地问:“干嘛?”
她哭得太凶,边说着话边止不住地哭出了个鼻涕泡。
程让拿出纸巾,递给她,问:“你为什么要哭呀?是不喜欢糖果吗?”
林晚风接过纸巾擦了擦鼻子,没有回话。
程让又继续说:“你要是不喜欢糖果的话,我家里还有其他好吃的,明天再带给你好不好?”
林晚风张口拒绝他:“我不要。”
“为什么?你不喜欢好吃的吗?”程让小朋友歪着脑袋,满眼困惑:“怎么会有小朋友不喜欢好吃的呢?”
林晚风小朋友很坚决:“我就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呀?我送给你!”程让小朋友拍了下胸脯,豪气地说:“我家里什么都有!”
意识到这话有些夸大,程让小朋友又补充道:“没有的话,我让老爸去买!”
林晚风停止哭泣,她揉了揉眼睛,好奇地问:“你为什么非要送我东西?”
程让理所当然地说:“交朋友嘛,要送见面礼的!”
林晚风坚定地拒绝道:“可我又不想和你交朋友!”
程让:“……”
记事以来第一次受到这种对待的程让小朋友很是受挫。
“为什么呀?”他望着她眨了眨眼睛,弱弱地问:“怎么会有小朋友不喜欢交朋友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起,林晚风歪着脑袋思考了会,诚实地说:“因为我没有父母,没有家人,也不应该有朋友。”
她以为会听到她所熟悉的那些:小孩子怎么会没有爸爸妈妈呢、你好可怜啊、我们做你的家人好不好……
可传入耳中是“哇!”的一声。
“你好酷啊!”程让小朋友的眼睛睁得超大,灼灼地盯着她:“没有爸爸妈妈,自力更生地长到这么大,超厉害的!”
“我们能交个朋友嘛?我可是小男子汉,虽然没有你厉害,但也很酷的!”
林晚风呆呆地迎着他的视线。
“我叫程让,前程似锦的程,承让的让。”程让又拿出那些糖果,捧在手中递给她:“你叫什么名字?”
林晚风犹豫地拿起了一颗,说:“林晚风。”
见她终于收下了糖果,程让小朋友眉开眼笑,他收好剩下的糖果,拉起她跑到了走廊。
林晚风好奇地问:“来这里做什么?”
程让没有回答她,他抓着扶手,仰头望着天,迎着风大喊了一声:“林晚风,你超酷的!”
“还有,”他转头望向她,朝她伸出了手:“从此刻起,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男孩单手抓着扶手,另一只手朝她伸着,微风吹动他额头前的短发,被阳光照出的光影在他干净的脸上晃动,咧开的嘴角挂着真挚的笑,稚嫩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回响。
林晚风倏地伸出手,没有回握他,而是同样抓住扶手,仰头望天,迎风大喊:“程让,从此刻起,我们是好朋友啦!”
老师寻来,叮嘱林晚风先回班级,又叫走了程让。
他朝林晚风挥了挥手,说:“好朋友,一会儿班上见!”
可她再也没有在班上见过他,错误被纠正,转校生回了他应去的班级,与她再无联系。
也是,他朋友那么多,怎么会在乎少一个呢?
再见已是八年级,在校外,她被混混堵在街角,索要钱财。
束手无策时,耳边传来一道极其张扬的声音,他说:“别动。”
她与混混皆侧眸望去,少年穿着校服,单肩背着书包,骑着辆山地自行车,明晃晃地插进了她与混混中间,而后停下,单脚着地。
他冷漠地瞥了眼混混,痞痞地问:“你谁啊?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欺负我们学校的女生?”
乍一看,比混混还像混混。
混混有样学样,也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还自以为是地加了个环臂的动作,反问了回去:“你又是谁啊?谁给你的胆子敢管我的闲事!”
少年冷哼了声,他摘下书包,拉开书包拉链,低头翻找起来。
混混紧张地后退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他从包中掏出了根棒棒糖,深蓝色包装。
混混:“……”
“你也要啊?”见他死死盯着手里的棒棒糖,少年又扫了眼书包,说:“但蓝莓味的只有这一个了,你可以挑个其他口味的。”
混混:“……”
混混说:“那来根苹果味的。”
少年掏出根浅绿色包装的棒棒糖递给混混,混混接过道了声谢,又问:“哥们,你来干嘛的?”
少年瞥了他眼,冷漠地剥开棒棒糖包装,然后叼着根棒棒糖,酷酷地说:“小爷程让,前程似锦的程,承让的让。”
他的声调微扬,极其地嚣张放肆。
“这一片的学生,都是小爷罩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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