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日月更替昭示时间流动的日子总是有些难捱,霍间重对沉竹的想念在黑暗的日子里一点点叠加,他期望着沉竹能再次拎着食盒披着斗篷出现在狱门前。
门锁晃动的声音响起,霍间重抬头去看,来人不是沉竹,是昭王的人。
那些人低着头将霍间重从地上拽了起来,卡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出了牢房,带入了刑室之中。
在刑室等候的人霍间重认得,是同陈年一并在廷尉府当职的同僚,名叫徐亮。
霍间重的手脚被绑在了木架之上,他无意挣扎,抬头看着前方磨着手中短刀的徐亮,问道:“昭王派人写了什么认罪书要我签署?徐大人不如先念给我听听。”
徐亮冷哼一声,说道:“你既想听,我便念与你听。”
他放下手中的短刀,将放在一边桌案之上的认罪书拿了过来,一边向被绑在木架之上的霍间重走近一边念道:“罪臣霍间重,自认与东羌贼人勾结,扰乱东境要塞,出手重伤朝廷官员,祸乱朝纲。”
徐亮念到此处顿了一下,看着霍间重的眼睛将剩下的内容补充完:“现承认受景王指使前去周邑惹发骚乱,以遮人耳目,私卖官粮。”
“念完了?”
“念完了。”徐亮将手中的认罪书交给在一旁候着的手下,接过了其递来的针匣,在霍间重面前打开,“此针之上淬了特制的毒药,此药入血便可使人浑身如被毒蝎啃食,疼涩难忍,多一针便多一分疼痛,霍将军觉得自己能撑到第几针?”
霍间重似笑非笑地回应徐亮的问话:“第三针?”
“那便先扎三针,给霍将军好好感受一番。”徐亮将针匣交给行刑的手下,随后便又回到原位拿起短刀开始打磨。
银针刚刺入皮肤之时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再徐亮磨刀的声响过了三声之后,疼痛从他的血液中迸发出来,似要将他的血管与粘连着的血肉从上到下啃食消化干净,从下针的部位开始,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霍间重握紧了拳头,青筋在手臂之上猛地出现,好像在拼力抵抗着游走全身的毒素。
磨刀的声音没有停下,徐亮的声音在霍间重此时混乱的意识中出现:“笔墨已然备好,霍将军若是想好了叫我一声便是。”
行刑人手中的又一根银针就要落下,此时门外传来了声响。
廷尉府的侍卫领着一位戴着白色帷帽的女子进到了刑室之中。
徐亮不明所以地回头,那侍卫低头向他禀报:“是昭王的人。”
徐亮听后面前的女子打量了一番,一身白色的衣裙并不显眼,倒是手腕上的一只玉镯极为博人眼球,成色极好,像是跟在昭王身边的人才会拥有之物,他探究地去看帷帽遮挡下的脸,却不得结果。
“昭王有何吩咐?”徐亮没好气地问道。
那女子从袖中掏出一块小巧的令牌,摆到了徐亮面前。
“昭王有令,托我将人带到昭王府中暗狱。”
那女子话说得简短,语气间却不容置疑,徐亮拿起那块令牌凑近端详,的确是昭王之物。
他不再磨蹭,让在霍间重身边行刑的那两个手下将人从木架上放了下来,架到了那女子身边。
“这认罪书他尚未签署,姑娘可要将此物一并带走?”
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收下了徐亮呈到手上的认罪书。
“姑娘可带了人手来?可否要徐某将人帮您送到昭王府上?”徐亮巴结地继续问道。
那女子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让那个给自己开门的侍卫从徐亮手下处将人接了过来,就要离去。
“夫人且慢。”徐亮突然将人叫住。
等那女子回头,徐亮才继续说道:“不知姑娘可否在昭王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徐某在此谢过了。”
白衣女子没给出回应,转身将人带离。
霍间重此时虽虚弱,但尚能行走,他的意识仿佛还在停留在方才,被疼痛不断牵扯,靠着身边侍卫的肩膀上一言不发地跟着白衣女子的步伐一路走到了廷尉府牢狱的大门前。
“姑娘,我只能替您将人送到此处,您的人可在门外等待?”那侍卫看着面前的白色背影询问道。
白衣女子依旧不出声,她缓缓转过身子来对着那侍卫说道:“多谢。”
随后便出手将那侍卫击倒在地。
霍间重没了倚靠就要顺着倒下去,那女子上前准备扶住他的肩膀,可霍间重却不领情,他将方才从那侍卫身上顺来的短剑摇晃地对准了那女子,沉着声音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不理会他伸到自己面前的短剑,先半蹲着身子从倒下的侍卫身上找出大门的钥匙,打开了廷尉府牢狱的大门,随后用技巧击打霍间重拿着剑的手腕,等着短剑应声落地,上前将人的半个身子架到了自己身上,带了出去。
“你要把我带到何处去?”霍间重找回了意识,虚弱地开口问道。
“你清醒些,自是要将你带出去。”
“当真是神通广大,能让廷尉府牢狱门前的守卫都消失不见。”
“少说话,节省些力气,是陈年将人支开。”
“你是……”
霍间重未说完的话被沉竹帷帽之下的凌厉眼神噎了回去,他撑起身子,减轻落在沉竹身上的分量,尽力跟上沉竹迅速的步伐。
沉竹带着人依据陈年的嘱咐选了小路从廷尉府的一处小门走出,门外是陈年为她们备好的马车。
将霍间重安置在了车厢之内后,她坐到马车前面,握住缰绳,将马车向霍府的方向驶去。
霍任芙一早便叫来了医士后在了家中,等着沉竹将人带回。
她守候在门前,等着马车停稳便立即叫人上前将霍间重从马车带到了房中。
“看上去没什么大伤,怎会如此虚弱?”霍任芙看着在床上躺着的霍间重向沉竹问道,霍间重脸色苍白,唇上不见血色,模样确实令人担忧。
“是毒针。”医士率先回答道,“早就听闻廷尉府有奇毒可致犯人疼痛难耐,生不如死,不过二位不用担忧,此毒并不致命,只是需等待些时间等身体将毒素清除。”
“还需等多久?”霍任芙追问道。
“霍大人体内的毒素不多,只肖半日便可好转,我给霍大人开副方子,可助其消减疼痛,但作用有限。”
医士将方子写好递给霍任芙,霍任芙看着手中的药方同沉竹问道:“小陈大人手中可有此毒的解药?”
沉竹摇摇头说道:“没有,我已派人去陈府问过,此毒不致命廷尉府中不设解药。”
霍任芙听后叹了口气,对沉竹说道:“嫂嫂今日辛苦了,此处我来照看着,嫂嫂先去休息吧。”
沉竹听了霍任芙的话看了眼躺在床榻之上冒着冷汗的霍间重,回到了自己屋中。
高卢在她先前去牢狱看望霍间重的次日便抵达了燕京城,陈年派人在城门口处将人捉拿送到了霍府上,沉竹让郑子寒带着高卢和此前霍间重准备的那些证据去到了景王府中。
一切本进展顺利,景王顺理成章地收下了人和证据,叫手下跟着郑子寒拿着他的手书去廷尉府将霍间重放出来。
可等郑子寒到了廷尉府,昭王在廷尉府中安插的人手却将他拦下,说现下证据不足以证明霍间重无罪,尚不能释放。
郑子寒将这说辞回禀给了沉竹,沉竹想来的确名不正言不顺,仅凭一张景王手书就让廷尉府放人未免太草率了些,只是等景王那边得到高卢口中的供词来将霍间重释出还需要时间。
沉竹想了一夜,还是去到景王府上向高卢要来了他手中的令牌,戴上帷帽,翻出自己成色最好的那支玉镯戴上,在陈年的帮助下再次进到了廷尉府的牢狱之中。
她先是来到霍间重原先在的牢房却发现人不在,接着又让侍卫引她来到了刑室,这才见到了霍间重。
边在脑中回忆着自己这几日的心境,沉竹边起身打理那盆被自己放在窗前的罗汉竹。
盆景周围她这几日又找来了几块合颜色的石块用作装饰,为此竹多添了几分意境。
将残叶修剪,又将干燥的土壤重新变得湿润,沉竹坐到窗边,从桌案下的一个匣子里拿出了一个更小的木匣拿了出来,木匣之中装着的是赋凌司前几日刚送来的解药。
她看着手中的解药,第一次有了迟疑,她想起霍间重曾同她说过的话。
霍间重是否能真的帮她寻到解药的配方?这段时间来她脑中不断回想着这一问题。
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对于霍间重的那点戒心的确在逐渐消却,产生了相信的种子。
百般思绪萦绕心头,沉竹到底难以将其一一捋清,她大多时候做事都仅凭着一个念头或是一瞬情绪,鲜少深思熟虑之后再去做一件事。
她终是决定不去想,将解药重新放进了木匣之中,又将那个小小的木匣掷到了桌匣之中。
燕京城的天气暖和了起来,她看着窗外隐约要冒出绿芽的枝头,她有些想去看望霍间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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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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