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苑珠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卷来,吹得洞开的门像树叶一样乱拍,风中裹挟着黑羽,像黑夜里下起一场漆黑的大雪。
熟识的人抱作一团,乔苑珠拉住阿青抱柱蹲下,不多时,妖风停了,除了满地的黑羽,还有口吐鲜血倒地不起的薛夫人的娘家妹妹,她的手中,分明握着一根黑色的鸟羽,森然若催命符。
“妹妹!妹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旁边侍立伺候的人拉着,薛夫人才没有生磕在地上。
她转头拉住徐枳也的衣摆,痛哭流涕,道:“道长,快收了那劳什子鸟!家妹是无辜的!”
徐枳也此时也十分恼怒,一是遇上这哭丧鸟,境遇竟然比当年那一场大战还要被动,二是事到如今,薛夫人还不开口!
他厉声道:“你既还不开口,这妖邪就没法子收住!下一个死的还不知道是谁!要想活命,现在就带我去季二新娘子的屋子!叫你那好儿子开开门!”
薛夫人立时脱力瘫倒在地,末了虚浮地道了句:“带他们去找敦儿。”
季二的婚房就在先前乔苑珠呆过的屋子旁边,只是越往那头靠近,乔苑珠就越发觉得浑身不对劲,心里头过了一遍遮着盖头在房中等候的孤寂和恐惧,由此深深为季二新娘子担心。
若那位新娘子与她是相同的处境,这么些时辰过去,她又将如何?不由得脚下步子也加快了些。
“二公子!二公子!您睡了吗?夫人她找您……”小厮轻叩屋门。
屋里头悄无声息,叩了几声门之后,隐约能听见簌簌的声音。
季二将门打开了一道缝,只见他披头散发,坦胸露乳,丝毫不觉得羞愧,反倒让人觉得,他就是想用这幅模样将众人赶走,好快些回去享受他的一夜**。
乔苑珠往他身后瞧过去,屋子里头只点了一根蜡烛,已经燃过半截,烛光十分微弱。她隐约瞧见床头有人蜷缩着在发抖。
季二直了直腰身,挡了乔苑珠的目光,又瞥眼看了看她身后的徐枳也,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道:“乔娘子不在房中伺候我大哥,大半夜出来在外男面前抛头露面,不太合规律吧。”
阿青听闻想上去给他一巴掌,再一脚踹他到边上,好叫大家快些进去见见苦主。
乔苑珠伸手将她拦下,道:“季二公子,你季府大祸临头了,薛夫人都已经晕死过去好几回,你姨母方才,口吐鲜血命丧了黄泉,你却还能安然入睡吗?”
季二没作多大的反应,反倒是屋里床头蜷着的人松动了些。
季二漠不关心地道:“害,季府的事,我一个做二公子的,实在是没什么权利和立场管,不如,你们去找找我大哥?”
一个老者看不惯季二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跺了跺拐,教训道:“家族之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家人,还分了个你我他出来,叫别人笑话!即便是你不想管这妖邪作祟之事,也当管管你的母亲,你的姨母!”
季二经不起激,从小到大,也没挨过什么骂,回呛道:“我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来闲言碎语,白活了这么大岁数,脸面也不要了。
原本想着你们好言好语,我听得舒坦了,怎么着也能听一听你们想做什么,如今看来,却是来搅我清梦的!诸位请回!”
季二就要关门,乔苑珠正想要阿青去做她刚才没做的事,游廊当中又起了一阵阴风,黑暗将整座季府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季二立马趁机将门板合上,乔苑珠不防,被重重地夹了手指,疼得她哼出声来。黑暗中有人从后将她环住,伸手挡在她的面前,隔开了沙砾和黑羽。
待到黑羽全都落了地,游廊中的笼烛光重新燃起。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有人高兴地喊:“这回没人出事!没人死!我们都活着!”
徐枳也与常茂对视了一眼。
黑羽现,必有灾祸降下,不在这群人当中,还有前堂沈岳君那边的人,眼下沈岳君那头没有动静,还有谁?
突然徐枳也跳出游廊,朝一处院奔过去,不忘回头道:“常茂!你速去岳君那头,查一查有没有遗漏的人,将所有人都给我圈到法阵里头去!”
“是!”常茂飞也似地往前堂去了。
原本跟在后头的人听说要设个法阵,皆追随常茂去了。
“娘子,咱们去哪边?”阿青问。
“去章道长那头!”乔苑珠已经撩袍追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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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壁还明晃晃地罩在头顶上,没有丝毫消散减弱的意思,连月亮都被隐了去。
青光铺洒下来,伴着微弱的烛火,再加上满地的黑羽,眼下的季府,整座宅子都罩上了一层死气,像极了阴森恐怖的鬼宅。
乔苑珠赶到院中的时候,徐枳也蹲在一口枯井边上,他面前还躺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那公子口中有血,已经死透了,手中分明握着一根黑羽,与先前暴毙的老夫人手中握着的那根一模一样。
“是我将季大打昏了放在这口井里的。”他喉头有些涩。
徐枳也的身型虽不至于虎背狼腰,可多年的修习也令他的肩背厚实有力,加上身材颀长,怎么看也不会令人联想到弱小一词。
此刻乔苑珠站在他的侧后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端详个背影,她敏锐地捕捉他身上的一丝无奈之意,只一个瞬息,那种感觉便消失了,眼前人转过身来望向她,又恢复到那副无坚不摧爽朗坚毅的模样,令她有些恍惚,仿佛先前所见皆是幻觉。
这人还真是难以琢磨!
“乔娘子怎么不去常茂那处?”徐枳也微蹙着眉,但是嘴却是笑开的。
乔苑珠看着那双眉有些入神,她在想,什么样的人能生得这么好看的眉毛和眼睛,既生得好看,又为何要用这样的眉目来感怀忧伤?
她想替他抚平。
“不是你的错,眼下哭丧鸟还未除,不能在这里久留,要快些去找季二。”她道。
徐枳也抬眸凝望了她片刻,笑着道:“好!”
三人急急往季二那边赶。
乔苑珠心脏突突,眼皮也跳得厉害,总觉得又要发生什么了,就在这时,季二房间的方向燃起一道冲天的鬼火!
与此同时,久无反应的眉心咒印闪烁。乔苑珠飞快地超前奔跑,洒落出来的金尘乘着她卷起的微风,飘荡在她身后。
徐枳也三两步蹬地,身形迅疾如风,彷若一只飞鸟往前头猛冲过去,三两下就没了影。
“阿青,你去常茂道长那儿!叫他画好法阵了就快些过来!”乔苑珠呼喊着。
“是,娘子你要放心!万事不可强出头!”阿青头也不回地朝反方向跑去。
狂奔间,乔苑珠感受到一阵凉风吹过鬓边,那凉风还裹着些草木香味,还有外头的尘土味道。鬼使神差地,她抬头往空中望去。
光壁消失了!
乔苑珠只在书上看过哭丧鸟的只言片语记载,从未与它正面打过交道。她不知为何眉心的咒印先前不亮,眼下突然亮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笼罩季府的光壁没来由地消失了。
难道道长捉住了哭丧鸟?
乔苑珠步子没停,跑得气喘吁吁,远隔着院中假山假水,她瞧见季二的房门洞开,里头一道邪火窜出,不见徐枳也的影子。
她暗道不好,光壁消失显然与眼前的妖邪无关。
还没靠近游廊,一道凌厉的掌风将门板劈穿,四周的窗户纸皆经不起劲风破了洞,房中窜出来一个鬼魅般的影子,看衣着,是个女子。
可是那女子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模样,浑身长满了白毛,头上也生出一双狐耳,身后还有一条硕大的狐尾,四肢皆化作兽掌,如同深山野狐一般,伏在地上,浑身肌肉绷紧,口中发出低吼,佯攻的姿态。
乔苑珠连忙择了一处假山,避开妖物的动线,躲到假山下面的洞中,以免被掳了去当作人质,那时道长就没法展开拳脚全力降妖了。
待到妖物引着徐枳也到了远处,乔苑珠迅速从洞中出来,奔入房中。
纵使她见过无数次妖邪作乱的场面,此情此景,还是被吓到了。
满地的碎尸块,四溅的鲜血,肠状物还挂在桌角晃荡,没有一处是能让人落脚的。
此时房中没有季二的影子,只有新娘子缩在床和墙的夹角处发抖,周遭发生的一切她都视若无睹,时而哭泣,时而癫笑。
乔苑珠走到她面前蹲下,静默地看了她好久,她将双手轻抚在新娘子的脸颊上,替她擦掉血迹,又将她搂在怀中,学着记忆中娘亲哄她的模样,哄着新娘子。
等到新娘子终于不抖了,她才开口:“你知道媒介在哪儿对吗?”
新娘子不肯说话,搭在乔苑珠臂上的手突然紧了紧,攥得乔苑珠生疼。
“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是你想要的吗?”乔苑珠柔声问。
新娘子闻言恨恨抬眸,一把将她推开:“是他们应得的!”
“你既然如此笃定,那你在害怕什么?”乔苑珠脸上有些愠色。
她惯来不爱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她看不惯人既想报仇又如此窝囊的模样。
新娘子将自己缩得更紧,哭着道:“是我害了她!”
“你害了谁?”乔苑珠问。
“我的妹妹,我不该去那个酒楼,也不该与她说这许多话,我早该知道她是有备而来的,到头来,两败俱伤,一场空!一切都晚了!”新娘子眼泪止不住,眼眶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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