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祝愿 > 第9章 第二天(五)

第9章 第二天(五)

“祈医生,看来你通灵失败。昨晚你刚刚讲完,早上我睁开眼,她身影反而不在我身边。过去多年,只要我睁眼,她就一定在我身边。为什么偏偏今天没有?”

“祈医生,是不是你同她讲我坏话,使她不见我,我原本打算开车去找她踪影,临开车前,她出现在我副驾驶,只同我讲一句话,身影就消失不见。祈医生,你讲是不是她已经在同我生气?”

“祈医生,你知不知,十年前我与她第四次见面时,我就问她可不可以同我睡觉,她连那年那天都没有生气不见我。”

“祈医生,如果你真是通灵婆,能不能替我带句话给她?你就只要同她讲,我不会再在落雪天开车,让她不要与我生气,让她明日不要迟到,不要不来见我,我还好想同她有十八年。”

-

四条短信发过去,我想祈医生那边又到下班时间,不知她何时才会回短信给我。

车外大雪还在往下落,我握紧手机,看金光浮游,落于车窗前,似一片被浸湿的软纱,原来又到西雅图的黎明。我思索一番,又打开手机,再补一条短信过去,

“祈医生,之前忘记祝你睡个好觉,希望你不要介意。”

发完这条体现教养的短信,我松开围巾,喘一口气,在发动车和下车之间犹豫。

结果刚拉起手刹,一抬头,就望见一个女人在车前站立,穿厚重飞行夹克,在雪地里戴墨镜,戴一顶橙色针织帽,酷飒似麻豆。

我下车,关车门。

她墨镜即刻滑到鼻梁,双眼发亮,几步跑我身边,口中呼出白气,

“舒舒,果真是你!”

她喊我舒舒。

我想应该是大学同学其中一个,却始终记不起对方姓名,便提起一个笑,

“好久未见。”

反正见面讲这一句话总没错,返过头去看,才发觉我人生中第一句“好久未见”,也是对你讲,原来连这件事都是你教过我。

但面前女人爽朗一笑,好像是把我不记人姓名的缺点看穿,她拍拍我肩,很开朗同我讲,

“我是阿珍。”

哪个阿珍?

我心里嘀咕,提起阿珍,第一反应是香港片中的苏丽珍。

“你不记得?十年前我们来西雅图,你同某位男同学在湖边大骂一通,我来劝架,之后我问你姓名,你一本正经讲你叫做苏亦舒,我开玩笑讲好巧,我讲我刚刚好也姓苏,我话我是苏丽珍。然后我一直喊你舒舒,你一直喊我阿珍,之后也是我邀你来参与那一场聚会。”

原来是那个阿珍,好同学阿珍。我骂她男朋友,她还要同我交朋友的,阿珍。

原来是那场聚会,世界末日前。我遇见你第二面,你还在黎明前吻我,那场聚会。

“好久未见。”

未料到十年后还能遇到在国外定居的同学阿珍,我看我身上睡衣拖鞋,看身后那辆没开动的黑雪弗兰,只讲得出这一句话。

阿珍却不介意我粗糙面貌,邀我去附近她屋企,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当年我们聚会场所。

按道理,我此时应当最怕遇旧人,碰旧物。但记起那时饮过的阿珍家绿色瓶盖啤酒,我突然想再饮一次。

雪还在往下落,我跟她身后,一步一步踩脚印,她同我叙旧,讲起大学时期好多事,讲我们那年研究生宿舍出问题好多人没住所,讲后来我们毕业好难得找一份清闲工,又讲那年地震好多人在外面扎帐篷露宿……好奇怪,她讲好多回忆,没一件事我记得清。

但她不同我讲你。

两公里雪路,不提你一个字,好像从来不认得你,好像十年前那个国外交流项目中,从未有个女同学,在她屋企内唱过《红豆》。

仔细一想,已经几多年,好多人看见我,都不肯同我提起你,仿佛你像香港片中主角在一夕之间魂飞魄散,于是乎所有人关于你的记忆都随之消散。又仿佛你是邪魔外祟,会吸我精魂夺我性命,提你姓名一次我寿命就少一天。可她们不知,是你多次出现救我,才使我免于麻木不仁。

“舒舒,你快些走。”

阿珍催我,然后返过头,目光看我身后,突然不发一言。

我也跟她去望,才知我身后,有一个你,戴冷帽站立在雪中,唇被冻得发红,却在白雪中望住我。原来你又出现,还暗暗跟我,担心我又在落雪天开车。可能祈医生当真会通灵,我短信一发过去,你就又出现。

我满心欢喜,等你叹一口气,慢慢走我身边,我才肯返过头去望阿珍。

阿珍也望我,许久不动,久到我脸都笑僵。

她眼眶泛红,缓缓动唇,问我一句,“舒舒,你为何要一个人踩两道脚印?”

轮到我不发一言,双腿如西瓜肉被锤得稀烂,又被钉入雪中,不知作何回答,难道我话我能见你幻觉?或者我同她话另一道脚印是我习惯性为你而留?

还未等到我反应。阿珍擦擦眼,过来扶我,邀我进家门,然后果真给我拿来绿色瓶盖啤酒,只是她一时之间没找到开瓶器,于是下楼去找。

我握笨重啤酒,再次来到屋顶露台,仿佛又听见一楼二楼喧嚷声,又看见你,背对大雪,穿黑高领毛衣,发被吹乱,在栏杆利落磕开绿色瓶盖,啤酒白气涌出,你垂眼瞥向我,一边笑一边问,

“介意同饮一瓶吗?”

“嘭——”

绿色瓶盖掉落地毯。阿珍上到露台,见我手握圆滚酒瓶,白色水汽疯狂涌出,她勉强笑笑,开自己手中啤酒,将开瓶器收入口袋,走我面前,同我碰瓶。

我饮一口啤酒,舌尖被苦到发麻。

阿珍也饮几口,单手扶栏杆,看一眼天边,又看一眼我手中啤酒,“其实当时我看见。”

我心思已经跑到那天,“看见什么?”

风声好大,吹我耳边,似刀片刮耳膜。我耳膜作痛,又听见阿珍讲,“当时你同斯斯接吻,在屋顶露台。”

我点点头,笑笑,“谢谢你。”

阿珍大概觉得这一声“谢”好奇怪,“谢什么?”

我饮一口啤酒,手指刮刮瓶身,被风吹得好清醒,

“让我知道,世上不只我一人还记得这件事。”

“舒舒……”

阿珍喊我,欲言又止,眉目之中似有怜惜,

“我想你是时候忘掉她。”

原来她也要来当说客。人人遇见我,人人都要叫我忘掉你。连当初疯到接住我玩笑从香港片中跑出来的“苏丽珍”,也不例外。

我不答她话,吹风大概使人心情变好,于是我只问,“阿珍,你看没看过那部话剧?”

“哪一部?”

“其中有一段台词我如今最爱,不如我背给你听?”

想必如果你听到又要笑我是世纪初文青,怎会总是遇见人就要同人背一遍台词?可如果是你,肯定会耐心听我讲话,还会耐心同我等黎明。可如果真的是你,我肯定即刻泪流满面。

阿珍不讲话,也不拦我,只又似刚刚般无力,喊我一句“舒舒”。

我笑笑,饮啤酒,等啤酒滋味融入喉间,沁入心肺,一字一句,终于开口,

“忘掉她,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忍受,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痛苦。忘掉她,忘掉你没有的东西,忘掉别人有的东西,忘掉你失去和以后不能得到的东西,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爱情,像犀牛忘掉草原,像水鸟忘掉湖泊,像地狱里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的人忘掉自己曾快步如飞,像落叶忘掉风,像图拉忘掉母犀牛。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1]

“舒舒……”

“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1]

我讲完,啤酒汁液浸泡入心。我看阿珍,阿珍已经眼眶红得好似火柿。她肯定想,我在用他人故事在为你我作结尾。

我却想世事果真无常,当年我背一场台词,泪流满面的人是我。如今我还是背一场台词,哽咽难言的人竟变作她人?

雪也好像停住,从屋顶露台往下望,只看得见白茫茫一片,我觉得我好似又看见火红金光浮现,一楼二楼喧嚷嘈杂,我站栏杆前,身上淋雪,因一场黎明心碎肠断,而你手中浸满我眼泪,在火红黎明中望我眼,抓紧我心,同我接一场世纪末日后的吻。其实那时你明明饮多酒,却浑身都发冷。

“舒舒。”阿珍突然出声,“你刚刚又为何只开一瓶啤酒?”

我不讲话,望冷风中,啤酒瓶光秃秃被置放露台栏杆,其中液体还剩下半瓶就已经不动,好似它在等,等个多年来习惯与我同饮一瓶的人。

[1]还是《恋爱的犀牛》中的台词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二天(五)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秋燥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风听过她的告白

娇养太子妃

冷酷上司是赛博Dad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