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河四点接到了母亲孙香女士的电话：“星河，下午哪里也别去，我跟你说过小钰弟弟考上了你的学校，文婷阿姨约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餐馆定位发你了，五点半准时到哦。”
“妈我晚上有课，要点名的。”季星河想也不想地找了个借口拒绝，晚上约好了要直播，他是小花猫平台一个流量不错的——擦边小主播。
“小兔崽子，你课表我早看过了，再骗人我去你公寓找你。”孙香一边骂一边找出幸福生活三人家庭群，按月份找到了季星河的课表截图甩给季星河。
“妈，我晚上真的有事。”
“交女朋友了？”孙香的语气透出一丝八卦。
“没有。”
“没有就必须过来，别的不说，小钰弟弟之前跟你多好，文婷阿姨把你当半个儿子对待，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孙香一桩桩一件件在电话那头派给季星河听。
“知道了，五点半准时到……挂了啊。”季星河把自己往床上一丢，语气诚恳地在自己主页挂了一张请假条。
他看了眼敞开的衣柜，里面猫耳发箍、狐狸尾巴、铃铛项圈……一应俱全。各种粉紫蓝绿的氛围灯藏都没处藏。
孙香要是来了还得了，他只能答应，更何况文婷阿姨确实对他不错，孙香口中的小钰弟弟就大可不必了。
小钰全名闻人钰，复姓闻人，名字跟小说似的，更扯淡的是父母离异家里很有钱，人长得也帅。
季星河不仇富也不仇帅，他自己长得也很好，就是不喜欢闻人钰，太浮夸了，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长大了又没礼貌又张扬。
小花猫平台不时弹出来对话框，一个眼熟的id连着评论了好几条负心汉，季星河再次发个了滑跪道歉的表情包。
五点多，季星河拉开了窗帘，楼下无患子树叶已经黄了，落日黄昏框在窗里，天有点凉。
季星河在白T恤外套了件卫衣，找了条宽松的工装裤穿上。想了想从衣柜角落刨出一件还挂着吊牌的潮牌皮衣，找了袋子装上，认命地下楼去坐地铁。
闻人钰跟他差不多高，这件他不穿的衣服正愁没处去。
菜馆离得不远，十分钟就到了，季星河坐找到了666号房间。
孙香戴着无框眼镜，穿着米黄的开衫，旁边是穿着衬衫一刀切中短发的文婷，右边头发夹在耳后，两人正说着什么，听见开门的动静同时招呼着季星河坐下。
这是一家中式私房菜，房间里摆着张古朴的长桌，坐六个人绰绰有余，但只摆了四张餐椅。
季星河坐到了孙香对面，顺手把纸袋装着的皮衣放在了旁边的座位上。
“小钰去洗手间了，星河来看看，还有什么喜欢吃的都点上。”文婷把菜单和笔递过来，季星河翻了翻，他爱吃的那几样都已经打了勾。
“都有了，还是阿姨疼我，我妈都只点她自己爱吃的。”季星河露出一个笑，柔顺的黑发和套头卫衣显得他十分乖巧。
闻人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这两年赶在发育期结束前又拔高了两厘米，窜到了一米八七，一头白金色的头发配着深邃五官有点混血的味道。
左右耳朵上戴着耳钉，右边耳骨上也扎了一个，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
他面无表情地对着季星河点了下头，叫了下：“星河。”而后将椅子上的纸袋放到置物架上坐下。
季星河微微点头，在心里哼着满天都是小星星。
“没礼貌，都不叫哥哥了。”文婷白了他一眼。
“也就大一岁，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爱面子，等再大一点就哥两好了。”孙香笑着说，“小钰看着又长高了，好像比星河还高一点。”
闻人钰点了下头：“去年长了两厘米。”
“那可比星河高了，难怪不愿意叫哥哥了呢。”孙香打趣道。
“哪有，香姨乱说。”闻人钰转过头，朝着侧对着他的季星河叫了下：“哥。”
刚成年的闻人钰身上更多的是少年气，声音微沉却还是清澈。
“嗯。”季星河对他的记忆更多停留在六七岁时，与现在的闻人钰算不上熟，甚至有点生疏。拿着陶瓷水杯对上闻人钰浅色的瞳孔不咸不淡地应了一下。
目光收回时不经意间看到他左唇下有一个针尖大小的小孔。季星河不理解也不反对，只好奇喝水会不会漏。
有两个大人在席间还算热闹，基本上都是她两在问，季星河跟闻人钰在答。
“星河现在住在哪里啊，小钰他也不打算住校了，你们住近点也好联络感情。”说到宿舍文婷忽然提了一嘴。
季星河心里一跳，孙香已经接上了话：“就学校南门边的如期公寓。”
“那……有点小。”季星河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别的缺点。如期是三年前交房的公寓楼，有甲醛也散干净了，隔音效果很好，性价比低对闻人钰来说也不是缺点。
如期离学校近地皮贵，空间不是很宽裕，但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不用太大，我看学校里评价还行。”闻人钰主动接话，问：“星……哥住在哪里。”
季星河心里红色sos狂跳，孙香果然接：“2幢601，是吧儿子。”
“……对。”季星河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
闻人钰解锁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划拉了几下，飞速搜索着：“602还空着，那我就住602吧。”
“这么巧，那你们两个以后也有个照应，小钰做饭还挺好吃，星河哪天想吃让小钰给你做。”文婷惊喜地说。
闻人钰头也不抬地说了声：“对。”键盘音响个不停。
挑食成那样还做菜，季星河半点不信，越看闻人钰觉得越碍眼。
文婷跟孙香不一样，夸夸型人格，季星河削个苹果她都夸削得漂亮。
“哥加个联系方式吧。”闻人钰把手一翻一个二维码明晃晃地亮了出来。
“你们没有联系方式？”孙香和文婷都十分意外，震惊地看着他两。
“有的，我们之前有加企鹅。”季星河找补。
“那个现在几乎都没人用了，哥扫我一下吧。”闻人钰说，不知是迟钝还是故意地拆台。
季星河在家长的注视下扫了码请求添加，备注穿孔狂魔。
“小钰什么时候搬家，让星河帮你。”吃完饭文婷公司有事先走了，孙香问。
季星河暗想一个新生能有多少东西，一个李箱分分钟搞定，还用帮忙搬？
“今晚，麻烦哥了。”闻人钰对着季星河说。
季星河看着他不似作伪的认真神情，静了三秒不情不愿地说：“不麻烦，走吧。”
“星河你好好照顾弟弟，我晚上值班，先走了。”孙香说完挎着包进了地铁站。
相顾无言，季星河发散地想闻人钰比他高了两公分，真是可恶。两人杵在地铁口吸引许多路人的视线，还有一个疑似与好友分享的少女红着脸兴奋地拍了一张，在季星河看来她遮遮掩掩的动作十分明显。
“东西多吗？”季星河无奈地问。
“还行，地铁回去打车去公寓？”天已经全黑了，闻人钰拎着那个牛皮纸袋，发丝在路灯下像云朵一样明亮，逆着光整个人高高瘦瘦一条。
“行。”
一号线去学校北门只有五站，但下了车还要走十分钟才能到宿舍。
闻人钰穿得单薄，就一件花里胡哨的长袖薄针织衫，下摆稀烂，衣服是抽象的花还是什么的莫奈配色混成一片，脖子上戴了串花哨的项链，一看就是死贵但由聚乙烯构成的奢侈品。
闻人钰hold得住这个有艺术感的造型，在大学城边走了一路跟白孔雀开屏似的被注视了一路。
季星河跟着提心吊胆了一路，他做擦边主播虽然戴着灰黑色的口罩，却总怕被人认出来。
连梦里都是突然一个人跳出来指着他说：“大家快来看，季星河在做擦边主播！”
这个担忧直到走进男生宿舍才得到平息。
“哎闻人钰这哥们谁啊？”闻人钰的宿舍跟大多男生宿舍一样，舍友的东西少但乱，只有电脑安排得明明白白，闻人钰的例外。
“我哥。”闻人钰打开行李箱一件一件往里面放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连内裤都卷得如出一辙。
“亲哥表哥？你们家这基因跟氪过金似的。”室友趁着空档又瞟了季星河一眼，键盘按得噼啪响，穿着人字拖的脚在地上蹬了一下，“草，差一点。”
“亲哥。”
“难怪长得不像呢。”
“嗯。”
两个人各说各的，谁也不在意答案。
季星河没有搭把手的意思，闻人钰这点东西还没够到他到五分之一的家当。
收好了行李箱，闻人钰从阳台上拉出开一个巨大的箱子，摆在旁边没有打开，季星河猜里面可能装着东西。
最后闻人钰爬上床把被子叠起来装进了真空袋抽瘪，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纸箱折起来用胶带粘好放洗漱用品。
季星河看愣了，这收纳能力跟考过广告上的收纳师证一样。
半个小时闻人钰的位置就收得干干净净，跟没人住过似的。
“哥，这两样麻烦你了。”闻人钰把小箱子和装床上用品的袋子交给他，从牛皮袋里拿出皮衣套在身上，再把袋子塞进纸箱里封口，最后把纸箱架在大行李箱上。
到了约定好的候车点，司机师傅说堵车了还要一会儿。
四周无人，闻人钰摸出一支细烟叼在嘴上，见季星河看向他，又抽出一支递了过去：“薄荷爆珠，来一支？”
季星河低头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路灯惨白地照在上面，细细的一支烟衔在食指中指之间，手型漂亮得像雕塑。
但：“吸烟阳痿。”季星河冷冷地吐出四个字，摇头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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