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桉摔进一个微凉的怀抱。
她心里一惊，刚要转头，另一只手已经覆了过来，直接捂住她的嘴。
她整个人都被身后之人牢牢禁锢，这个姿势让她毫无安全感，但她却没有再挣扎。
因为她意识到，此时保持安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无脸女鬼还在电梯里，四周的骤然无声让它一下子失去了攻击方向，它焦躁茫然地在电梯里到处转圈，时不时伸长脖子聆听周遭的细小动静，看上去极为惊悚诡异。
郁桉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了将近半分钟，电梯门终于合上了。
身后人松开手，郁桉立刻大口喘息。
她微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余光瞥到那人垂在腿侧的手，苍白，干净，骨节分明，说不出的熟悉。
过了一会儿，她直起身体，抬眸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站在她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别云。
别云眨了下眼：“不是你给我打电话的吗？”
郁桉：“但你不是没接……”
话未说完，她忽然发现，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正是11楼电梯间的楼道。
郁桉愕然道：“原来我已经到家门口了？”
“对啊。”别云点头，“我本来想下楼，但是按了电梯没反应，就顺手贴了张符上去。”
郁桉：“然后呢？”
别云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说：“然后门就开了。”
听起来电梯应该早已到达11楼，只是因为她被女鬼困住才无法出去。
如果她今晚一直没有被救出来，那明天大概率就会死在这个电梯里，到时候早上出门的人一走进电梯……
一想到那个惨烈的画面，郁桉不由一阵后怕。
与此同时，她很快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那只女鬼会一直留在电梯里吗？”
别云摸了摸下巴：“它会自己开电梯吗？”
“会。”郁桉回答。
当时在地下负一层时，就是这个女鬼自己开门进的电梯，这说明它显然具备这个意识。
“那它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出来吧。”别云推测道。
郁桉震惊：“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没事没事，把门关严就好了。”别云笑吟吟地安慰她，“再说了，有我在，它伤害不到你的。”
该说不说，他今天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但即便如此，郁桉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觉得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独自进电梯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往别云身边靠了靠。别云眼睫低垂，目光扫过她的手臂，突然“咦”了一声。
“这里怎么回事？”他指着郁桉擦破皮的手肘问。
郁桉叹气：“被车撞了。”
“什么车？”别云仍然盯着这道擦伤。
“跑车，不过还好，没受重伤。”郁桉懒得聊这件事，转身向自家走去，“也不知道我这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别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几秒才抬腿跟上。
*
德尔塔的精神损失费第二天就转来了。
一共五万，一分不少地转进郁桉的银行账号，许一潼得知这件事后，羡慕得甚至想让德尔塔也撞她一次。
郁桉收到这笔钱，高兴得腰也不疼、心也不累了，就连点外卖都舍得超过30块了。
许一潼趁机提出三人晚上一起去看电影。
郁桉：“什么电影？”
“就是我昨天喊你去看的那部啊！”许一潼在电话里说，“评分可高了，网上都说又搞笑又感人，是近几年难得的佳作，不去电影院看真的会后悔！”
郁桉有点心动。
不是为了电影，主要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实在太晦气了，去人多的地方活动活动，沾点阳气也是是好的。
她悲哀地发现，曾经是坚定唯物主义的自己，居然也开始追求这些封建迷信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别云。
别云正躺在沙发上看漫画，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扬起嘴角，对她笑了一下。
郁桉：“……”
“怎么样？看不看？”许一潼催促，“看的话我让刘洲雨现在就买票，迟了就没好位置了。”
郁桉刚要答应，然而转念一想，又拒绝了。
“你们去看吧，我感冒了，不适宜出门。”
“啊？”许一潼的语气顿时关切起来，“那你吃药了没呀？不然等你感冒好了我们再去看，反正也不急。”
“不用等我了，你们自己去看吧。”郁桉很坚持，“我身上还有车祸留下的淤青没消呢，也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恢复。”
“那好吧……”许一潼说，“那我先帮你去审判一下，好看的话我再陪你二刷。”
“好。”
挂断电话后，郁桉轻轻叹息，一直安静看漫画的别云突然侧头看她。
“想看电影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郁桉蹙眉：“你偷听我打电话？”
“你又没有避开我。”别云笑了笑，“去看吗？”
郁桉没有立即回答。
其实她并没有感冒，之所以拒绝许一潼，是担心再像上次一样，害他们遭遇危险。
但如果同伴是别云……
郁桉纠结一会儿，最后点头同意：“好吧。”
别云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郁桉买的是晚上8点的电影票，吃完晚饭后，两人便出门了。
因为今天请假没上班，所以郁桉一天没出门。下楼的时候，她特意让别云先进电梯，确定里面没问题，自己才进去。
夜晚的留仙市格外热闹，两人从出小区到进入电影院，一路被不少人偷看，甚至还有人上前想跟他们合影。
“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一起出门了。”郁桉双手环胸，神色不耐。
别云拿着两只冰淇淋走过来，分给她一只：“我可以戴口罩。”
看来他对自己的外形很有自知之明。
郁桉接过冰淇淋，舔了一口，跟着人群进入影厅。
电影很快开始了。
漆黑的影厅里，全场寂静，几乎所有观众都迅速投入进了这个精彩的故事里。
郁桉也是如此。
演到搞笑之处，全场爆笑，她也被感染地笑了起来。
演到悲伤之处，抽泣哽咽之声此起彼伏，她却很难再被感染。
电影里的人哭得稀里哗啦，电影外的人也哭得稀里哗啦。郁桉融入不了这个氛围，只好无聊地环顾四周，正好看到了同样面无表情的别云。
他单手撑着下颌，神情随意且漫不经心，银幕微光打在他漆黑的瞳孔上，透出无机质般的冰冷。
郁桉有点奇怪：“你怎么没哭？”
“嗯？”别云疑惑地看过来，“我应该哭吗？”
郁桉被他问得一时说不出话。
也是，她自己都没有哭，凭什么质问别人哭不哭。
郁桉收回视线，敷衍地说：“你爱哭不哭。”
然而别云却没有结束这个话题。他看着她，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哭？”
郁桉本能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才认识没几天，虽然暂时住在一起，但充其量只是室友，还远远达不到可以深交的程度。
但……他的目光太干净了，没有丝毫窥探的意味，只有最纯粹的好奇。干净得不似人类。
郁桉想了想，低声说：“我父母死的早，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忘了，所以代入不了这种感情。”
电影中演绎的母女情深、舐犊之爱，她完全无法想象，更无法感同身受，也就不可能像别人那样感动流泪。
比起没有父母这件事，她更讨厌被人同情。这才是她真正想要回避这个问题的原因。
“这么巧，”别云眨了下眼，“我也没有父母。”
郁桉一愣：“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别云无所谓地笑笑，“大概是被我克死了吧。”
郁桉怔住了。她想起姑姑曾经也这么说过自己，突然愉快地笑了起来。
“原来我们一样啊。”
她眼眸弯弯，在一片悲伤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别云第一次见到她笑。
他专注地看着她，忽然凑近，抬手触碰她的眼睛。
他指尖冰凉，郁桉猝不及防，睫毛像蝴蝶振翅般轻颤了一下。
“你干什么？”郁桉下意识压低声音。
“我喜欢你的眼睛。”别云一瞬不眨地注视她，“等你死后，可以把眼睛给我吗？”
郁桉微怔，刚想说你开什么玩笑，突然毛骨悚然地意识到，他这句话好像是认真的。
收藏死人的眼睛……通灵师的爱好都这么古怪吗？
郁桉压下心底微妙的不适，转头继续看向大银幕。
“随便你，”她说，“反正我又管不了。”
别云隐约轻笑一声，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后半场，郁桉没有再和别云交流。
倒不是因为他的古怪发言，而是因为他突然摸了她的眼睛。
昨天躲无脸女鬼时他们也有肢体接触，甚至比刚才亲密多了，但她还是觉得……哪里不一样。
郁桉想不明白，只能将这归结为一种同病相怜。
电影散场后，两人跟着人群往外走。电影院外的街道被围堵得水泄不通，郁桉等得不耐烦，拉起别云便往后走。
别云好奇道：“你要去哪儿？”
“跟我来。”郁桉说，“我知道哪里不堵。”
两人穿过拥挤的人群，绕过电影院，走进楼后一条狭窄的小巷。
这条小巷没有路灯，只有黯淡的月光倾洒下来，一眼望去乌漆嘛黑，一个人都没有，和外面的明亮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小巷很窄，两人并排走着，肩膀几乎碰到一起。
“刚才那部电影好看吗？”郁桉百无聊赖地问。
“唔……”别云想了想，“我觉得一般？”
“我也觉得一般。”郁桉说，“还不如看另一部恐怖片。”
别云挑起嘴角，正要说点什么，身后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非常细微，只有他才能听见。
他放慢脚步，一边接话，一边侧头扫视后方。
“你喜欢看恐怖片？”
一片黑暗中，几个面孔腐烂、肤色灰败的鬼影正从墙边慢慢钻出来。
“还好吧，只是觉得会比刚才那部刺激一点……”
郁桉仍然走在前面，全然不知危险正在逼近。
鬼影们逐渐高大，大块腐肉从它们身上肿胀剥落，它们狰狞地看着别云，死气弥漫，利爪从体内蜂拥而出。
别云平静地看着它们，面带笑意，举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一秒，鬼影们的身躯如同切割整齐的肉块纷纷落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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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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