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骁望向严哲，只要提到周立琅，这小子的表情就变得有些痴迷。他还从来不晓得，原来这里最恋爱脑的竟然是严哲。
他把要说的话收了回去。此时，并不想在严哲面前评价周立琅，在两人为数不多的见面里，这位周律师给他留下的印象不是很好。
表面看似云淡风轻的周律师，实际上内心指不定有多阴暗，估计也只有严哲拿他当个宝。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
大门外的媒体们随着唐家父子离开后渐渐散去。
热闹一早上的市局，这会儿终于沉寂下来。
迟骁问：“唐峻伦那边怎么样？”
朱巍回道：“他最后一次见到唐峻申的时间在十天前，也就是5月21日，之后27号通过一次电话，唐峻申手机的通话记录也能证明，据他所说，27号那天唐峻申的背景音很杂，那个时候party应该已经开始了。”
“电话内容有没有透露？”
小六摇头，“说是工作上的事。”他继续说：“关于蝶梦之塔计划，他是昨天看了宋世雩的直播才知道的，没参与过基金会的事，对此并不了解。”
迟骁冷哼了一声，“听他在那胡诌，博越基金会创立多少年了，他能不知道？不过如果这玩意儿以后留给唐峻申的话，他没参与其中的项目也不稀奇。”
迟骁看向白板上的人物关系，宋世雩的话犹在耳边，匡志明和唐峻申就是当年侵犯林温的嫌犯，这点毋庸置疑，如今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杨察还要拿这个所谓的证据威胁，是为什么呢？
他忽然目光一沉，方谨修曾说过，林温体内的精/液混杂，难道说还有别人？
他问小六，“林温的卷宗里，现场的物证有没有抑制剂？”
小六回身翻看，在物证的那一本上翻了又翻，随即拿给他看，“有！”
迟骁接过来，在那张物证的照片里看到了抑制剂的瓶子，照片还算清晰，视线向下移动，看到了抑制剂的生产商，仔细辨别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名字，念了出来，“昌越生物科技公司。”
众人一阵疑惑，朱巍却听得熟悉，“那不是博越集团的子公司么？”
“这瓶抑制剂里，检测出苯二氮卓，有致幻的作用。”迟骁缓缓说道，然后拿出在唐峻申家中带回来的抑制剂检测报告，“这里面同样含有苯二氮卓，而生产商却是荣麟制药。”
严哲两手一拍，“难道说，这批抑制剂是披了荣麟制药壳子的致幻剂，而实际的生产商是昌越生物？”
吕田困惑道：“那不对啊，荣麟制药早就有了生产线，为什么瓶身上还是昌越生物？常升荣不知道？”
迟骁回身看向他们，“你们忘了么？荣麟制药的生产线只是摆设，再后来搬到大厂房，也就是陈维死的那间厂子，才开始生产产品，满打满算也就两年。常升荣不过是个幌子，他那点脑子，估计被匡志明披皮换了产品都不知道。”
而且时间线刚好吻合。国家加强对抑制剂的检测也就这两三年的事，唐兴昌能够提早收到消息一定是背后有人给他放了消息。
这就说得通为什么唐兴昌会把匡志明介绍给常升荣，唐兴昌早有打算，常升荣只是他们流通致幻剂的一个通道，被截获有问题的抑制剂只是他们的障眼法，真正有问题的其实是唐峻申家里的这一批。
“这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啊！”小六在旁感叹道。
迟骁冷笑，哪有什么高人指点，常升荣的口供里其实已经说出了实情，“药监局。”
严哲一顿，“那岂不是药监局有人受贿了？”
迟骁沉默，这样看来八成没跑了。
杨察当时一定仔细研究了林温的尸检报告，结合现场的物证，很容易会想到那瓶抑制剂的问题，那么他手里的东西也许不仅仅是gopro，或许还有关于这瓶抑制剂的证据。所以，他真正要勒索的人或许是唐兴昌！
“朱巍去联系药监局，查出这几年抑制剂生产批号发放的负责人是谁！包括检测抑制剂的负责人，都查清楚。其他人去查昌越生物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另外。”他顿了顿，想起李局所说的话，“唐兴昌名下有家叫青禾的疗养院，小六和吕田去走访，查到消息及时汇报。”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迟骁看了眼严哲，“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又来到刚才那间接待室，严哲不明所以，“老大，有事？”
迟骁打开电脑，把宋世雩留给他的存储器插了上去。
严哲默契地坐在他旁边，戴上耳机。
画面一转，正中央是一个黑色茶几，茶几前面有一个单人沙发，沙发后面是一个黑色的硕大玻璃。
迟骁却觉得这场景莫名地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紧接着，有人将一个黑色行李袋扔在了茶几上，顺便把拉链拉开，露出满满当当的红色钞票。
严哲侧眼看向迟骁，还不等他开口问，耳机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下一秒，杨察的脸赫然出现在画面中。
他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手伸进行李袋中，拿出一摞钞票来，很猥琐地闻着钞票的味道。
他窃喜，“那就多谢唐总了。”
声音不是很清晰，但依旧能听见一个唐字。
严哲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眼前颇具冲击的画面，指着正中央再熟悉不过的脸，“杨察？”
迟骁点头，“是他。”
“草他妈！他竟然受贿！”严哲气急败坏地喊出声，“他....他竟然是这种人。”
迟骁示意他小点声，“你是生怕别人听不到是吗？”
严哲只好坐下来，“为什么？”
迟骁也不知道，视频并未结束，紧接着，画面又出现一个男人，给杨察递了杯酒，两人在画面中碰了碰杯，男人的侧脸出现在迟骁的眼中。
他眸色一暗，行贿的人是唐峻申。
“合作愉快。”唐峻申笑着说。
视频还在继续。
杨察的杯子与唐峻申对碰后，没有立刻喝下去，顿了几秒，才一饮而尽。
迟骁这会儿终于发现这个地方的熟悉感在哪里了，这竟然是1502套房的里间！
因为那扇硕大的玻璃，他即使只看了一次，仍然觉得很别扭。
“没想到他是这种人！”严哲腾地起身就要走，却被迟骁拦了下来，“干嘛去？”
“干嘛去？我他妈要内部举报他！”视频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是三年前的5月19日，这还不明显么？他们是因为林温的案子！
严哲低吼道：“杨察因为钱！亵渎了作为警察的神圣职责！他是个人渣！他不配做警察！”
迟骁叹了口气，“你先冷静一下，过来再看一遍。”
严哲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他知道迟骁单独让自己来看，肯定是有别有用意。
他深吸了口气，听话地坐回去。
迟骁把视频回退到最开始，放大画面，黑色玻璃映射出的沙发上空无一人。
“唐峻申是从侧面走过来的。”严哲也发现了这点。
迟骁又快进了几秒，在两人碰杯之后，杨察微微侧了侧身，杯子不着痕迹地朝另一个方向举了举，这才喝下去，“发现了吗？”
严哲点头，立即判断出，“现场有三个人。”
只不过那个人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声音。
视频结束，严哲恢复理智，“老大，你想怎么办？”
迟骁没有隐瞒他，“他手上还有当年林温受害的证据，如果提早进入调查阶段，我怕会打草惊蛇。”
严哲这会儿回过味来了，“这段视频是宋世雩给你的？”
“是。”迟骁说出自己的看法，“杨察勒索他三千万，换自己手上的证据。”
“我去，明星真有钱。”说完后，严哲意识到自己跑题了，连忙收敛起震惊之色，“唐峻申都死了，杨察那么精明，就因为这个犯得着么？”
当然不是。
迟骁说：“你再仔细想想，刚才我们推理出抑制剂的事情一旦曝光后，会威胁到谁？”
“博越，唐家父子。”
严哲恍然大悟，“你是说，第三个人是唐家父子其中一个么？”
迟骁颔首，“不过，极大可能是唐兴昌。”
那时，唐兴昌根本就没把唐峻伦放在眼里，怎么会让他知道林温案子的细节？所以也压根不会让他参与这件事来。
第三人只能是唐兴昌。
杨察不仅勒索宋世雩，还想从唐兴昌身上赚一笔。不过他应该没想到，宋世雩会想着实名举报他。
一旦杨察手上的东西让宋世雩拿到，他也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迟骁神色一暗，唐兴昌不会放过宋世雩。
严哲疑问道：“那就这么放过杨察了？”
“当然不可能，一旦启动调查，他手里的证据说死都不会交出来的，只有一个办法。”迟骁思忖道。
“什么办法？”
“让他只能抓住我这一根稻草。”
*
离开警局后，宋世雩并没有立即回家，甩开了狗仔的车，他拐到一家街边的咖啡店。
因为挨着老居民区，咖啡店没什么人。老板娘连头都不愿意抬，直接告诉他桌面扫码后，便又低着头刷视频。
他坐在角落，点了杯冰美式。然后终于把那部用来工作的手机开了机。
转瞬间，各种消息涌了进来，大多数是来询问昨天的采访，还有一条是李真如的消息，她说前半部的采访已经剪辑好了，下周发布。
他选择性地回复了几条，然后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号码。
号码下，最后的通话记录还停留在三年前的5月17日10:29，是和林温最后通话的时间。
他按下了通话键，机械的女声传过来，“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通话立即结束，静寂无声，是再也开不了口的林温。
冰美式拿了上来，老板娘瞄了他一眼，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惊诧得说不出话来，“你....你...是...”
好半天终于喊出来名字，“宋世雩！”
还好咖啡店只有他们两个人。
宋世雩笑了笑，“要to签吗？”
老板娘捂着嘴，“可以吗？”
“当然，不过这是我的私人行程，如果需要，我可以最后给你留个影，在此之前，能给我半小时的安静时间吗？”
老板娘受宠若惊，立刻道：“必须能！你忙！”说着，跑到门外面，挂了个休息的牌子。时不时地往他这瞄两眼。
宋世雩喝了口咖啡，沁凉的苦汁倒进胃里，他清醒了一些。
紧接着，他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号码。
十秒后，对方接听了。
他冷声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杨警官，你想先听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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