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魏等河边洗衣的妇人都洗完离开，才起身朝着那唯一瘦弱的少年走过去。
他并没有伸手帮沈言帮，而是站在人家身后不远的地方看了一会，才走到人家身边。
沈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洗衣服。
“言哥儿，给，偷偷藏起来留着自己吃。”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挺好吃的，吃完我再给你。”
沈言起身双手在身上擦干手上的水渍，轻轻打开，没吃只是盯着瞧。
姜魏拿起一片递到他唇边，沈言急忙躲开，脸红耳朵尖也红了，心想这人真孟浪。
“那你自个儿拿着吃。”
姜魏不好意思的腕部转了个弯，很自然的送进自己嘴里，咯吱咯吱嚼着。
他突然想起来，哥儿不是男子，刚刚他的动作算是逾越了。
沈言还是没动，他似乎在看这是什么做的。
“肉蒲，猪肉做的。”
沈言一听是猪肉赶紧将油脂重新包好递回来。
“我不能收。”
他和姜魏接触的不多，这人为啥对自己这般好，他有些不习惯。
“说给你的你拿着，这是作甚，你要是不喜欢吃就扔了吧。”
姜魏佯装生气，转身就走，留下沈言站在原地拿着猪肉蒲不知所措那紧锁在一起的眉，让他看上去呆呆萌萌的。
等人走远，沈言小心翼翼重新打开捏起一片不算薄的肉蒲放进嘴里，只咀嚼几下低下头自语，“这么好吃的猪肉，他怎么舍得扔呢。”
望着两只手才能勉强拿的过来的肉脯，让他早就凉透的心有了一丝回暖，对姜魏这人也多了一份好感。
吃了几片，沈言有些舍不得，重新包好放进怀里开始洗衣。
不知什么时候绕回来的姜魏躲在一边的土坡上眯起眼笑了。
九月中旬，沈鹤借着夜色回到村里，大家是几天后才知道他回来了，也不出门好像受到了打击，姜魏一看就知道没考上，按理说夏考时间都是固定的，最晚八月十五号就该考完，估计是等到放榜看到成绩后灰头土脸的回来，这叫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最近和大伯忙着翻土，对沈家的事并没有关注。
野猪最近一直没动静，他也不在意，肉不能说顿顿有吧，一个星期还能吃上一回，再说猎野猪风险也不小，他有点后怕。
等下午姜魏和大伯从地里回家，路上便遇上沈言他一个人抱着一个大盆子，十分吃力，姜魏将手里的农具交给大伯，就跑过来帮沈言。
“臭小子，早点回家。”
姜茂山在背后喊道，笑着摇摇头，拿起农具一瘸一瘸的独自往家走。
“我来帮你拿，你看着点路。”
“不用，我自己能拿。”
“就你那点力气，别逞强。”
“…….”
沈言抿着唇，看着走在前面拿着盆子的背影。
沈言不知道的是，他在姜魏眼里就是个孩子，一个不被重视缺少愛的未成年。
“我上次给你的肉蒲吃完没。”
“没有。”
姜魏看他心不在焉的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和沈言接触真心不多，也没什么话题好聊，问他吧就好像在人家还没结巴的伤口上撒盐。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不说话往河边走，快到的时候沈言开口了。
“前面人多，别人看见会说闲话，给我吧。”
“恩。”
姜魏将大木盆递给他，挺沉的，沈言一时不适应差一点摔了。
“小心。”
“我没事，你回吧，谢谢你。”
沈言温声细语，他好像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样子，真想看看他阳光开朗的样子啊，少年不应该是这样的。
沈言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收回目光，心里不知姜魏对他这般好是否存了别样的心思，想到这里…..沈言羞涩的笑了。
姜魏回到家，正巧李婶送来不少自己做的南瓜饼，热乎软糯黄灿灿很是诱人，姜茂山顾不上烫，捞起一块吃着，嘴还在夸赞好吃，只是动作颇为滑稽。
“你小子这是要拿给谁吃？”
姜茂山顾不得烫，忙问正在装南瓜饼的人。
“沈言。”
姜魏也不瞒着，手里还在不停往荷叶上放南瓜饼。
“咋的，帮人家拿盆子还不够这还要送吃的，沈言那孩子是可怜可他们沈家人都坏，你帮衬他也落不得啥好。”
“沈言和沈王氏不一样。”
姜茂山没接话，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只斜眼，“那么多可怜人不见你对其他人这般惦念。”
“大伯我….我是真的只是觉得沈言可怜，外加觉得他有眼缘。”
姜茂山也觉得沈言可怜，但也不赞成姜魏这边一头热的对人好。
想再说点什么看姜魏那样子也就没说出口，而是自顾自吃着手里的南瓜饼。
姜魏再次来到河边，就看见沈言还在洗衣服，身边多出几个妇人，姜魏不方便过去就坐在土坡上看着沈言那边，看着看着竟然有些移不开眼。
反观沈言身边其他几个妇人一边嚼舌根一边手舞足蹈，沈言却不参与，哪怕是其他妇人问他，他也只回个一句半句不痛不痒的话。
又过了大半响，他周围的妇人都走了，夕阳也快要下山了，沈言扶着腰才慢吞吞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神情有几分放松，这种表情姜魏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
他跑过去，将南瓜饼递了过去。
“李婶自己做的南瓜饼，拿了几块给你尝尝。”
“你…..为什么对我这般好。”
沈言接过，看着南瓜饼红着脸问出心里的疑问。
姜魏看着他的样子，想了想。
“我…..把你当弟弟。”
“弟弟？”
沈言微微抬头，对这个答案有些疑惑。
”嗯，你不必有负担，就当我说你大哥就行。”
姜魏语气很轻松，他觉得这个关系很好。
沈言目光里含了泪花，“哦”了一声，失落感莫名染上了心头。
本以为姜魏对他这般好是对他存了另一份心思的，结果只是把他当弟弟？即使这样沈言还是觉得对个不熟的人就这般好，还是有点期待，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好了，我帮你拿盆子，你尝尝南瓜饼好不好吃。”
或许是姜魏的目光带热烈，又或是沈言心里纠结着过不去，沈言深吸一口气，把南瓜饼递了回去。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姜魏拿着南瓜饼在原地看着沈言离开的背影，微微张了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低头看着手里的南瓜饼，想不通沈言为什么不吃？
“小魏哥，你站着干嘛呢，手里是啥啊，对了上次你送给俺的那叫什么肉蒲的还有没有啊，真好吃。”
李大牛从后面跑过来，盯着他手里的肉蒲。
“没了。”
“那你手里这是啥吃食啊。”
“不是吃食是毒药你要不要吃啊。”
“不要，俺回家吃晚饭去了。”
李大牛一听毒药摆摆手转身撒丫子就跑了。
姜魏轻笑一声，往回走，心里还是不舒坦，看了眼手里的南瓜饼无奈的摇了摇头。
沈言晒完衣服做完饭，只喝了一碗只有几粒米的水粥，还有两个烂了一半的地瓜。
晚上他呆在柴房里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他给了自家小妹一些，里面的肉蒲还剩下不少，他拿起几片吃，味道却不一样了，可能跟心情有关吧。
姜魏回到家吃了拿包沈言不要的南瓜饼，咬的很是用力，好似跟那饼子有仇。
小黑不知姜魏心情不好，摇着尾巴讨好，姜魏看着傻狗，起了逗他的坏心思，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块骨头，逗得小黑满院子的乱跑，累的狗子趴在窝里还不住的吐着舌头。
大半个月就这样过去，姜魏在没和沈言说上话。
一是机会少，二是沈言故意躲着他。
姜魏对这样的结果无可奈何，他最近天天进山砍柴打猎摘蘑菇储存食物，菜园和地里都是大伯在收拾。
十月的天气说不是暖和，薇薇偏冷，再过一个半月就要落雪了。
这边冬天雪特别大，基本一入冬就万籁寂静，同样贫穷的人家要么挺过来要么丧命。去年他体弱，大伯身体也不好，家里没有一分钱，冬天就硬生生挺过来的，那罪让人印象深刻，所以今年姜魏说什么也要备好一切，万无一失才行。他想盘个火炕，冬天睡在单板床上就跟睡在冰面上一样刺骨。
而且听村民说今年的雪会下的格外大，又要有不少人丧命咯，姜魏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沈言，不知道他能不能扛过去。
火炕盘一个需要一百六十文钱，两个需要三百二十文钱。
姜魏和大伯商量了一下，最后大伯拗不过姜魏同意了盘火炕，这村里没几家能盘的起火炕的，还一盘就是两间。他们这边种田产量低，官家收完税剩不了多少，谁舍得卖啊。所以来钱的路子基本没有，都是自给自足，沈家是全村唯一的大户也就一间房有火炕，还给了沈鹤住，再就是村长家有一间火炕。
其实沈家不是没钱，而是要留着银子供沈鹤读书，俗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村里人吃点苦不算啥，沈家两老一心指望沈鹤出人头地，为沈家争光，他沈家几辈子都是泥腿子没有出过官老爷呢。
今年官家发下律令免税，可那又如何今年产量比往年还少，能维持一家人吃就不错了。
姜魏和他大伯家就是，花生玉米地瓜都不舍得吃了，这几天一直在吃野菜混了点面粉捏成球，十分难吃。米面更是不能吃，要留着过冬，他们家还行，因为之前卖野猪有换粮食的，攒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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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火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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