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排走着，一路沉默。
事实上是常绵绵不敢说话：没想到，桑念是这么感性的人。不过也是，我也有点小触动呢。
所以她恨自己现在想不出什么调节气氛的话来哄桑念开心。
就在她绞尽脑汁时，桑念开口了：“常绵绵，你觉得…我固执吗？”
常绵绵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桑念小小声：“刚刚…怀疑了那个阿姨…她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
常绵绵：“啊…不会呀，保持警惕总是好的嘛，那个阿姨也理解啦。”
桑念：“不是，我是说…固执……”
“固执？是什么坏事么……”常绵绵抬头看着镶着金边的云朵游过天空，思考半晌，“可能我也挺固执的，所以觉得没什么啦。如果你觉得这是固执的话，那请务必继续固执下去噢！”
桑念听了，想了想，轻轻一笑：“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常绵绵看见她笑，也开心地笑了：“这就对啦！我们念念做得特别特别好！我好羡慕你啊，你真的好细心，也好温柔。”虽然不对我温柔就是了。
桑念：“念…念念？”
常绵绵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可以吗？叫你念念。”
桑念：“为什么？”
“我不习惯连名带姓叫人啦，哪像你。”常绵绵撇过头嘟起嘴。
“……”桑念叹了口气，“绵绵。”
“这就对啦！”常绵绵克制住跃雀的心情，“不过说实话，刚开始我也被你吓到了，不过马上就理解了。我还以为你是无底线善良的人。”
她歪头凑近桑念：“下次被霸凌的时候能不能也这样？”
桑念无奈地笑了：“我不想惹事。”
常绵绵不能理解：“是事来惹你，不应该是保护自己吗？”
“跟那些人，如果动手，会陷入无底洞，”桑念说着，抬起头看天空，此时半边天已被夕阳染红，“反正我在这也就一年了，如果有力量，我更想保护其他人。”
好帅啊……常绵绵看着桑念的侧脸，两眼放光。她懂桑念说的“无底洞”是什么。从小到大因为冲动爱玩，正义感过剩，让她给自己惹了不知道多少麻烦。
今天过后，看桑念感觉更美了。这就是成熟女性的魅力！
但常绵绵还是很担心：“但是有些人很过分，看你是软包就会一直欺负你，下次至少做到逃跑好不好？”
桑念笑了，点点头：“好，答应你。”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桑念的头发，吹过常绵绵的脸颊，她发现自己双颊微烫。
走到一个岔口，桑念指向其中一边：“你学校在这边噢。”然后指向另一边：“我家在那边。”
常绵绵：“我可以送你回去。”
“这里离我家挺近的，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桑念说，“倒是你，再不回去就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而且不用上晚自习吗？”
我们学校怎么会有晚自习……常绵绵差点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住了，说：“不怕，我很强的！”
“我知道，”桑念点点头，“但是麻烦事就像滚雪球，遇不上是最好，你不用陪我的。”
她在担心我！她不想我陷入无底洞！常绵绵重重点头：“好！那我回去了！你也路上小心噢！”
“嗯，路上小心。”
两人分别在岔路口。
常绵绵还没走到学校就忍不住拿起手机：怎么今天桑念没有问我到学校没有呢？
按理说，她路程比我短，应该比我早到才是。
一走进学校她就发了消息过去：“我到学校了噢。你到家了吗？”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常绵绵平均每隔三分钟就点开手机看一眼。
回我了吗？没有。
再看一眼！还是没有。
有消息！是她回我了吗！好吧是外卖群。
怎么还没回我啊……
这时电脑屏幕上浮现出了自己的英雄被敌方杀掉的通报，同时队友的骂声传了出来。
可恶啊！我今天游戏都发挥不好了！
连打两盘送出太多人头的局，被扣了几分，常绵绵“啪”地一声关掉电脑：“不玩了！”
她打开手机急得挠头：不会还没到家吧？不会遇见什么事了吧！已经一个多小时不回我了！
她垂头丧气地盯着手机。而这一切都被室友郭丽华看在眼里。
多次翻看手机，心神不宁的样子，游戏打得稀烂……据我观察以及以往经验，这是恋爱了吧！
郭丽华很惊讶，虽然说常绵绵长得漂亮，刚来就有人喜欢也正常，但是……她可是大姐大常绵绵！有谁敢追呢？又是谁能让她如此沦陷？
她好八卦，但不敢直问，于是她来到常绵绵身边，拐弯抹角：“怎么了绵绵，遇见坑队友了吗？”
“啊…对……”常绵绵看向她，“你来得正好，帮我把失去的分打回来！”说着起身拽着郭丽华按到位置上，自己带着手机来到阳台焦急踱步。
她点开语音通话选项，又退出又点开，犹犹豫豫：她应该早就到家了才是…还是说她不想回？她讨厌我了吗！我今天表现不好吗？为什么不回我呜呜呜呜……
与此同时，桑念正在写作业。
房间门被推开。桑念回头一看：“奶奶？”
桑奶奶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念念，学习累了就休息下，来，喝牛奶。”
“知道了，谢谢奶奶。”桑念接过牛奶，“不用担心我的，奶奶，牛奶我自己泡就好了。”
“你这孩子一学习就到很晚，哪里会记得泡牛奶呢？”桑奶奶笑着说，“念念学习用功成绩好，真懂事啊，要是能照顾自己就好了。”
“可以的奶奶，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桑念喝下一口牛奶。
“好，好，那奶奶不打扰你学习了，不要学习到太晚知道吗，对眼睛不好。”桑奶奶叮嘱道。
“知道了奶奶。”
桑奶奶走后，桑念又马上投入到学习中。过了半小时左右，桑奶奶的呼唤从外面传来：“念念！”
“怎么了奶奶？”桑念应道，立即起身走出房门。
“念念，奶奶的收音机不出声了，电池换了也没用，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坏了。”桑奶奶把一个老式收音机和一颗电池递给桑念。
桑念接过，沉默了一会，问道：“奶奶，这电池不是刚换吗？”
桑奶奶很疑惑：“是吗？”
“是啊，前两天您才说收音机不出声了，然后换了电池。”
“这样啊哈哈哈，可是我是从柜子里拿的电池啊。”
桑念打开柜子看了看，又看看手中的电池，望向奶奶，眼神担忧：“奶奶，你是不是把已经用完的电池扔进去了？”
桑奶奶哈哈大笑：“如果我真的这样做就老糊涂了。”
桑念没说话，只是看着桑奶奶。奶奶的健忘更明显了……她想到今天的那个郑婆婆。是否也需要为奶奶准备个便利贴了呢？可是她天真地希望永远用不上。
“那我帮你联系下楼下便利店的阿伯送个电池上来吧。”
桑奶奶：“好，麻烦你了孩子。”
桑念走进房间拿手机。奇怪，我手机哪里去了？现在很少拿手机，连放在哪都忘了。桑念自嘲一笑，看来我也需要个便利贴了呢。
最终在书柜里找到了手机。一打开，常绵绵的消息跳了出来。
“我到学校了噢。你到家了吗？”
桑念一看，已经是近两小时前的消息了。她点开回复：“已经到了。回家后一直没拿手机，没看到消息，不好意思。”
常绵绵刚洗完澡出来就马上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缓缓打开。看清屏幕的那一刻，她的眉头渐渐放下，眼里渐渐有了光。
回啦！她回啦！她还跟我解释啦！
常绵绵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没看手机呢，爱学习的好学生，给我担心坏了。
她马上回复：“好，到了就好。”
“啊~”常绵绵重重倒在床上。得到桑念的回复后，常绵绵的心情立马好了许多，仿佛心里有一件重物落下了。
今天跟桑念说了好多话，开心！
她笑起来真好看，好喜欢看她对我笑，她还问了我的一些情况，她对我是有兴趣的！
常绵绵兴奋地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
“绵绵，床要塌了。”上铺的郭丽华忍不住探出头来。这绝对是恋爱了，明天去问问蓝琬儿。
“啊，对不起。”常绵绵把头缩进被子里，甜滋滋地笑着。
原来桑念也是转学生，还比我大。
不过，问她为什么转学，她一直不说呢。
虽然我也没好好回答就是啦。
漂亮又善良，好完美的女孩子，好想和她成为好朋友……
常绵绵微笑着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
等等！她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不回答会不会是不想被问！她有她不想被人知道的缘故！然后我还一直追问！
常绵绵抱住了头。
我怎么现在才意识到啊啊啊！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都被冲昏了不会思考了！她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很没边界感！
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她不会是不好意思说其实心里偷偷在讨厌我了吧！她讨厌我吗！
常绵绵点开手机。要不我给她道个歉吧！会不会太刻意了？怎么办！我怎么这么蠢啊呜呜呜……
常绵绵闷在被子里发出“呜呜呜”的哭声。
郭丽华躺在床上，手指在手机上操作游戏，忍俊不禁：果然恋爱中的女生心情起伏真大，对方到底是谁啊，真好奇。
此时在这位让常绵绵心情起伏的“罪魁祸首”的家中。
桑念把电池装进收音机里，拍了拍，咿咿呀呀的潮剧声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渐渐变清晰。
“可以了奶奶。”桑念将收音机递给桑奶奶。
桑奶奶：“谢谢你啊好孩子，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桑念听了，低下头默不作声。
夜晚，她失眠了。
爸爸妈妈说，没时间陪伴她，也没时间照顾奶奶，所以在她在这边复读的同时，将奶奶托付给她。
被需要。她头一回有这种感觉，动摇了她离开这里的心思，也让她变得更加谨小慎微，不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给她已年迈的唯一的亲人惹麻烦。
她时常想，如果她不是短发，如果她更开朗些，大家会不会喜欢她，就不会找她麻烦了。
但她是固执的。为什么不能剪短发？为什么不能内向？别人越看不惯，她越逆反，越想证明。
可无论在哪个环境都被排斥，被拉扯的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虽然面对霸凌，她早已学会忍气吞声，充耳不闻，但这边治安差，人均素质低的现象她还是第一次见。
如果再遇到霸凌的话……常绵绵说，下次至少做到逃跑吧。
她不禁笑出来。逃跑有用吗？
说起常绵绵……
“哪个不良少年闲得没事保护你一路？”
“你真的好细心，也好温柔。”
“请务必继续固执下去噢！”
“可以吗？叫你念念。”
眼睛亮亮的。
挺可爱的。
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勾起。
相比起来，她像个小家子气，自命清高的家伙。如果她是别人，也会讨厌这样的自己吧。
她确实一直在抵触常绵绵。她害怕一切突如其来的热情，害怕常绵绵也对她抱有不纯粹的心思，甚至是经过伪装的恶意。
偏偏也是这种热情，她无法抵抗。她害怕自己的冷漠和疏离，让她失去一段可能是真诚和热烈的感情。
常绵绵说，很羡慕她。
我也羡慕你啊，为什么你看起来可以永远活力十足，无忧无虑？不像我，迟钝又无趣，被问到为什么转来时连个借口都想不出。
不过，她确实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来到这第一个……对我的好奇里不掺杂恶意的人，至少现在似乎是这样。
今天一直打断她也挺不礼貌的，从认识以来对她都挺不礼貌的，明明都还不确定她是不是把我做为消遣吧，明明她可能是真的想为我好吧，她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
她点开和常绵绵的对话框，又关掉。内疚感席卷而来，她讨厌这种感觉，她现在好想为常绵绵做点什么，或者希望常绵绵主动远离她，让她得以填补这内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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