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安全地方,段是沿清了清嗓子,暗道句“完蛋”。
每次过敏,喉咙不舒服就是前兆,这下两人都不用去学校了。
“和我爸说了,他还没到家,直接不用停车了。”孔殊挂了电话,转过身来思索了半晌,利索地脱下自己外套,胡乱一卷塞进书包里,身子一歪,胳膊搭在段是沿肩膀做支撑,往他裸露的手臂上瞅:“哎,我真是作孽啊……”
段是沿任他靠着,慢条斯理把箍在手肘的袖子捋下来:“行了,谁也别说谁,还有你这脚,到底怎么回事?我都没看清。”
孔殊“嘶”了半天,颠了颠悬空的脚尖,脑袋一仰望天说:“其实也不能全怪人家,大叔的车开得慢悠悠,但我脚下生风走得快啊,况且我俩反着向,吹起来的校服被他后视镜一挂,我就被撂倒了,差点摔出二里地,现在还一屁股泥呢。”
胳膊上渐渐泛起灼热,段是沿有过几次经验,不出意外正在起红疹,应该是之前撸起袖子,推搡间不可避免沾上了花粉的缘故。
他先看孔殊摇摇晃晃地挠屁股,又抬头扫向这灰头土脸的天色,继而想到紧凑到惨绝人寰的考试安排……
路上行色匆匆的人忙到脚不沾地,他们俩在这傻大个装电线杆子,回想悲催又滑稽的经历,段是沿一个没忍住笑了。
“不是,你笑什么。”孔殊惊恐地瞪大了眼,怀疑他兄弟疯了。
“没事……”段是沿想憋没憋住,嘴角控制不住上扬,“我就是觉得,真他妈操/蛋的一天,你不觉得么,看你裤子,来我摸摸干没干。”
“靠!段是沿你什么时候学会耍流氓了!”孔殊贞烈般的捂住腚,单脚踉跄没站稳就要栽倒,又被段是沿一个锁喉捞了回来。
“呀,还滴水呢,屁股挺凉吧。”段是沿仗着挟持的优势,在孔殊身上找了块干净地方,手上摸来的水全抹在了他衣服上。
孔殊骂骂咧咧。
罢了两个人突然静默,转换成勾肩搭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疯了。
“真服了。”
很快孔盛明到了。
他这个当父亲的,平日里太忙,大半个月回一次家,多少对儿子有些歉疚。恰巧今天有个会议推迟,又听孔殊说正逢考试,当即表态说要全程接送。
结果表现到一半,孔殊半路就要下车去找朋友,孔盛明返程的路上心里还挺失落。担心归担心,眼下又是个补偿的机会,孔盛明几乎是有求必应。
“小段,你们请过假了吗?”孔盛明细心问道。
段是沿先前编辑的消息还没发出去,实说道:“没呢叔叔,没来得及。”
“那好,我直接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孔盛明说着掏出手机,“没事啊,上车去吧。”
三个人到了医院,孔殊先被安置在长排座椅上,孔盛明和段是沿去挂号,然后就是排队、看诊、缴费、做检查。
站在缴费窗口前,孔盛明说什么也要连段是沿的费用一并付了,还念叨了一大堆类似“没有孔殊那小子闯祸也不至于让你跟着遭殃”的见外话。
段是沿没拗过,决定不和大人一般见识。
他不麻烦,只开了抗过敏的口服药和缓解红疹不适的喷剂。
借着医院的热水吃过药,段是沿过去找孔殊,这个倒霉鬼得先拍片子,现下正支着一条腿在休息椅上冲他招手。
“这儿呢沿哥,你怎么样,没加重吧。”
“吃过药了,倒是你,鞋带松一松,脚能好受点。”段是沿在孔殊旁边坐下,嘱咐完,捋起袖子,往泛红的皮肤上喷喷剂。
而伤号主打就是一个听劝,弓腰去扯鞋带。
段是沿手机放在身侧的椅面上,恰时嗡嗡震了两下。
孔殊还维持着弯腰的姿势,那声音就响在他耳边。他不是有意要看别人消息的,只下意识歪了下头,不经意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备注,知道那是段是沿在城中关系最好的朋友。
孔殊胡乱扯了两把鞋带,直起身,自证般把视线抬得老高。
这个过程中他看见段是沿略微倾身,低头扫了眼手机屏幕,接着举起另一只胳膊,喷完药,慢条斯理把袖子拽下来,然后就盯着对面墙上的电子屏,专注地看伤号前面还排着几个人。
手机再次振起来,这次的嗡响长而持续,是有人来电话了。
段是沿回过神,拿起手机却有些意外:“郑一柯?”
孔殊总算能光明正大凑上来了,并且以略显夸张的惊讶来掩饰刚才的心虚:“啊?这会儿不是在考数学吗?他怎么会来电话!”
“就是说。”段是沿嘴上附和,下一秒却好像猜到了缘由,屈指一划按下接通,“喂。”
听筒里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段哥,我先确认一下,你人没什么事吧。”
“……挺好的。”段是沿自觉过敏算不上什么需要用沉重口吻来叙述的大事,准备简单总结一下陈词就收场。
奈何旁边坐了个活宝,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孔殊迅速抢占话筒收音的绝佳空间,把一路上的鸡飞狗跳叙述得有鼻子有眼。
这可了不得,孔殊和郑一柯脑回路向来同频,某根奇妙的弦一旦搭上,效果相当不可控。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回还话不重样。
段是沿默默挪远手机,等渐近尾声才捏捏好不容易清净的耳根,重新把听筒贴向耳边:“先不说我们了,你够嚣张啊郑一柯,数学只考一个多小时就敢交卷出来。”
孔殊后知后觉,倏地把自己缩成一墩,依旧无法回避这个令人崩溃的事实——提前交卷!提前四十多分钟交卷!这牲口简直不是人!
“哎呦……”听筒里郑一柯的音量骤减,像是轻手轻脚地躲着什么人,“我去,好像是狸猫,他怎么这会儿来男厕所……”
段是沿配合地闷声笑,顺带脑补出了对面的狗狗祟祟。
“行了,走远了。”郑一柯声音恢复了一点,“还说呢,你上午时候好端端的,下午人直接消失,我还以为你考自闭了呢,所以才极限时速答完题跑出来给你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笔尖都要冒火星子了!”
段是沿特别识相,顺坡就下:“好好好,感谢您的关心。”
那边嘿嘿了两声,继续垮脸:“但有一说一,这场数学考得我直犯恶心,偏偏附加题还是要命的立体几何,不行,脑仁晕,写不了一点。”
段是沿想起来,郑一柯晕立体几何在班里不是秘密,灵光的脑瓜独独被关上这扇窗。但没人敢笑话他,毕竟这窗不仅没关死,还漏风。
“那你来不?”郑一柯问。
“嗯?”
“来考理综啊,离数学下考还有二十多分钟,加上中间休息十分钟,半个小时肯定够你回学校了。”
段是沿一时间不确定该怎么答。
反倒孔殊在旁一个激灵:“去!这会儿不堵车,我爸去走廊打电话了很快回来,让他送你,十几分钟就能到。”
“……”
两方夹击的攻势下,段是沿赶在理综开考前八分钟坐回了座位,为此,还被校门口的迟到记录本留了名字。
他拿不准,不知道会不会扣梁姐工资。
或许是霉运跟了一路,走到头也该触底反弹了,接下来的理综顺畅得不可思议。他们这种程度的学生手感向来很准,一旦思路通顺,想错都难。
卷子交上去的那一刻,段是沿才有种如梦初醒的真实感。他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心里默默估算成绩,如果去掉数学的话,总分好像真的有点抱歉。
吃过晚饭,回来接着上晚自习。各科考试的答案陆陆续续公布,其间尽是翻卷子的沙沙声。
数学老师为段是沿的缺考可惜,重新拿了份卷子给他,意思是即便不能录进总成绩,当个自我测评也是好的。
段是沿掐着晚自习做完,按老师的要求交了上去。整理完其他科目的错题,刚掏出英语资料,恰好到课间,索性往桌上一趴,也不是睡觉,就是听着教室里让人安心的嘈杂声,清一清昏沉的脑袋。
迷蒙间眼前光线似乎被人挡住,段是沿睁眼:“……”
见鬼了……
才晚上九点多就见了……
许溯神色自若地立在他桌旁,周围同样没有人对他的出现表示意外。
姓许的“鬼”开口说人话:“杨老师说给了你两份语法总结,我来拿一下。”
段是沿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就坐直了,闻言思索两秒,伸手去翻文件夹:“两份么?”
事实证明还真是,新翻出来的,和他桌上刚掏出来的,对比过墨迹,确实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既然如此,段是沿平静地靠向椅背:“行,那你拿吧。”
许溯随手挑出一份,扫了一眼道:“我还以为……”
段是沿本能地警觉起来,抬头问:“以为什么?”
“没什么。”许溯眼神收得快,当即就要走。
段是沿迅速捏住材料的另一角,直觉许溯嘴里吐不出象牙,选择有仇当场报:“别话说一半啊,以为什么?”
这一拽,许溯离开的步子被叫停。祸从口出,他似乎后悔了,只微侧过来半张脸,带着一种没办法的决绝,语速稍快,补上了后半句。
“以为你题都喜欢做两遍。”
他说着,指尖用力,把材料从段是沿手里揪出来,长腿一迈,几步就出了教室门。
“……”不大不小的音量在段是沿脑子里撞了几个来回。
看吧,说什么来着,他就是狗!
后半截自习,段是沿死灰般的心情就像躺平的语法材料,任由字母在视网膜上乱爬。
他细细地复盘一遍经过。
去拿材料的时候女神正在打电话,递过来之后铃就响了,杨静羽示意他先拿着去上课,结果没出办公室碰上了下节课的物理老师,便一人抱了一摞习题册往教室走。
接下来发册子、上课,紧锣密鼓搞得他根本没仔细看手上的东西,只顺手塞进了文件夹。
什么叫两遍!怎么就都做两遍了?错题才需要做两遍!
那人是在阴阳怪气吧。
段是沿深刻地自我反省,他觉得不能这样,不能每次都不掌握主动权从而错失先机,造成次次落下风的不利局面。
于是,在放学铃打响的那一刻,段是沿抓起自己那份语法材料,明目张胆地走进了对面班。
段是沿:这一次,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许溯: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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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重回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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