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克里公历278年初,新的魔兽王现世的消息没有流传出去,饱经战火的拉肯城沉浸在庆新年的喜庆氛围中,迎来了一个和平的新年。
尤娜住在军区的隔壁,成建制的士兵最近在她的楼下频繁走动,吵得人睡不着觉。
据罗德军长说,军队最近有大的调整动作,尤娜也接到军部命令,要调整她的编制,给她放了两个月的假。
她便乘这段修养时间搬到了新家,新家在拉肯城的一区,这片区是大富豪和高官的居所,街道干净静谧,尤娜和奥菲都非常满意。
新家有个庭院,移栽了些北部特有的绣球花,名字叫贝拉安娜,5月份开始盛放,会开出洁白的大雪球花儿,如今还是一米高的乔木。
奥菲是个爱美爱花的女子,她精心修减了这些乔木的枝丫。
尤娜在后院建了个射箭的靶场,奥菲非常不解,她觉得小姐得了失心疯,哪有淑女爱干这事!
尤娜展示自己粗糙的手,跟奥菲开玩笑:“淑女也不会有这样的手啊。”
此话一出,奥菲顿时泪眼汪汪。
尤娜哂笑着说:“英雄不比淑女好嘛!到处都是淑女,可是哪个淑女能当英雄呀!”
奥菲破涕为笑:“小姐!你真是的!”
靶场一建好,尤娜就开始练习,好久没射箭,手也痒,心也慌,不过她没有在练习时附魔,她的魔力透支严重,到现在也没完全恢复。
罗德军长是她的邻居。他在军队里神情肃穆,生活里却是位爱开玩笑的和蔼老人,经常乐呵呵地和他的太太带些吃食上门来玩。
罗德太太心宽体胖,笑颜常开,待尤娜尤为亲切,尤娜的新家大了不少,正缺人手,她为尤娜介绍了相熟的管家和仆人。
罗德太太介绍的管家太太叫简妮,四十五岁,她的丈夫内德在战场上去世了,头发紧绷着扎在脑后,是位干练严肃的女人。管家简妮来到尤娜家后,对奥菲的行为很不满,一直在教育奥菲。
奥菲如同耗子见老鼠,有些怕简妮管家,来到拉肯城这三年,由于没有别人约束,她只把主人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可怜孩子,经过管家太太的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逾矩了。
尤娜不想奥菲变得像个“仆人”,便私下和管家太太沟通了下,她不想管家对奥菲指手画脚。
简妮管家神情客气地看了眼这位小主人。
“主人,这于理不合,不过这竟然是您的意愿,我会遵守的。”
简妮管家言出必行,对奥菲的种种行为置之不管。
奥菲反而觉得不自在起来。
虽然奥菲已经二十八岁,但还是稚子心性,她极其在意年长的简妮管家的意见,凡事都要去询问对错与否。
奥菲又一次请教简妮的时候,尤娜正在场,简妮管家向尤娜传递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尤娜憨憨地笑笑,点头肯定赞赏的回应了简妮管家。她觉得如果是奥菲自己想改变的话这样也不错,只要她情感不变发自真心就行。
第一位来新家做客的人是教尤娜弓箭的师傅佛瑞尔,他来的时候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毫不在意他人眼光的风格,在庭院大门大喊:“徒弟!徒弟!”
之前的三年里,尤娜由于女扮男装的事要瞒着所有人,所以从没有让任何人上门做客过。她又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哨兵,很难交到好友。亚伦虽然知道她是女孩,可他如同原始人一样,脑子里压根没有登门做客的观念。
佛瑞尔的到来让她感觉非常惊喜。
他的嗓门极大,奥菲不堪其扰地赶忙奔了下去给他开门。
尽管这两人从未见过面,但奥菲一直很烦佛瑞尔。
佛瑞尔嗜甜如命,几乎顿顿都让徒弟家女仆做甜品带给他,给奥菲添了大量工作,气得奥菲常骂他厚脸皮。
庭院大门口,尤娜竟然看见总是傻笑的奥菲板着脸训斥人的样子,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粗粗咧咧的师傅居然默不作声,尴尬地摸着光头。
奥菲向来是个烂好人,尤娜没有想到她在皮肤黝黑、面色凶狠的佛瑞尔面前能表现出如此凶悍的一面。
佛瑞尔缩起健壮的身子跟在娇小的奥菲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屋。
尤娜好笑的望着眼前一幕。
奥菲的脸恼得通红,一靠近尤娜立马就说:“小姐!这种粗鲁无礼的客人下次就被别让他进门了!”
尤娜有些尴尬的向奥菲介绍,这是他的师傅佛瑞尔,教了她许多知识,是位值得尊敬的人。
佛瑞尔连连点头。
奥菲翻了个白眼。
佛瑞尔对尤娜女扮男装的事没有半分反应,他兴高采烈地拿出了庆祝尤娜升官的礼物,一根由魔兽王双头狮的兽肠和兽筋鞣制而成的弓弦。
他自豪地说弓弦是他射中双头狮王有功,公爵大人奖励给他的,那洋洋自得的神情让尤娜觉得分外安心,佛瑞尔对她的态度一点也没变。
尤娜接过弓弦,她运转魔力附在弓弦上,将它撑在手里试了试,弓弦韧性极佳,魔力丝毫没有阻碍的游走在弓弦上,与那些撑不住多少魔力就断的劣质货天差地别。
书上说,魔力越强的魔兽越适合做魔法材料,难怪那些魔兽材料被当做稀世珍宝卖出天价,书本诚不欺我。
尤娜两眼放光的将弓弦系在长弓上,她的长弓由紫衫木制成,在精心养护下散发着油亮的光。
但不等尤娜带佛瑞尔去庭院后专门准备的校场试试新弓,佛瑞尔已经大快朵颐地吃上了桌上的甜品。
尤娜无奈地放下弓,冲着奥菲使了个道歉的眼色,奥菲愤愤地剜了这个可恶的光头一眼,转身走进了厨房。
尤娜撑着下巴问道:“老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女孩啦?”
佛瑞尔顿了一下,吞咽下甜品,含糊地说这不重要。
佛瑞尔是来得最多的客人,他虽然看起来不拘小节,其实是个很守礼的人,每次来都带些小礼物,再和尤娜讨论箭术。
他感慨说道尤娜的箭术已经快超越他了。
尤娜得意地笑了,佛瑞尔一向自傲,能得到他的认可说明她是真的不赖。
可不知为何,他每次一来,奥菲就显得非常焦虑。
奥菲反复跟尤娜提到佛瑞尔不是个好客人。其实,尤娜有些烦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奥菲对师傅有偏见,但她不想和奥菲争吵,只能打哈哈糊弄过去。
贝琳达夫人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光临尤娜新家的,与贝琳达夫人这声势浩荡、尊贵非凡的一行人相比,尤娜家简直可以说是简陋的寒舍。
接见这位北部最尊贵的夫人的过程是由简妮管家安排的,奥菲局促的站在管家身后。
奥菲虽然是尤娜的贴身女仆,可她没从没接受过正经的高级仆人教育,只会干些杂活,对于接待大人物,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尤娜她们站在大门左边,迎接贝琳达夫人一行人。
北部冬天尤其得亮,雪封万里,阳光刺眼,姬玛神情高傲地走在贝琳达夫人旁边,她身后是神色不善的维玆。
贝琳达夫人一看到尤娜就快步上前捏了捏尤娜的肩膀,说她最近没那么瘦了。
尤娜笑着点头称是,却偷偷瞧着旁边姬玛的脸色,她从没看见姬玛这般神情,心里惴惴不安。
贝琳达夫人请求单独与尤娜在会客室见面。
贝琳达夫人说她已经和凯利公爵协商过,尤娜为拉肯城的贡献足以使布罗克斯家族免除贵族义务,如果尤娜想要离开,她会立刻让凯利公爵上书皇帝,解除布罗克斯家族的义务。
“孩子,我不希望你在呆在战场上,这义务绝也不应该由女孩承担,可巴里顿说得没错,你应该有选择的自由。所以不管你是回家,还是去战场,或者由我来照顾你!我都会帮助你!告诉我你的选择吧!尤娜!”
尤娜睁大了眼睛,她从没想过贝琳达夫人能为她费心到这种地步。
她眼睛湿润,嗫嚅的说道:“夫人…谢谢您为我做得一切…可是,这事情太重要了,我一时无法决定。”
贝琳达夫人笑盈盈地摸了摸尤娜的头:“孩子,我等着你的决定。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我来照顾你这个选项。”
尤娜的心充盈着暖暖的百合香。
当贝琳达夫人揽着尤娜回到客厅时,姬玛目光如炬地盯着尤娜的脸。
尤娜回避了姬玛的视线,她现在有些不好意思。
贝琳达夫人让简妮管家带她去这宅子逛逛,她担心尤娜住的不好,想看看尤娜的居住环境。
从贝琳达夫人越来越绷紧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她对尤娜的新家很不满。
简妮管家耳朵发红,羞愤之情几乎快掩饰不住,她一直自诩专业素养极高。在北部最懂礼仪的贝琳达夫人面前,却漏了错,简直可以说是奇耻大辱。
贝琳达夫人逛了一圈,回到客厅,握住尤娜的手,忍不住说:“孩子,来我家吧,让我安排你的生活。”
在一旁侍奉的奥菲听到了后欣喜若狂,恨不得当场替尤娜答应下来。
尤娜无奈地看了丝毫不掩饰情绪的奥菲一眼,还是婉言拒绝了。
贝琳达夫人又提出为尤娜教授淑女课程。
北部贵族少女十六岁的夏天是统一正式开始社交的时候。
姬玛在去年夏天一场由凯利家族举办的盛大舞会上踏入社交场,她立即成为了北部上最闪耀的淑女。
尤娜已经十六岁了,夏天马上就要到了,时间紧迫,贝琳达夫人认为必须立刻开始上课。
尤娜这段时间无所事事的放假在家,她的□□处于不紧不慢的惫懒状态,自从放下了子爵夫人这块沉重的砖石,她的思想也如同无根浮木,四下飘荡起来。
贝琳达夫人的提议解了燃眉之急,虽然不知道淑女课程是何玩意,尤娜还是高兴的答应了。
贝琳达夫人走后,尤娜和奥菲有了一场小小的争执。
奥菲眼眶红红的,神情迫切地反复请求尤娜,答应贝琳达夫人的请求,放弃战场,做个真正的小姐。
尤娜心里已经快要哭泣。
她想奥菲不明白一个俗语: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如果尤娜是奥菲一样任何伤害都不放在心上的直爽性格,她一定能快乐的融入凯利家族,那里有慈母般的贝琳达夫人和亲密的朋友。
可她是个被“家”背叛过的私生女,即使外表正常,可心里却伤痕累累,敏感自卑。
“家”是异己排他的,只有自己家是最好的,如果融入别人的家,无论女主人如何善良诚恳,都要扒掉自己一身皮肉,这代价太大了。
至于奥菲在意的做个真正的小姐,可是“小姐”之名哪能比上真正的爱呢?
她只想和奥菲待在家里,她们在漫长的岁月彼此交融,不分彼此,往后也将如此。
尤娜紧紧抱住奥菲,仿佛那就是全世界。是的,她的女仆就是她的一切。
尤娜带着哭腔:“奥菲!奥菲!只有你是我的家人!”
奥菲也哭了,她哭得很不得体,涕泗横流。
她的小姐由怀里小小的一个已经长成和她差不多高了。
从小到大,小姐受了多少苦啊!
小姐!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奥菲反抱住尤娜,神情由内疚变得坚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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