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夺目的亮光消失,何采鹿身处在胶囊形状的房间里。
透过弧形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头顶和脚下都有一层层的圆形广场。
周围环绕着密密麻麻的胶囊房,无数线形的通道连接着胶囊房和中央的广场。
如果站在外围远观,就能看到整体是呈梯状的恢宏建筑物。
这就是极境世界俗称“登天塔”的竞技场。
每个参加竞技的玩家都有自己的选手房间,依据玩家个人实力排名,房间所处的位置或上升或下降。
何采鹿的胶囊房目前位于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广场之间。
显而易见,她离开游戏的期间,有很多厉害的高手玩家出现,系统对她的实力判定掉落至第一层之下。
不过,也有她长时间没有玩游戏,在系统那里的数据未更新的缘故。
何采鹿稍稍感叹了下物是人非,便大步走出房间,乘坐横行电梯到达中央广场。
广场上的玩家熙熙攘攘,何采鹿面前闪过很多奇形怪状的游戏形象。
在“登天塔”,玩家可以通过修改自己的外貌形象,防止被竞技场遇到的对手伺机报复,职业选手更是可以避免被粉丝围追堵截。
何采鹿自认是“过气”的高玩,应该没人记得,因而依然顶着那副头盖兜帽、口罩遮脸的黑衣人模样,来到一对一竞技场的传送入口。
她建好竞技房间后,把房间号发到网吧联机的公屏上,转头邀请那个瘦弱少年进入房间,开启了重回游戏的第一场对战。
“倒计时准备,五、四、三、二、一,战斗开始!”
1v1的竞技场相比3v3和5v5的场地要小得多。
少了等级和装备提升的环节,双方基本上是见面就开打。
除了开局的满级技能和齐全装备外,1v1竞技场的地图和其他模式一样,依然是场景逼真、细节丰富,玩家可以充分利用环境来战斗。
这局随机到的地图叫“雪迹小屋”。
茫茫雪地之中,伫立着一幢孤零零的小木屋。
玩家双方在对战开始时,会被分别传送到屋内的东西两角。
由于屋内空间狭窄,开局后玩家通常选择直奔屋外,在宽敞的空地上作战。
瘦弱少年也不例外。
特别是当他玩了个最怕近身的法师,而对面选的恰好是刺客。
看见何采鹿选择使用游戏《诺亚》的无影者,瘦弱少年感到非常惊讶。
他玩过极境的所有游戏,《诺亚》是最早接入极境世界的游戏之一。
这款游戏里面,少有玩家会选择玩“无影者”。
原因是看似酷炫的技能设定,实际操作起来繁琐复杂,对敌方造成的伤害还低。
即使接入极境世界后,竞技模式下所有的游戏职业会调整技能数值,平衡各个职业。
但是,“无影者”依然不适合对战,除了个别职业选手偶尔会用来打表演赛。
“无影者”打起架来确实具备观赏性。
既不像一些法师之类的远程攻击,需要经过吟唱释放技能,又不像大多数近距离战斗的职业那样,气势汹汹,从头到尾都在肉搏。
“无影者”更像是在跳一场杀戮之舞,动作轻盈、刀光翻飞,于一波又一波的节奏中耗尽对手的生命。
瘦弱少年从未想过,自己的法师会玩得晕头转向。
他完全找不到对手的踪迹,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
对面的“无影者”像雪地的幽灵般,于阴影中突然现出身形,以极快的速度发动一套攻击,又极快地遁入漫天飞雪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仿佛是只无头苍蝇,疯狂地转圈,对着空气释放各种技能。
茫然无措间,他有了新的感悟,原来“无影者”并没有那么弱势,只是会玩的人太少而已。
“我输了。”
看着法师的生命值清空变零,瘦弱少年眼底有一瞬间失去神采,随即又重新亮起光。
“小姐姐,你好厉害,我想拜你为师!”
何采鹿的游戏界面跳出一条好友申请,她迟疑了下,最后还是选择了通过。
“只加好友,拜师就算了。”
何采鹿忍住没有说出口的是,并不是自己多厉害,而是对方太菜了。
掰手指算了算,她已经有三年十一个月没玩游戏。
刚才那一局其实相当于复健。
这种攻击速度对比她巅峰时期的操作,简直就是老奶奶级别,所以才结束得这么慢。
想到这,她拉开好友列表。
除了刚才添加的少年,只有一个看似黯淡已久的头像。
回忆中突兀地涌出一段语音:“我说徒弟啊,你这‘无影者’玩得可真是像老太太跳广场舞。”
“人家老太太跳广场舞能强身健体,你的‘无影者’跳广场舞怕是只能坟头蹦迪。”
何采鹿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竟然模仿那家伙的口吻嘲讽起自己。
果然是条件反射般的大脑记忆。
当年为了练习游戏操作和技巧,她按那便宜师父的指示,每天使用“无影者”做高强度训练。
将这个设计得花里胡哨的职业玩到招招致命。
以至于玩别的职业时,只需凭借条件反射就可以完成高难度的操作。
“我现在离巅峰时的水准还差一截,需要通过训练恢复。”
何采鹿客观地审视自己的水平,决定把挑战赌局的玩家当复健用的训练对象。
她此前将房间号发至网吧中央的公共屏幕。
那些小看她的人在目睹了对战实况后,不免收敛起轻视的态度。
有的人则被激发了胜负欲,接二连三地找何采鹿对战。
网吧里的游戏玩家逐渐被这场赌局吸引,一个个停下正在玩的游戏,进入房间观看何采鹿和其他网吧玩家对战。
像比赛现场的观战席上,坐满了众人各种各样的虚拟形象。
“唉,阿强又输了,这是第几局了?”西装革履的“牛头人”紧皱眉头。
浑身环保色的“草履虫”大声嚷嚷道:“到底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真有点东西啊!”
“再等等,光哥待会上场,肯定能赢她。”一个武士形象的人环抱手臂,对口中的“光哥”很有信心。
“我看不一定。”
观战席的人群中冷不丁有人冒出一句反调,众人都扭头看向他。
那人正是何采鹿刚进网吧时,观看现场直播痛哭的其中一位。
见众人虎视眈眈盯着自己,李超阳丝毫没露怯,反而指向对战画面道:“她使用‘无影者’打出的操作,现役的职业选手当中,谁有这个反应速度?”
听到他一语道破关键,众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现今的电竞比赛中,的确很难见到如此高频率攻击的战斗。
脑机接入游戏让大脑直接操控游戏角色,游戏技能的释放和脑神经的反应速度挂钩。
对大多数职业选手来说,高频率的操作是一种非常消耗脑力的方式。
李超阳特意用了“现役”这个词,是因为有一位退役的职业选手,在年少未出道时,“无影者”玩得堪称一绝。
而那名职业选手是他心中唯一能称作“神”的男人。
此刻,眼前的“无影者”令他好像看到了那名职业选手的影子。
自从正式成为职业选手以后,那个人再也没有用过“无影者”。
但直到现在,他依旧记得那个人曾经说:“玩‘无影者’的诀窍啊?简单的四个字,唯快不破。”
李超阳难以自制地提高了声音,略显激动道:“况且,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吗?”
沉默半晌的光哥突然开口:“他说的没错,这个小姑娘的反应速度还在提升,几乎可以称她是‘小邹神’了。”
“邹神?哈哈,光哥你真会说笑,那可是电竞圈的第一人!靠的不仅仅是反应速度,还有实打实的游戏技术,邹神对游戏的理解和经验,赛场上的决策和指挥,哪个职业选手能与之比肩?更别提这连职业选手都不是的女孩了!”
“但她还年轻。”光哥半是感慨,半是叹息道,“年轻,就有无限的可能。”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出声,稍微熟悉点的人知道,他们口中的“光哥”十八岁进入电竞圈,生生熬了八年,退圈时依然只是籍籍无名的替补选手。
电竞之路满是荆棘,冠军的荣耀独此一份,选手需要的不止是天赋、汗水,还有运气和时间。
虽然脑机技术改变了游戏生态,电子竞技由体育赛事转向纯脑力赛事,变相延长电竞选手的职业生涯,同时促进性别平等,职业赛场涌现出很多女选手,但是选手“黄金年龄”的说法始终存在。
哪怕是顶尖大神,巅峰期持续的时间终会走到尽头,譬如被誉为电竞圈第一人的邹远航,因为脑神经损伤,无奈选择退役养病。
“没人继续了么?”何采鹿意犹未尽地结束最后一局。她看了看时间,刚好打了一个小时,总共赚到两百块,支付游戏舱的押金足够了。
“可是维护脑机接口的钱还远远不够。”何采鹿心想,要找点来钱更快的办法。
她刚准备退出极境对战房间,一条私聊消息映入眼帘:“你玩《明月照九州》吗?”
何采鹿被勾起了兴趣,立刻发消息过去:“玩过。”
对方飞快地回应道:“我看你刺客挺厉害,正巧手头上有笔仇杀单,定金三千块,事成老板付三万,你有兴趣接么?”
“接。”一听有五位数的报酬,何采鹿爽快答应,主动发去好友申请。
好友申请几乎瞬间通过,对方相当熟练地做了简短的介绍,末尾附上一个联络群的邀请。
“李超阳,叫我老李就行,我有个游戏工作室,名字是‘锦衣夜行’,专门接各种代打、陪玩、仇杀单子,业务比较多,报酬也很丰厚,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
何采鹿搜了下游戏工作室的信息,发现对方告知的是真名,并且在圈子里的口碑不错,有些职业选手签约俱乐部前,还去过他那里接单赚钱。
这样一来她就放心了,白给人打工的事她可不乐意干。
何采鹿接受邀请,加进了那个联络群。
与她想象中的热闹截然相反,群里一片静悄悄的死寂。
直到管理员发布了一条下单信息,整个群顿时满血复活,一堆人跳出来抢着接单。
她顺势扫了眼那个单子的报酬,啧,才五百块,真够内卷的。
但她之后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报酬低的单子等于事儿少、省时又省力,而五位数的单子只代表两个字——“麻烦”。
李超阳提供了几个游戏账号,让何采鹿挑选合适的用来完成单子。但她太久没玩《明月照九州》,对现在划分细致的流派玩法一头雾水。
不同的配装、技能加点和出招顺序,对应的是玩家擅长的各式流派玩法,可是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毫无差别。
只因为她深谙刺客的信条,享受那份隐匿于黑暗、追寻于本心的自由。
她天生就是一名刺客玩家,没有人比她更懂,如何用刺客这个职业,完美表演杀戮秀。
何采鹿随意翻了翻游戏账号的资料,偶然看见一个账号昵称有点意思。
她当即勾了勾唇:“就他了,‘给你看个大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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