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粥。”
“你倒是好养，行啊，就这么定了。”
柳恣点了点头，随后注意到祁暃已经黑了的脸，“祁，你怎么了？”
“饿了。”祁暃声音没有起伏，面无表情，起身迈步就走。
柳恣不明所以，追上了他，“准备去哪吃啊？”
“没想好。”祁暃的声音远远传来。
简念竖起耳朵听着，没听见祁暃回应，估计是没搭理柳恣。他耸耸肩，本来也没指望柳恣给他带饭，说白了就是想膈应祁暃。这家伙另有所图，偏偏还不明说，别怪他不拿好心眼想他。
简念的心思很快收了回来，他那篇还没写完的论文被他拷在桌面上——【关于基因缺陷和基因病之间的病理关系】还没细瞅。
基因病是当今世界上十分让人束手无策的一个病症，不会传染，但会遗传，患者的明显表现是血液中铁离子不足，早期体现为凝血功能严重障碍，这种病中期会有好转，往往在这个阶段，患者会掉以轻心，而这却是步入晚期的伊始。晚期的症状与早期恰恰相反，体内血液趋于凝固，造成血栓，引起一系列并发症，致死率甚至高达百分之九十。
基因病毁了无数个家庭，给患者带来无限苦痛。这是一篇综述的第一句，哪怕是冰冷的学术论文，也不忍的加上这样一句带着感**彩的话。
“这是你写的吗？”
身后传来弱弱的一句，把简念吓了一跳，一看是王笑笑，正盯着他打开的一篇综述看。
王笑笑见简念被吓着了，局促起来，“那个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你那个论文，刚好我也挺喜欢生物的...就好奇来着...”
简念平淡道，“是我写的。”
“我去，这也太厉害了吧。”王安与惊道，像他这种还在愁毕业去哪上大学的，没想到简念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综述而已，只是系统介绍，不涉及太深的理论知识，而且应该也发不出来了。”简念其实不是很喜欢别人在他干活的时候打扰自己，但想了想也没必要得罪人，于是唇边绽出一个好看的酒窝。
结果王笑笑反而被这个笑惊艳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空气短暂得安静一秒，简念把视线连带着笑容都收了回来，笑真的太累，索性主动cue了个话题，“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王安与被简念那双潋滟的眼睛一盯，说话就有点结巴，他暗恼自己怎么就这点心理素质。
以前简念是那种意气风发的高岭之花，家世好，成绩好，人也好看，他不敢接近，两人也没什么交集，撑死了就是壮着胆子排队问简念两道题。A中的卷子一向很难，每次考试那都是哀嚎一片，都是退休返聘的老专家亲自出的题，其他学校经常拿他们卷子当提高，王笑笑有时候不会做，就会壮着胆子问问简念，大多时候后者都没什么表情，应该是不喜欢打扰，但基本都会给他讲，碰上王安与听不懂的地方，也还会耐着心再给多讲几遍。
不管其他人是不是想看天之骄子跌落神坛的戏码，反正王安与是做不到落井下石的，更何况之前有一回他被人给锁在卫生间，还是简念给他解的围。
那天也不知道是谁找了桶保洁阿姨洗抹布的脏水，从上面径直倒了下去，门外传来那帮人的笑声，都是他惹不起又不缺钱的主。
当时门被打开，阳光晃得他刺眼，他闭上眼睛不敢睁眼，不知道迎接他的又会是这帮祖宗整的哪一出。
结果是面前人扔过来的干毛巾。
简念逆光站在他面前，皮肤白得透明，把毛巾扔给他的时候看也没看他，而是对着那帮欺负了他的人。
“话我只说一遍，不想出名就赶紧滚。”
此时此刻，王安与盯着简念，阳光洒在他的座位上，好像有种时空交汇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的简念，锋利意气又高傲，什么都有，每天都有专车接送往返他院长老爸的实验室，所以什么也不在乎，可以为了一个压根不怎么认识的人出头，不在乎感谢，纯粹看心情。
简念伸出手指在王安与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他的头发此刻被阳光染成金色，皮肤仍然白皙得透明，王安与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什么。”
苍白，易碎，就好像有无尽的浓雾，像从高处被雨水打湿翅膀的蝴蝶，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会不会变得像自己一样？
这是王安与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这样的人，总是会激起人的一些原始**，可能是保护欲，也可能是别的，就像之前那帮祖宗什么也不图，就喜欢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落汤鸡模样。
教室里明明除了他俩没别人，但他还是习惯了小声说话，“简念，你最近还是小心——”
然而话还没说完，教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哟，简念，我就猜你现在没钱吃饭呢。”
王安与瞳孔一缩，说曹操曹操到，正好是之前带头欺负他的人，叫杜小开，人如其名，家里有点小钱，算是个小开
王笑笑下意识就想逃，但还是逼着自己一动不动。
他得陪着简念。
简念同样一动不动，准确的说眼皮抬都没抬。
“怎么，来给我送饭了？”
杜小开磨了磨牙，径直走过去，狠狠踹在了他前面的椅子，发出咣当一声响，“就你家那点事传得满学校都是了，还以为自己能像以前那样装b了？我让你好过了。”
他哈哈大笑，“日子长着呢。”说着招呼门口几个人进来，“不是喜欢录像吗，你们说，简念遭遇校园霸凌的视频要是被传到网上，大家是会叫好还是叫好？”
门口的人嘻嘻哈哈举着手机就要拍，杜小开十分得意，他实在是看不惯简念清高样，家里都当骗子了，可不会有谁像他那样，会替别人解围。他洋洋得意，“别忘了开闪光灯。”
刚想一脚踹在简念桌子上给他一个下马威，结果简念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那目光杜小开说不上来，但和当时替王安与解围时候一模一样。
甚至更多了一分戾气。
杜小开有点不敢相信，简念居然在笑。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
他恼羞成怒，高高举起手就要落下，结果没等他反应过来，衣领就被抓住，然后狠狠得按在课桌上，杜小开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脚下一滑，脑袋就直直得撞上课桌，发出彭的一声响。
“教室里就有监控，不用费劲去拍。”简念道，凑近杜小开的耳侧道，“你也知道我家破产了是吧，我跟你说，我现在特别惨，都无力回天了，不在乎多一个人或者少一个搞我。但你肯定也不想多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人搞你，对吧？”
杜小开不可思议得看着简念，王安与同样目瞪口呆。
简念此刻仍然一脸无辜，五官精致，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可说的话威胁意味十足，像把刀子。
没有人会质疑这话的真实性，尤其是对这种天生养尊处优，没听过什么重话的人来说。杜小开当即就结巴起来，气势全无，但仍然嘴硬，“你也就嘴上说说。”
他刚要往起站，结果简念这次站起来，反手又把他按了回去。
简念冰冰凉凉的手摁在杜小开后颈，力量极大，杜小开挣扎半天，硬是没挣动。
“我是嘴上说说吗？”他轻声问，冰凉的指尖配上他温和的语调，显得更加怕人。
杜小开有点恐惧得看着简念，没说话，只是摇头，而刚才还嘻嘻哈哈的那帮人，也都傻眼了。
简念松开手，杜小开膝盖一软，差点就跪下去了。他看着简念，后者的脸依旧漂亮无辜，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简单被制服了。
简念看着他，唇边绽出一个标志性酒窝，十分具有欺骗性，“滚吧。”
王安与有点难以置信，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看着简念，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被解救的下午，一切好像变了，但好像又没变。
仍然锋利，只是收敛了不必要的锋芒。
杜小开的离开堪称仓皇逃跑，剩下那群乌合之众看带头的都跑了，人也跟着撤退了。等杜小开走后王安与才终于敢长处一口气，赶忙蹲下来去捡被杜小开弄掉的东西。
简念桌上干干净净，杜小开发疯也没碰到什么东西，而他的座位和简念旁边的座位就有点惨，弄得乱七八糟。
王安与心说坏了，这不是祁暃的位子吗。
简念低头，看见地上忙活的王安与，开口道，“收什么，又不是你弄掉的。”
王安与抬脸，“可这是祁暃的位子...”
“所以呢？”简念声音懒洋洋，“如果你是单纯因为什么同班同学情的话那肯定随便你，如果因为他是祁暃的话，他这会儿又不在，捡也得等他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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