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晨雾还未散尽，天彦掀开被子，把小白蛇举到眼前晃了又晃。岁初迷迷糊糊吐着信子，看见神君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走，带你赶集去。”然后不等反应，他袖中化出朵云，一飞冲天，吓得岁初死死缠住他手腕。
“神君，天彦，你慢点，慢点，我没力气了，我缠不住了，我要掉下去了！”岁初吐着信子，喝着风颤颤巍巍。
天彦把他从手上摘下来直接塞进了怀里，还轻轻拍了拍胸口的柔软，安抚着：“好了，好了啊。”
岁初闷了半天才敢从他怀里探出个头，这才有心思看看这天庭。
穿过南天门就听见了热闹的熙攘声，云雾里飘来阵阵甜香，天彦这种穷抠神明自是很少逛街，直接停在了目的地，岁初一抬头，见朱漆匾额上「天庭萌宠万事屋」几个字瞬间觉得浑身鳞片发麻发热。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货架上堆满离谱的物件：会唱《往生咒》的逗猫棒、刻着辟邪阵法的珊瑚绒窝、甚至还有孟婆汤口味磨牙饼干。天彦抓起一罐金光闪闪的虫子：“东海龙涎蚯蚓，书上说最适合幼蛇开胃。”
“这是给玄武幼崽吃的！”柜台后的小仙慌忙阻拦。
“上次二郎真君买回去，把他家哮天犬噎得三天没......”
话没说完，岁初已经被塞了满嘴扭动的蚯蚓。腥甜汁液在口腔炸开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尾巴尖发出"噗"的一声，然后一阵触电般的酥麻流窜到全身，肩胛处痒痒地，随即现出一对白色的骨翅，晶莹剔透。
天彦着忽闪忽闪扑腾地翅膀，心都要被萌化了。
“果然是好东西！”神君财大气粗地打包了二十罐。
走到「龙族优选」专柜前，天彦拿起镶满鲛珠的爬宠箱：“此物......”
“这位神君好眼光！”店小仙殷勤地捧出团蠕动的白虫。
“龙宫深海滋养地千年珍贝，可刺激肌肤胶原再生，配上我们特供的雪蚕膏，保您家蛇宝鳞片油光水滑！”
岁初：呵，不就是光子嫩肤么！
经过「月宫特供」摊位时，玉兔仙子笑盈盈递上试吃盒：“尝尝新研发的桂花味面包虫？”天彦毫不犹豫的掏钱，边数着手里的碎香钱边絮絮叨叨：“这个肯定好吃，当零食，别人家蛇有的，咱家小白也得有。”
岁初恹恹趴在天彦肩头，看着神君东看看西挑挑满心欢喜，自己衣服都旧得褪色，养起宠物是真舍得花钱。岁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天彦那点可有可无的的家底儿可不禁霍霍，他靠卖身赚的那点钱也是杯水车薪，广告圈卷王抖了抖一身逆鳞：该计划计划怎么赚钱了。
被塞了一肚子奇葩，岁初腹中翻江倒海，生无可恋，经过天河时终于忍不住吐出一道彩虹，翅膀蔫蔫地耷拉着。
神君看着小白稀罕的不行，掏出留影珠拍个不停：“小白，来，再吐个彩虹泡泡。”
岁初本想吐槽，你兜比脸还干净了你美什么呢，结果一张嘴彩虹泡泡就冒了出来，天彦看着那被彩虹泡泡浸润地粉嫩的嘴唇没忍住上去就亲了一口：“小白，你真的好可爱，好甜。”
岁初整个人都僵了，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后颈鳞片倒立炸开，他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亲了，男人之间做这事儿在他的世界早就不是新鲜事了，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在他过去的二十几年短暂人生里，他甚至连女人也没亲过……一瞬的亲吻他能感觉天彦唇上温软触感如同带电的刀刃劈开神经末梢，而对方浑然不知地还蹭了蹭他的脸。
砰！心里的某个地方炸了！
岁初红着脸吐得更严重了：楚修！你个死鬼！你害死我了！
楚修正死缠着萧执岸给自己买奶茶，忽然觉得一阵冷风，打了俩喷嚏。
“萧大人，还是要热的吧，全糖的。”
回到神庙，岁初无精打采在供案上蜷成蚊香状，天彦哼着小调给他涂雪蚕膏：“小白你回来胃口就不好，晚上我给你烤个龙涎蚯蚓好不好，一会儿张嘴吐个火哈。”
“这雪蚕膏好是好，就是不能在爬箱里烤太久，容易灼伤，今天有点久了，下次我控制好时间，不让你这么累。”
岁初被折腾了一天，提不起一点力气，此刻被天彦轻轻揉搓伺候的倒是很舒服，一动不动十分顺从。
揉着揉着天彦冰凉的指尖突然顿住，岁初才纳闷儿咋停了就感觉有些发热，浑身灼灼有种撕裂的痛感。他踉跄跌下供案，落地时不再是蛇尾，而是两条光溜溜的长腿。
“小白......”天彦手僵在了半空。
岁初周身泛起白光，转眼化作墨发雪肤的少年，眼尾还缀着晶莹细碎白鳞。白色的小翅膀还没有完全消失，半透明闪着光，翩然朦胧。
松垮垮的白衫下露出半截腰线，岁初慌忙扯了扯，然后就是遮住上面遮不住下面，慌慌张张地就听见神君轻咳：“比我想象中......倒是周正。”
这夜天彦有些犯难，岁初的样子是不能像以前那样抱着睡了，但神庙也实在没多余的房间，连那五福小沙弥晚上都是化身泥娃睡在供台桌上的。
于是，神明大人一不做二不休，一张符贴在了岁初脑袋上，砰！一声，白衣少年变回了软糯小白蛇，天彦心满意足的搂到了怀里，不顾岁初挣扎，呼呼大睡。
往后的几日岁初日日过着被神明“精心饲养”的日子，但是再也没变成少年模样，因为楚判官毫无人性变本加厉地散布谣言，从「摸蛇头有钱花」已经变成了「摸蛇头事事成」，让和佑神庙门槛都快被求姻缘的香客踏平了。
香炉腾起第三缕青烟时，岁初第一百零八次被大妈捏住七寸。
“小乖乖，让姨姨亲一口！姨姨要体大生，猛男！”穿碎花袄的妇人撅着红唇逼近，岁初疯狂扭动蛇身往功德箱里钻，尾巴尖不慎扫翻签筒。
竹签噼里啪啦砸在正在解签的天彦头上，神君握着「下下签」幽幽转身：“今天是有点辛苦，晚上给你加餐个餐，香煎泥鳅和蟋蟀刺身吧。”
岁初望着案头装满奇奇怪怪生物的罐子炸着鳞片瑟瑟发抖。天彦轻轻拍抚，顺着逆鳞安慰道：“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手册上说灵宠需要补充蛋白质，吃什么补什么，补什么长什么。”
岁初暗暗下定决心，晚上一定吐把火把那盗版书册子给烧了。
当然，晚上他也没机会变成少年，因为神明大人自私的日日要抱着小白蛇睡觉。
就这样岁初白日里做牛马供香客们赚钱，晚上**鸭陪神明大人睡觉，虽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但依然日渐憔悴，夜深人静时，听着天彦平缓的呼吸，岁初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按现在的情况，就算自己被薅秃噜皮，也赚不了几个钱，他最近一直被不知哪儿来的谣言所困，广告圈最会什么？营销啊，舆论啊，既然洗不白，不如就再散波大的！靠神兽不如靠神明！凭啥我累死累活，你心安理得？
于是一日清晨，少年岁初咬着发带束起长发，把自己打扮得像模像样，眉目清朗，真真是好看，他踹醒还在酣睡的天彦：“不是说香火值垫底要革除神籍？我倒有个主意，不过事成我要求改善伙食！”
这破虫子我一天也吃不下去了！
天彦迷迷糊糊习惯性想搂着小白蛇，结果搂了条胳膊，含含糊糊道：“不喜欢吃泥鳅了啊？下次集市我给你买小飞鼠吃，没准你就能飞了。”
然后摸了摸岁初胳膊继续呓语：“这身子是粗了点。”
岁初瞬间有点不想努力了，不过天彦拿脸蹭着他的胳膊，软软的，痒痒的倒有点舒服，怕吵醒他岁初没抽出来，默默变回了小白蛇，往神明的怀里拱了拱，贴着睡了个回笼觉。
三天后，山脚剧本杀馆挂出新招牌：「幽冥婚宴·限定版真实鬼仆体验」。岁初把抓来的吊死鬼塞进红盖头，又给水鬼套上绣花鞋。当玩家们尖叫着冲进神庙求庇护时，天彦手忙脚乱地撒着辟邪符：“承惠三炷香，平安符买三送一啊！”
连平五福小沙弥画符的毛笔都冒火星子，一天几十场剧本杀，和佑神庙承了这泼天的富贵。
另一旁，会馆的贵宾室，少年岁初递给剧本杀老板一袋子钱，对方打开一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边往袖袋塞一边谄媚道：“道友前途无量，以后常来常往啊。”
岁初手卷着一缕自己的头发，懒懒散散道：“馆长才是经营有道，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入夜，岁初盘在案头数着功德箱里的钱，见天彦端着碗黑糊糊的汤羹，自信满满走过来，岁初顿感不妙。
“上次那位姓楚的土地神给的食谱，当归炖飞鼠。我炖了一晚上，说好给你改善伙食。”
岁初怔怔看着天彦，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之前这神庙功德一直垫底了，这位大神，不爱江山爱做饭，做的还特难吃！
“快吃啊趁热，快！”天彦满眼期待，他看着岁初白白嫩嫩糯叽叽的样子，觉得自己太适合养宠物了，非常有信心把他家小白养成天庭第一好。
岁初看着碗里冒着黑泡的汤差点吐了，再看天彦满心期待，实在不忍心打击，憋着气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黑暗料理免疫了，岁初居然觉得，神君厨艺似乎进步了，味道比泥鳅好多了。
腊八那日下了第一场雪，岁初发现天彦在偷偷织毛衣，银针勾着月华蚕丝，袖口还绣着歪扭的小蛇图案。
岁初想，天彦定是又被哪个灵宠店的小仙忽悠了，买了这月华蚕丝，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又满心期待幻想着天彦兴冲冲拿着针脚不齐的毛衣往他身上一套，一边显摆：“手册上写着月花蚕丝最是舒适，柔软透气还保暖，阳光下还能泛着七彩光，刚刚上市，别人家的蛇都没有。”
那半本破手册，岁初到底是没忍心烧了。
又过了几日天彦的毛衣迟迟没有送来，岁初心里开始犯嘀咕，不是给我的？那给谁？五福？那几个泥娃娃又不怕冷，再说只有一件。
于是，一日大雪，岁初哆哆嗦嗦假寐，装作翻身滚进神君怀里，冰凉的身子贴上一片温暖，热得鳞片酥软。
“来，小白。”天彦边拿着那本《灵兽饲养指南》研究，边搂着小白蛇，停留在「化形注意事项」章节好久。
岁初滑溜溜地从天彦腰上缠上来，刚要吹灭油灯就听见天彦呢喃了句：“化形后神明可与神兽结契约点化进阶，如上古腾蛇与照临神君......”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岁初身体有一瞬间的不受控制，他挣扎着，尾巴扑倒了油灯。
“这么冷啊。”天彦拢起他，重新点了灯，从一旁的篮子里拿出来那件毛衣，如岁初之前幻想的一样，套在了自己身上。
“化形以后消耗大，是容易冷的，原本想着新年总要有新衣，除夕再给你，还是提前穿上吧。过两天去集市再买除夕的新衣。”就在岁初感慨神明大人这次有些不一样，还挺淡定的时候，天彦忽然摆出了一副傲娇嘴脸显摆：“手册上写着月花蚕丝最是舒适，柔软透气还保暖，阳光下还能泛着七彩光，刚刚上市，别人家的蛇都没有。”
果然，帅不过三秒。
翌日三界见闻里一篇资讯迅速登上热榜——那是楚判发布的通知：写着「春节非遗热潮，神庙香火旺盛，年兽蠢蠢欲动」，岁初正裹着柔软新衣，贴在温暖的胸膛，一蛇一神如往常一样，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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