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褚危还只有她腰那么高,她跟持耀君讨论王妃的人选。褚危便说等长大了,他便自己选,说自己有心仪的女子。
褚缨记得,那时候他脸都是红的。
那怎么可能有假?
但如今,褚危什么也不说,只说不让她再纠缠那位状元郎。
褚缨心里清明。
她知道,经白日一遭,褚危定然觉得她已经看上了李连清,而李连清与那位颇为相像,褚危觉得,她定会纠缠到底。
“到时啊,他把李连清变成自己人,那我身边,不就渐渐的什么也没有了,是真正意义上的没了威胁。”
虽然褚危嘴上说着不想她与李连清纠缠,但也管不了她出行。
天一亮,褚缨还是出了宫门,此刻正坐在茶楼里。
今日没点熏香,窗户大开,她靠在窗边吹着凉风,止期便就在里面陪她。
止期:“可是主子,君主手里不是已经有了你的把柄吗?为何还多此一举,要杀了卿公子?”
今日茶楼的人多了起来,比昨日要热闹许多。
褚缨听了止期的话,睫毛垂了垂,“我身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留。止期,如今是他动不了你们,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会连你们也杀死。”
止期紧了紧手指,认真道:“止期誓死效忠主子。”
“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褚缨一笑,抬手捏捏她的脸,解答了她的疑惑,“你不知道他的手段,他比你,比戾期,都要残忍,人都说做事留一线,而他只会赶尽杀绝。”
“所以要如何……”
“既然他杀我的人,那我也杀他的人。他非要对我‘赶尽杀绝’,那我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止期,游街那日热闹,估摸着京都城的小姐们都会来,你去找几个有能力的画师……”
褚缨与止期凑得很近,附耳交谈了一会后,止期离去,换了戾期进来。
戾期话少,是个实干派,此时止期也不在,屋内便安静得可怕。
褚缨望着窗外,喝了好几盏茶,才开口:“什么时候了?”
戾期道:“午时。”
褚缨放下杯盏:“没来?”
戾期反应了一会,才回道:“没有。”
今日街道上的商贩已经没有那么多了,为了明日游街顺利,仪鸾司的人一路在街上排查清理,试图说通那些商贩早日收摊回家去,明日不要出来添乱。
路过黄金轩的摊位,却只是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女官上了马打算去另一家商铺,忽而抬头,见昌宁大长公主朝自己招了招手,她微微弯身,作揖回礼。大长公主问:“有看见咱们的小状元吗?”
女官回道:“昨日王上的人将他送去了长乐巷。”
褚缨摇摇头:“这我知道,今日呢?”
女官道:“下官不知。”
昨夜那位李状元与君主相谈到傍晚,出了宫门便直奔长乐巷去,那之后的事,她自是——
“怎会不知?于内侍向来做事谨慎,这明日游街的重要人物,内侍又怎么不知行踪呢,于内侍,你就告诉本宫吧。”
“……”
长乐巷常年人满为患,就算是寒冷的冬日也都是热闹非凡,更何况现今正值秋日,天气凉爽,且科举刚刚结束,更多学子闻名前来,便是比春日还要热闹些。
李连清没有买簪子,他觉得都不好看,买了也送不出去。况且在长乐巷,簪子又怎么会卖不出去呢,他选择不光顾女孩的生意。
本来出门在外,他身上银钱带的也不多。
“慕玄,慕玄!”
“啊?”
“你看什么呢,不回长乐巷了?”陆瑜拉住他手臂,“快走快走,黄金轩的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小心又碰到那人了。”
说到这,他回头警惕看着李连清,“你不许真的去见她啊,如若再过去被她折磨受伤,我要怎么跟伯伯伯母交代啊!”
李连清用劲扒下他的手,“你放心,我不去,我只是有些好奇这黄金轩……我们去看看吧?”
“快申时了。”陆瑜提醒道。
李连清看了看天色道:“没关系,我也不耽搁多长时间,真的只是去看看而已。”
说完也不顾陆瑜反不反对,李连清抓住他就往黄金轩的摊位走去。他压着帷帽,挤进人群,到了前方站定,或许是气质与寻常人太不一样,黄金轩的员工一下便看见了他。
“哟,公子这是要来买什么?我们黄金轩现今做活动,一块纱布只需要一百两嘞!您别看这只是块纱布,这可不是普通的纱布,瞧瞧这质量,这手感,虽然也不及天蚕丝那般,但也是顶级的啊——只不过我们还没来得及取名儿罢了。”
“您看看,一百两,虽然就这一块纱布,但体量也不小啊,要不要考虑考虑啊公子?”
陆瑜低声私语:“倒是真能买一买,不过也就这个能买一买,你要这个做什么?”
李连清把他拦到后面去,笑着走上前,上手摸摸纱布,道:“确是件不俗之物。”
店员继续张口要问他买不买,但这位公子随即又说:“不过,这样的物什,我买回去也并无用处,回去了制作又是一番功夫,也要再花大价钱,不值当。”
店员一拍手,眉飞色舞:“这不就巧了!我们黄金轩内就有能处理的师傅,原本那位师傅价钱可高了,也要一百两呢,但我们黄金轩引荐,只需要五十两!”
李连清兀自逛着摊子,店员的话说完,他刚好踱步到了一个玉像面前,叹道:“此物竟要万两?莫不是真迹?”
那是一个玉雕的神女像,栩栩如生,在阳光的映衬下晶莹透亮,看着倒是值得这个价,不过如今被摆了出来,未免过于张扬。
那店员看了看玉像,又上下打量了几眼面前这位衣着不凡的公子,笑盈盈道:“此为南州大师真迹。咱们的人远去南州,特地拜访大师重金求来的,运输过程便十分耗费钱财与精力,这件的价位,可是降不了的。”
“南州大师?”李连清思索了一下,回身去问陆瑜:“我们不日便要去南州的,不如到时去会会?免得在这儿花冤枉钱。”
陆瑜心想他们什么时候决定南州了?但还是点点头。
离开黄金轩,走出一段距离了,陆瑜才问:“你这衣裳是君主给你的?不然怎么会被认为能买得起……”
李连清瞥他一眼,抬起食指比在嘴前。
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尽管是仪鸾司处理过的地方也还是如此,人多得快要走不动路。
忽的,边上一白衣公子摘下帷帽,转身一挥,旁边一小铺的招牌上瞬间钉上了一柄匕首。
霎时间,周围的人都慌忙逃窜,只要那公子捏着帷帽,与好友站在原地。
有人踩着小摊的棚顶落下,顺势拔下了招牌上的匕首,直直冲向那位公子。
“慕玄!”
“帮我拿着。”
李连清把帷帽丢到陆瑜怀里,不但没有后退,反而朝着那位刺客上前几步,他抽出腰间的折扇,挡住刀刃,手腕一动,打偏了刺过来的匕首,扇柄也打在对方胸前。
刺客只稍稍踉跄一步,随即身形更快。
见李连清不太能抵挡得住,陆瑜打算帮忙。
但就在刺客要下杀手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什么飞了过来。刺客停手,将飞过来的石子抓在手中,他看了眼,然后毫不犹豫撤走了。
“别追了别追了……”陆瑜赶上去抓住李连清,在他身上看了看,“你没受伤吧?你背后伤都没好全,再说了人家专业刺客,你跟人家对刚什么?”
李连清放回折扇,“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我前脚刚离开黄金轩,就有刺客来了。”
陆瑜叹气:“有刺客那不是很正常吗?那江湖上的游侠还会因为钱去接单子杀人呢,你又是功臣之后,又是状元,被人盯上不也正常。”
“可他刚出手时没下杀手。”
“后来不就下了。”
李连清接过帷帽戴好,与他并肩往长乐巷走,“那你看清他接的那个东西是从哪儿飞来的没?”
陆瑜:“……没有。”
“……”
“不找他吗,主子。”
不远处的茶楼上,褚缨刚把窗户关好。她看了眼戾期:“明日有的是时间……不过,本宫倒是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
戾期点头:“的确,居然不赴主子的约。”
褚缨:“……不是。”
默了会,她问:“止期何时回来?”
戾期:“还未回信。”
今日商铺很早便收了摊,止期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等到商量好明日的行动,都已是亥时。
褚缨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靠在榻上没有要走的意思,叫止期拿来笔墨,给君主写了封信。
信送到褚危手中。
已是子时。
“昌宁今日在外面,不回宫了?”
太监道:“是。”
褚危捏着信纸,指腹在纸上摩挲,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唤于内侍。”
太监退出殿门,片刻后,于内侍走了进来,跪下行礼。
于内侍道:“昌宁殿下对李公子很是在意,今日留宿,估计是为了明日的游街。”
在她说话的时候,褚危已经把信纸烧成了灰,他把着火的信纸丢在地上,眼神晦暗,“明日孤得在宫内接待状元,你一路护行,要盯好殿下。”
“是,臣知晓。”
于内侍低头应声。
不过一会,又抬头望向君主,对上君主疑惑的眼神,她深吸口气。
“黄金轩今日,有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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