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缨从没觉得“季怜”这个身份这么麻烦过。
弄得她想调戏人也调戏不了。
但其实,也没什么,他觉得羞辱就羞辱吧。
不消片刻,褚缨便想通了,她轻轻一笑,甩开对方捏着自己的那只手,转而再次锢住他下巴,用力把他往自己这儿一带。
而后,看着他愤恨得窜着火的眼神,轻佻道:“没错,怎么?你要反抗我?不顾家里人安危反抗我?”
李连清咬牙:“你放开!”他又一次抬手抓着她手腕,可根本不敌对方力气,丝毫作用都没有。
李连清气得发抖:“放开——”
对方却只是捏得更紧,那双眼睛轻漫扫过他脸颊,低头,额前碎发落在他脸颊上,那呼吸落在耳边,李连清的手拼命用力,指尖在对方手背甚至留下了血印。
可都无用。
这般力气倒也是与殿下一般。
李连清兀自想着。
而此时,褚缨还附在耳边轻轻说话:“难怪叫她如此着迷,真是一副好身子啊,我看她虽然只当你是替身,但喜欢与你欢事倒是真的……”
话语间,褚缨感觉到手背上细微的疼痛,但她反而更加起劲,她转头看着李连清侧脸,冰冷的面具擦过他耳廓,“来,说说,你要用什么换你李家其余人性命?”
“……”李连清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力气全用在了反抗他上,故也止不住声线的颤,但语气却不肯落势,“阁主不妨说说,要我如何做,你才能信我……”
褚缨唇角轻勾:“我若叫你服侍我,又当如何?”
李连清眸色一沉,只是瞪着她,一言不发。
等了没一会,褚缨便失了耐心,恰巧桃枝的声音传来,褚缨便将他摔到一旁。
于是桃枝进来时,便看见那李大人凌乱地跌坐在地上。
桃枝不明白,怎么一个个的,都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这么关注呢?
但此时此刻,来不及多想——
“阁主,瞿姐姐失踪了。”
瞿影失踪了。
得知这一消息时,褚缨带着人在这稷县找了许久,耽搁了好几日,但都没找到,若说是遭人杀害,也该有个尸体才对,可她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而几日来,褚缨除了寻人,便是看着李连清,以免他逃跑。
但瞿影没找到,孤雨和李连清又一同失踪了。
褚缨这才没有继续找下去,思索一番,带着大部队继续行进,这次没有在任何地方停顿,不出两日便到了边城。
到达边城时,他们还在打仗,褚缨让人去战场支援,自己则在帐篷内听着他们汇报战况。
这场仗打了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褚缨就趁势一路打了下去。
南州君主称帝,还亲自坐镇,西州边城那些个本认为自家君主是皇帝的,在看到城墙上那黄袍时已然没了信心,褚缨甚至不用出手,城池自破。
一路捷报,行至端央——
还未开打,便举了白旗投诚。
“陛下,端央派了人来。”士兵拱手通报。
褚缨不打算出面,还在帐篷内看着舆图,听了此话回头望去,本要直接说不见,话到嘴边想起什么,又转而问:“是谁?”
“不知,是一位女子。”
不是心中想的人,褚缨失落了一翻,但随即收拾好情绪,跟着士兵去了另一个帐篷,那帐篷前有几个士兵守着,见自家陛下来了,便都乖乖行礼,侧身掀开门帘。
随着门帘掀开,褚缨望过去,见里面正坐着一个清雅的青衣女子,女子只瞥过来一眼,便回头吹吹杯中茶水,等着她进来。
“在外好好守着,不许人进来。”
褚缨吩咐了一句后走进去,坐在女子斜对面的位置。
门帘放下,屋内只有窗户透进来的光亮。
见着她手中茶盏放下,褚缨笑着拿起茶壶,又给她满上,开口,低声询问:“凌大人,端央如何?”
凌清秋晃着手中杯盏,答:“早知你要问……前几日,我去了趟李家,见了李玉实,李玉实说,他要去宫中寻他四弟问问当前宫中形势。”
褚缨轻哼:“他果然回了西州,现在应该在西州宫中吧?”
凌清秋不置可否,抿口茶水,反问:“你猜猜,西州宫中,如今都有谁在?”
褚缨侧身靠在桌沿,话语懒散:“他,孤雨,被抓的瞿影,还能有谁……”
“还有季家大公子,如今的季家主,季元。”凌清秋眼眸带笑道。
褚缨一愣。
“他怎会在?”
季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只是有人做过官,也不是什么大官,那季家大公子季元,更不是什么名士,怎会在宫中,还是在这种兵临城下的危机时候?
凌清秋深吸口气,收起笑意看向她,正色道:“你既已称帝,可知道黄金轩……”
“在南州登位第一日我便得知了,黄金轩就是为了自己利益,两头讨好的蚂蚱罢了。”褚缨微微蹙眉,放低音量,“难不成,是还有其他的什么?与季元有关?”
凌清秋垂眸,放下了茶盏,此时语气正经,再无任何调笑。
“你知道,我一直在查陆鸣的事,不管是通过盗墓案接近褚危,还是答应助你,都不过是为了这一事。你假死脱身后,我收到了你让茶楼秘密递来的信息,查到,季元于陆鸣有恩,是陆鸣的恩人,但……季元也与黄金轩有过联系。”
褚缨立马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陆鸣是季元害死的?”
季元此人她知道,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傲慢之徒。
师父死后她去查过,师父与季卿是亲生兄弟,是因季元才分离。师父本是季家人,被季元害破相,于市井自生自灭,只留季卿独自在季家受尽欺辱。
季元不是个好人。
这样的人……
“恐怕他救陆鸣,便是为了让他死。”褚缨断定。
可凌清秋却摇摇头:“……陆鸣死,是因为,知道了季元勾结南州宫廷,欲盗墓,偷取龙纹玉佩的秘密。季元能联系上南州,便是多亏了黄金轩。”
至此,凌清秋稍顿,凝眉望向褚缨,一字一字咬牙问出:“还有,你可知,当年他们是如何得知皇墓位置,又是如何通过重重阻碍准确找到那玉佩——”
话还未说完,褚缨陡然想到什么,脑海中浮现出那年与季卿溜入宫中书阁的场景。
她的手猛然攥紧,指尖泛白。
“别说了。”
“别说了……”
凌清秋却仍旧继续开口,那字句毫不犹豫砸在她心中:“褚缨,淤泥之中,是开不出花来的。”
——
听雨阁已经恢复了千翎阁的身份,只是如今已由皇帝亲自调度,不再是独立的情报阁。
林语带着新融合的千翎阁,在宫中维持局面,止期这个千翎使,则跟着新皇帝在战场厮杀。
林语本劝了桃枝就在宫中待着,可桃枝实在有些话,一直想对阁主讲——现在应该是陛下了。
总之后来,桃枝还是随军了,不过一直未被允许上战场,她也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直到军队进了端央。
看见她去李府的身影时,桃枝咬了咬牙,追上去抓住她衣袍,“您要杀了他们吗?”
褚缨回眸看了桃枝一眼,微微拧眉。
这些日子桃枝有事没事便来找自己,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太过明显,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但此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把姑娘带下去。”褚缨只吩咐。
桃枝赶忙开口:“我在路上听说了一些事!陛下忙于战场,定然没听过!”
褚缨看向他,周遭人的动作也停了停。
桃枝的语气却是不敢停顿的:“如今的按察使李大人,刚上任时便翻了一个冤案,那起冤案,最后的罪名,是扣在了季家头上,听说,是季家一个入宫为太监的庶子。所以那李大人是恨极了当初被抢去公主府……”
“您与那位死去的殿下是至交,他定然也不会放过你,你不要去李府,好不好?”
这件事,褚缨倒是的确没听说。
但李府她非去不可。
至于这案子……
褚缨冷笑。
不重要了。
“把她带下去。”褚缨冷眼看着桃枝被拖走,“他想杀我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你以为,在来的路上,我一直锁他在床边是为什么?”
桃枝再说不了什么。
褚缨闭眼深吸口气,回头继续往李府走。
出来的是李玉实。
李玉实战战兢兢朝她行礼,她没理,丢下一句:“长辈喊出来。”然后就熟稔朝主厅走去。
褚缨不想浪费时间,也不想与李玉实说些什么,只想快些确认李家身份,她好为李连清想想后路。
是死,还是生。
而后行至主厅,又等了许久。
李玉实方才前来,但只是告知:“父亲病重,母亲做不了主,劳烦陛下挪步家父房中。”
褚缨不欲做暴君,想了想,跟着李玉实去了。
那的确是李家主房屋的路线,褚缨没有犹疑,跟随李玉实走到房门前,吩咐了人在房门守着,进去后,见床幔后的确有人躺着,才安心关门上前。
隔着床幔,望不见里面人的面貌,她在床边停下,出于礼貌,没有直接掀帘,“家主应当听说了南州的事,那我此行为何,家主应当也能猜到一二。”
说到此,褚缨顿了顿,等着对方应答什么。
但床幔内的人没有动作。
褚缨略微蹙眉,抬手要直接扯开床幔。
就在此时,她双腿骤然一软,刹那意识模糊,连话都没力气再说出口。
她下意识抓紧床幔,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要跌落在地,却又在掉落在地的一瞬间被扯住手腕。
于是意识清醒过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床上,腕上属于锁链的凉意刺激得她心脏狂跳。
“莫要乱喊。”
冰凉的指尖正托起她后颈,挪到她后脑勺,将面具系带解开,伴随着熟悉至极的,毫无波澜的声音:“若让外人得知殿下身份,那这皇帝,怕是做不得了。”
眼前逐渐清明,浮现出李连清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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