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遥想起顾长夜那日跟她说的话，既是心有几分成算也是被逼无奈，干脆利落地跳了悬崖。
身子直直往下坠落的感觉并不好受，可她事先观察过，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山壁上的藤蔓。那藤蔓还算坚韧，给了她缓和坠落的时间，这时她才从怀里掏出短刀匕首，直直插进山壁之中。
不愧是顾长夜的东西，果然好用。
匕首划过山石一路火花带闪，又往下坠了好一会儿匕首才稳稳地固定住，裴今遥的身体也停止了下落。
幸运的是这座断崖并非太高，她挂在山壁之上一手握紧匕首一手将刀鞘也用力地插进山壁缝隙，再加上藤蔓，一点一点挪到了悬崖底下。
悬崖下有平缓的溪水流过，裴今遥将外袍脱下，撕扯下两块布料挂在溪水边的石头旁再把剩下的衣服全都丢进水里，让它随着水流缓缓飘荡而下。
顾长夜说若有人来悬崖底搜查，一般会下意识地先顺着河流往下搜，还有山洞，倘若这两处都没找到人就会再去其他地方找。
所以她现在应该先躲藏在别的地方……
裴今遥拖着崴脚准备沿着悬崖壁往深处行走，却发现头顶一黯似乎有个身影从上方坠落下来。
“扑通——”
水花乍起，她定睛一看居然是顾长夜？！
“你……”
“你没事吧。”顾长夜没管自己衣服湿了一大片两三步就上了岸，看见裴今遥姿势怪异不由问道。
“托娘子的福还没死呢。”
见她还有心情调侃顾长夜也终于松了口气，可又观她全身满是伤口又有些怒气。
裴今遥也是终于能彻底安心了，顾长夜在此那必然是将上面的人都解决掉了，他竟然是来得最快的。
“都伤到哪了？”他又问。
那可就多了去了。
她两只手都有轻微脱臼，脚也崴了，胳膊肘、膝盖都蹭破了一大块皮，浑身骨头都在痛……
“唯一完好的就是你夫君这张好看的脸了。”
“别贫了。”顾长夜长叹一口气，“我带你出去。”
“背我吗？”裴今遥有些犹豫，她腹部擦伤怕是也挺严重的。
顾长夜想了想道了一声“得罪了”，单手就将她抱了起来，手臂形成环形让她可以靠坐在自己身上，看起来有些怪异可他力气很大也很稳，裴今遥倒觉得这姿势不错不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口。
刚走出悬崖就听闻有好多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裴大人！”
“裴沅汐大人——”
“裴大人！！！”
“在这在这小人看见裴大人了！”
是大理寺的人。
裴今遥从前门大街躲进巷道之时曾托一过路人请她去大理寺报官，她本就是想拖些时间等求援来的，没想到顾长夜比大理寺的人来得更快。
“裴大人没事吧？”
领着大理寺人前来的是个她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男子，看起来二十七八的年纪。
“罗少卿？”
这面生男子的确是她的上峰，大理寺左寺少卿，罗少卿今日酉时才刚刚回到大理寺就听闻裴寺丞被人追杀绑走了，顾不上其他立即带着人马前来救人。
“下官并无大碍。”
顾长夜自然不会让她以这怪异的姿态示人，轻轻地将她放了下来，自己就站在一旁护卫着。
罗少卿开始只看见了裴今遥，然后才看见被她遮挡在后面的顾长夜，顿时脸色大变正要行礼就看见他冲自己摇了摇头，又面目表情地站在旁边，便了然了他并不想暴露身份。
等走出了悬崖，裴今遥才发现领头的杀手并没有死只被人卸了下颌，驭车男子还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您是？”裴今遥早就发现这驭车男子与其他杀手不像是一伙的，她驾车跑时这人还故意发出很大声响掩盖动静，“一万？”
驭车男子嘿嘿一笑，“没错没错我就是纪公子雇佣的人，这不是发现罗景明想派人杀你嘛我就混了进去，还好大人没事不然我今日怕是没银两赚了。”
“多谢您了。”裴今遥笑着道谢。
今日她身上没带银票准备明日备上再托纪煦转交给他。
由于她受了伤便还是坐马车回去，顾长夜本想驭车却被一万男子抢先了去，无法他就陪裴今遥坐在马车内。
大理寺的人都是骑马来的，此时自然还是骑马回去，那被卸了下巴的人被罗少卿亲自押送回去。
罗少卿劝她今日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也可告假，这男子他先带回去关进监牢仔细看管着等她之后再来审问。
裴今遥倒也想连夜审问，可惜身体不允许只好同意了。
回了京城后她先是在顾长夜的看顾下先去了医馆处理伤口，裹了满身的伤布巾才归家。
归家后自然又是引起了上下一片的惊呼。
顾长夜摇身一变又成了顾娘子，挥退了所有仆从让他们做事去，搀扶着她坐到柔软的床榻上，那只碍眼的灯笼早就被顾长夜放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丫鬟白玉来送了一趟包裹着冰块的布袋子，红纱把膳房一直温着的饭菜送了上来，此外就没人再敢来打扰了。
“吃什么？”顾长夜看了眼晚膳的菜色，“有你最爱吃的酒酿圆子和糯米甜糕。”
“那叫糯米红豆卷。”
裴今遥两只脚都崴了，先前还没什么现在已肿紫了一片看着有些瘆人，此时正靠坐在床上给自己敷冰袋，还不忘反驳他的用词。。
顾长夜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区别，将这两样并几碟小菜放在矮桌再放在裴今遥的床榻上，好让她方便取用。
“娘子你贴心的让我有些陌生啊。”她笑了下却牵动了腹部的伤又赶紧按捺住，“哦对了，你的短刀匕首，没来得及跟你说就擅自拿了。”
裴今遥这时才想起这事，她一只手捏住两个冰袋子另一手伸入怀里翻找，为了让自己拔取的顺手她特意在外袍内侧缠了几圈布带固定住，落下山崖后应当又塞回去了才对。
短刀匕首是在翠仙山时顾长夜用的那一把，不说削铁如泥但历经了挖山石、被当借力也依旧没有卷刃，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而成，非常好用，就是她用起来有些吃力。
“有些磕碰。”她翻手掏出，刀鞘划了好几道上面的宝石也磕碰到了，“我赔你吧。”
顾长夜接过来掠过一眼就不甚在意地收了起来。
“不用，这把匕首手感颇重不适合你防身，下次给你挑两把趁手的。”
*
罗少卿虽让裴今遥多休养休养，可她第二日还是去了大理寺，只是从往常的步行变成了坐马车。顾长夜跟她一道同行，原本她还想拒绝的，可听到他说自己有事要以顾娘子的身份出面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一路上很是安稳。
昨日的追杀以对方溃败而告终，今日怕是没胆子再派人来了。
“裴大人？！”
她今日来得迟了些，大理寺守门的差役看见她从马车里出来，全都跑上来搭把手将她扶了落地，又满是惊愕诧异。
“多谢多谢。”裴今遥的脚冰敷后看着还是严重但勉强可以自行行走了，倒也不必别人搀扶。
甫一进入就发现今日的大理寺与寻常有些微妙的变化，硬要说的话大概就像是从夫子告假的学堂早课变成了夫子端坐上方时的学堂早课氛围。
大抵是因为罗少卿和康少卿回来了吧。
这二位一个是昨日傍晚回来的，一个是深夜才匆匆回京。
“怎么不多休息休息？”冬寺丞看见她时也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了然，没等她回答就告诉她，“昨日的杀手被关押在监牢里了，罗少卿只差人将他治好还没有审问，你要先去审他吗？”
裴今遥点点头转身欲走又想起问了下跟杀手一伙的另外八具尸体何在。
“停尸房，丁仵作和黄仵作验过了。”
这几个杀手先不提脾性如何，武功跟顾长夜相比之下的确不值一提可跟其他人相比，还是很厉害的。若不是“一万”兄浑水摸鱼混进去，那些人投鼠忌器不想得罪他，裴今遥怕是等不到支援。
他们很干净，浑身上下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就连户籍都很干净，大理寺连夜调查却什么都没找到，他们都是别人口中早已死去的人。
领头的杀手拒不开口配合。
一副我反正就要死的模样，你能奈我何？就这一条命谁要拿直接拿走。
气得众人牙痒痒又不能真得严刑逼供，况且他们也知道这人就算招认也没有什么大用处，空口白话的岂能他说是谁就一定是谁，真把罗景明抓了他也有百般理由推脱。
可还是好气！
裴今遥拖着伤体不顾狱卒的劝慰，只身去了关押杀手的监牢。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又出来了，旁人只当她也是无功而返，却没料到她一边把监牢抛给狱卒一边让他们找仵作来给杀手看伤。
“看伤？”
“他招认罗景明了。”
裴今遥扔下一枚惊雷，炸得其他人内焦里嫩，纷纷围上来询问是怎么个情况？！
其实她一没动手二没拷问。
只是跟他探讨了一下如何将人皮剥得更完整，以她自己的亲眼所见将那说的清晰无比又生动形象。
仿佛她亲手做过多次似的。
杀手也没受伤，就是吐的快要厥过去了。
“那咱们去罗府抓人吗？”
“抓人不着急，容本官告个状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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