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七天前。
埃里希和孩童时期就结识的好友艾略特在会客厅闲聊,艾略特提起自己的未婚妻布兰奇小姐时一个戴着白手套的男仆托着装了一封信件的银托盘来到埃里希身侧。
“埃里希少爷有您的信件。”男仆俯下身体将银托盘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埃里希。
艾略特踱步过来坐到埃里希旁边的沙发上:“这又是你的哪个爱慕者给你寄的情书。”
埃里希拿起裁刀挑开封口处的火漆:“很遗憾你猜错了。这封信的署名人是珀西·谢菲尔特,并不像是会给我寄情书的样子。”
艾略特思考了一会还是没想起来珀西·谢菲尔特到底是谁,他问正在看信的埃里希:“珀西·谢菲尔特是谁?”
埃里希将视线从信纸上移开,定定地看着艾略特:“珀西是我们在圣西尔军校上学时的同学,棕头发绿眼睛,像唱诗班里的中音部成员。他有点害羞,你不记得他也很正常。”
艾略特这回终于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有点漂亮的绿眼睛珀西吗?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埃里希看完了信将信纸在手里对半折:“也不算很熟。在圣西尔军校毕业以后在社交活动上见过几次,最近一次见是在庆功宴上。”
“那他写信给你干什么?”艾略特对埃里希手上的信纸产生了好奇,他抑制住把头凑过去的冲动,“他毕业以后也加入了军队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他。”
埃里希说:“他邀请我去佩克诺农庄度假,春天的萨默斯莱平原很美。据我所知他并没有上过前线,他在军队里做情报分析员。”
艾略特双手背在脑后往靠背上一靠,找到一个最放松的舒展姿势:“那你要去吗?”
埃里希将信折成小方块放进上衣的口袋里,双手交叉平视艾略特:“去。我待会给珀西写一封回信。”
艾略特坐直了身体眼睛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埃里希,他有点不太明白这位多年的老朋友到底是怎么想的。
“春季社交就要开始了,”埃里希站起来,决定结束和艾略特之间的会话上楼去写回信,“我暂时还没有为自己找一位太太的打算。”
“好吧埃里希,”艾略特叹了一口气,为埃里希这样的黄金单身汉遭遇的围攻表示同情,“出去散散心也好,我知道你最不喜欢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了,尤其是在好几个老头子都想把自家女儿介绍给你的情况下。”
埃里希走到楼梯处,上楼前低头看了一眼艾略特:“还有他们的侄女或者是姐妹。在社交活动上拒绝一位淑女的邀请是不礼貌的,但相比之下让她们发现我拙劣的舞技似乎更糟糕。”
“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吧埃里希。”艾略特的回应是哈哈大笑并且向埃里希投掷了一个放置在沙发上的靠枕。
——
晚餐时间德莱恩一家在餐桌上得知了埃里希给自己放了一个悠长假期。
埃里希的母亲卡特琳娜夫人放下手中的餐刀,用餐巾抿了抿嘴唇,缓慢地问道:“亲爱的埃里希,我并不反对你到萨默斯莱平原去度假,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是有益的。但是你在军部的工作要怎么办呢?”
埃里希侧过脸去用他那双蓝眼睛注视着母亲:“我已经向军部提交辞呈了妈妈。您不必担心我的假期会影响到工作。”
埃里希是离开卡特琳娜身边最久的孩子,每当埃里希用他那双蓝眼睛注视着她时她总会变得很好说话。
卡特琳娜轻柔地笑了一下,用温柔婉转的语气说:“那需要我帮你收拾行李吗?长途旅行总是要多做些准备。”
埃里希说:“谢谢妈妈。请让我自己来就好。”
埃里希的父亲德莱恩伯爵是一名政客,对于自己的小儿子卸去军部的职务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他只是相当平淡地关注了一下小儿子的社交圈:“珀西·谢菲尔特是谁?”
“是在圣西尔军校读书时认识的同学。”埃里希简短地回答。
埃里希的哥哥安格斯和他的妻子丽莎也适时对埃里希表达了关心,晚餐结束后埃里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战争结束后埃里希得到了至高无上的荣誉和赫尔斯泰因公国公民的敬仰,但他本人并没有觉得有多高兴。
战争远比想象的要残酷,在战争中死去的人不计其数,有些活着回来的人的身体和心理上都受到了不可逆转的创伤。
他把加入军队以后发的所有工资和他能够调动的大半资产都投资到了一项为残疾的退伍军人和失业的人提供工作的慈善事业——一家生产面粉以及各类面粉制品的工厂,它所获取的利润会抽出一部分来建设一家为退役军人开设的康复医院。
他觉得这样很好。
叩叩。
“我可以进来吗埃里希。”门外是卡特琳娜的声音。
埃里希将手里拿着的衬衣放下,走过去把门打开:“当然可以。”
卡特琳娜走了进来,然后站在房间中央,因为埃里希把衣服全都翻了出来占据了房间里每个能坐的角落——除了梳妆台,但坐在梳妆台上实在是太不优雅了。
埃里希摸了摸鼻子,将搭在沙发上的几件衣服转移到床上,卡特琳娜才从容地坐下。
“想好要带什么过去了吗?”卡特琳娜的视线扫过地上敞开的皮质行李袋。
埃里希随手将一只沙漏放进行李袋里,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手上:“带几件衣服就好,没什么特别要带的。”
卡特琳娜看着那只沙漏善意提醒:“那是玻璃制品,你能保证它在路上不打碎吗?”
埃里希将沙漏重新拿出来放回床头柜上:“其实我还没想好该给珀西带些什么礼物,我需要您的建议。”
卡特琳娜很乐意提供参考意见,但她必须要先了解一下珀西:“珀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害羞,内向,长相有些秀气,”埃里希有点迟疑,上一次和珀西面对面说话还是在八年前,“在圣西尔军校里是个好学生,只是稍微有点偏科。”
卡特琳娜挑了一下眉,光凭埃里希说的这几点很难挑到合心意的礼物,不过卡特琳娜是活跃在上流社会的贵妇,这点小事难不倒她。
她想了一下,提议说:“佩克诺农庄在乡下,说不定珀西会愿意养一条小狗呢?养在里德庄园的伯恩山犬两个月前生了小狗,你可以送一条小狗给珀西。”
埃里希听过觉得很合适,于是就这么拍板决定:“那待会给里德庄园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明早把小狗送过来。”
敲定了礼物以后埃里希边和卡特琳娜闲聊边收拾东西,将最后一只领结放进行李袋以后把搭扣扣好,埃里希旅行前的准备就算是做完了。
卡特琳娜看着埃里希,轻声说:“这次出门要去多久?”
“至少到春季社交活动结束,”埃里希语气轻松,“或许还会更久,谁知道呢。”
“我时常在想,让你上圣西尔军校是不是我和你父亲做出的一个错误决定。”卡特琳娜别过脸去。
“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埃里希看着卡特琳娜。
晶莹的泪珠大滴大滴地从卡特琳娜的腮边滚落,她只是说:“你离开家太久了,这总是容易让我伤心。”
埃里希将手帕递给卡特琳娜:“战争已经结束了妈妈。”
卡特琳娜接过手帕,在脸上稍微按压了两下:“是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埃里希张开双臂,稍微颔首面带微笑:“所以能给我一个爱的拥抱吗?亲爱的德莱恩夫人。”
卡特琳娜笑了起来,她的小儿子已经很多年没有主动向她索取过爱意了,孩子长大了总是会失去很多乐趣。
她站起来回抱埃里希:“你还是小时候更可爱一些。”
——
萨默斯莱平原位于瓦尔贝里公国,前往萨默斯莱平原的火车要沿着漫长的山脊线爬过卡斯德依山脉,最终停靠在林德伯格镇作为最终站点。
春季的卡斯德依山脉是青绿色的,火车轨道旁天然的草场就如同一大块针脚细密的法兰绒,一直延伸进远处大片的原始森林。
埃里希坐在车窗那侧看风景,他在德莱恩家族时常居住的那处的宅邸可很难见到这样开阔的原野。
但埃里希不能够安安静静地享受完这一路上的风景,因为他还带了一位额外的“小乘客”——一只两个月大的伯恩山幼犬。
埃里希还没有给这个重达十二磅的小家伙取名字,他想让珀西亲自来为它取个名字,这是属于珀西的礼物,虽然他不太确定珀西会不会喜欢。
小家伙很活泼,用头拱埃里希的小腿发出“嘤嘤嘤”的叫声,它想让埃里希陪它玩毛线团,在离开勃朗第的宅邸时为了安抚它埃里希随手拿的狗玩具。
埃里希收回视线,拿起毛线团专心逗狗:“嘿小家伙严肃点,你可是个未来的士兵。”
伯恩山幼犬盯着那团毛线尾巴甩得飞起,埃里希只是摇晃了毛线团几下它就毫无矜持地“汪”地一声飞扑过去,然后得到了埃里希手里的毛线团。
埃里希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撅起毛茸茸的肥屁股拱毛线团拱得欢快的伯恩山幼犬,说:“看来你已经完全丧失成为一名优秀士兵的机会了。”
火车停在林德伯格站时埃里希刚吃完火车上提供的午餐,一份味道怪异的腌黄瓜三明治,里面还夹了一份干巴巴的鱼排,总之是让人非常不想再回忆的味道。
火车站外可以雇佣马车,埃里希支付了马夫一笔费用,然后前往佩克诺农庄。
马车在平坦的林荫道上快速行进,风吹过两旁白桦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埃里希透过阳光洒落的间隙望着一幢幢飞速倒退的农舍,猜想哪一幢是佩克诺农庄。
马车下了岔路口遇到的第一幢漂亮洋房就是佩克诺农庄。
埃里希站在被漆成白色的篱笆外打量着这幢漂亮的房子,它的瓦片是砖红色的,外墙是乳白色,屋檐下的浮雕纹样是天竺葵,门和窗框的颜色相当惹眼,它们被漆成了热烈的红棕色。
埃里希欣赏了一会这幢漂亮的洋房,然后打开篱笆上的小门走进去,按响了铜制门铃。
他听见铃声在屋子里回荡,但是没有人对门铃声作出回应。
或许是珀西恰好不在家。长途旅行要购买多程车票,他没有告知珀西抵达的确切时间,所以他扑了个空。
埃里希回到篱笆外,他决定等一等。
伯恩山幼犬跟在他的脚边追尾巴玩,玩累了扑倒在草坪上,他将小家伙抱起来拍了拍毛,他可不希望珀西待会收到一件脏兮兮的礼物。
埃里希运气不错,只等了一会就听到身后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
他转过身去看着珀西将车停靠在佩克诺农庄的大门外,等珀西下车以后他举起伯恩山幼犬的一只爪子晃了晃:“好久不见,珀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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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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