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了,阵法居然炸了!
秋染回转身,看着花圃之中崩乱燃烧,烈焰张牙舞爪着朝向天空吞噬蔓延,滚滚浓烟裹挟着碎裂的花瓣和尘土飞起,又缓缓飘零而落。
远处已经传来人声,询问声,还有岑岑的刀剑出鞘的声音。
很快,不会超过几息时间,这里就会被剑庄弟子围堵。
现在立刻飞奔过去翻越离开,也许还来得及。
只是……秋染看向肖钰铭,若他仍然帮助自己逃走,必然会暴露。除非与自己一并逃离,或有一线机会。
只是于肖钰铭而言,并不划算。
秋染从肖钰铭眼中看见了犹豫。帮助秋染离开,他已是冒了风险,如今又触发引爆了阵法,他将面对从未料想过的危机。
没有什么是比生命更重要的。秋染想起他对她说过两次的这句话。
那么贪生怕死的人,还是愿意为了一枚玉玦的承诺来帮助她这个一面之缘的人,现在面对危险至此也没有立刻离开,她已经足够感激了。
罢了,一个孩子而已。
秋染撩了撩气流吹乱的发,转身走回燃烧的花圃,面对各种意外对她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肖钰铭看着远处的那个少女,从始至终都没有过惊诧和慌乱,哪怕她的身后火光冲天,炸裂声如惊雷,也没有撕裂她脸上的平静。
她只是淡然思索着什么,蓦然回首,朝他绽放了一个笑容,火光映得她脸颊绯红。
然后她就那样毅然决然地转了身,走回了来路,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扑向火焰,哪怕知道会灼烧焚身,亦不曾犹豫迟疑。
她是不愿连累他。
肖钰铭双手紧紧握成了拳,竟有了想要不顾一切去拉住她,带她离开的冲动。
可理智和惧意终是压下了想要迈出的脚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瘦小柔弱的少女,用那瘦弱的肩膀挡在他前面,走向火光后即将而来的刀剑相向。
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了,那个无尽深邃的黑夜下,划破深渊的腾腾焰芒和碎落花雨之中的惊鸿一瞥。
花圃之中,燃烧的阵法后,已经赶来了众多巡逻弟子,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紫袍的高大青年。
许久没在山上见过这么大阵仗了,而且还是阵法爆炸,紫袍青年以为一定是众多强者夜袭花语峰,他必须要带弟子们抗下一波攻势,等到莫山主来援。
但当他看见熊熊火焰之后,走出的竟是个孤身一人的瘦小少女时,他愣住了,继而微微松了口气。
“你是什么人?夜闯花语峰有何目的?”紫袍青年一拎手中长枪,枪尖锋锐直指秋染。
看着面前排了几排的剑庄弟子,秋染扯了扯眉头,打肯定是打不过了。
“路过的,路过的。”秋染先陪个笑,“不过是看到这里花儿开得好看,爱美之心想要摘一朵,没想到怎么摘朵花就爆炸了呢。”
“信口雌黄!你分明是破了我们的花阵。”紫袍青年厉声道,“既逃不出去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又朝身边努了努嘴,“你们两个,去试试。
旁边两个青袍弟子应了声,拔剑便朝秋染攻去。
“诶,我还没解释完呢!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真是不文明。”
秋染侧身躲过剑锋,一掌拍在一人肩胛,另一肘借身体回转力击在另一人下腹,瞬间卸了两人的攻势。
手上虽然没有武器,好在上一世没少到处蹭学,麓山秦家的拳脚功法拿来用一用也能顶事。只是这身体刚调息了两天,还是用得勉强,这么一会儿内力已经快要见底了。
抓住一人手腕,顺着他的力一拉转了半圈,以这人身体为盾,另一人忙收了剑堪堪停住,秋染一脚踹过去,两人就撞得叠在一起滚在地上。
这一间隙,秋染立刻跳进了花圃的另一侧。
从回到花圃时秋染就已经发现,花圃另一侧的格局与她破的阵法及其相似,而刚刚与两个青袍弟子交手,他二人宁可被烫着脚底板,也要落在爆炸的一边,而不是落在另一侧。
这更验证了秋染的猜测,另一侧必然也设有一个阵法,且大概是个一样的镜像阵。
那既然他们不愿进,就她来进好了。
秋染飘落进去,顺手折了一支花。若她没记错,这一部分阵没有攻击,只是迷失方向。
两个青袍弟子见她进了阵,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否应该继续进攻。
“回来吧。”紫袍青年眉头一拧,沉声道,两个弟子灰溜溜退了回去。
“果然是你破的阵。”紫袍青年紧紧盯着秋染,刚见她与两名青袍弟子交手,虽身法不错,却力量虚微,差点就轻了敌。现下看来,还是不容小觑。
“我又没有冒犯之意,只是折了支花,就打打杀杀的,第一剑庄何时这般小气了。”秋染将折来的花置于鼻下闻着花香,驱散了鼻中燃烧的灰烬味儿。
“你那是折只花吗?你炸了一片花圃!”紫袍青年咬了咬牙,愤愤道。
“它是自己爆炸的,爆炸时我都已经快溜走了。”
噼里啪啦,紫袍青年的拳捏出了指节转动的响声,他就不该费这个口舌!
手一挥,直接下令,“放箭!”
“哎,哎,你们不讲武德!”秋染跳着脚,躲避射来的箭,可身体不够敏捷,堪堪躲过,还是被蹭出几道血痕。
又一波箭射来,秋染气恼,刚刚真应该夺一把剑过来,若是有剑在手,挽几个剑花就能全部挡住,能耐她何!
算了,有什么用什么吧。
指尖聚力一弹,手中的花枝如飞镖一般迸出,连续打落了相接而来的两支箭。
就是这样!秋染一边躲避,一边把脚边一圈的花折了个干净。
一只手捧满了花,嘴里还叼了几支,另一只手快速取花连续弹出,这么射出了数支飞花镖,支支命中,将一波飞箭全部打落,花丛中散了一片。
“三倍放箭!”紫袍青年声音已带怒意。
三倍?!秋染一惊,这绝对应付不来了!
慌忙地跳进阵的另一方向,飞速把脚下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抱在手里,扑了扑上面的灰。
朱砂石。
太好了,就是这个!
密密麻麻的箭划过长空,即至眼前。
却在射入阵中之时,嗖嗖数十道黑影破土而出,与来箭撞在一起,纷纷坠落,余下不多的漏网之鱼,秋染便可轻松地用花枝解决了。
抚了抚胸口,还好还好,能启动阵中箭阵。
紫袍青年脸色阴沉,额头上青筋微凸,偏偏她进了阵,还在阵中如鱼得水,而他们却接近不得。
倒是可以耗着,不信她能在阵里一直待着,终有耗尽之时。但是,这么一个内力低微的少女,他带着一众内巡弟子居然迟迟拿不下来,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深深呼出一缕气,他真想立刻把这少女诛杀于此。
“陈运,是何情况?”冷冷的女声如冰霜降落。
闻言,紫袍青年,也就是陈运,立刻低头抬手作礼,汇报道:“回禀莫山主,有歹人夜袭……”
“莫山主!是我呀,是我呀,邱晓苒!”秋染在花圃里蹦高摇着手,呼唤莫山主看过来,“莫山主救我!他们要杀人灭口!”
虽然莫山主曾经拎着秋染像拎小鸟,但是这种情况下就是她的救星啊,秋染只觉得那张冷脸无比地亲切。
快把她解放了吧,她愿意去小黑屋里坐着练功。
莫山主抬着眼睛瞟过来,看见衣衫破烂,狼狈不堪,面颊上还沾着灰的小苦瓜脸,嘴角竟微微有了上扬的弧度,“跑出来了?本事挺大。”
“没本事,这不是没跑掉嘛。”秋染尬笑。
“那便跟我回去,老老实实交代,交代好了自然能放了你。”
“没问题,我马上交代。”秋染连忙应下,“莫山主你稍微等我一下啊,我先从阵里出来。”
先把五行阵眼归位,秋染心想着,打算把手里的朱砂石安置回原处。
“别动。”一个低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随即黑色的袖袍拂过,拿走了朱砂石。
袖袍下伸出一只修长而苍劲的手,一股暗劲将朱砂石掷出,强大的力道瞬间打断了一棵小树的树干,小树晃了晃,砰然倒地,截断了一条细小的水渠。
“你那般解阵,阵会爆炸。”低沉的声音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
秋染的问题还没说出口,就感到衣襟一紧,她又被拎小鸟一样拎了起来。
无奈,无语!为什么来个人就能拎她!
等着,等被她逮住机会,定要把这人穿在棍上,生个火烤大鸟吃!
秋染被箍住动不了,只能盯着旁边人的长袍广袖,心中暗骂。
这人轻功很好,拎着她只用了一息,就落在莫山主众人跟前。
秋染梗着脖子,用力把衣襟从旁边人的手中拽出来,力道过大一下没稳住身体,差点摔个狗吃屎。
可恶!秋染揉着脖颈,脸上愤愤。
别被她逮住机会,不然一定要烤大鸟!
“参见庄主。”众弟子突然齐声行礼,声音叠加响亮如钟,给秋染惊了个激灵。
等等,庄主?姜南谷?
秋染立刻抬头看向身边之人。
薄唇紧抿,鼻长而挺,眼瞳骏黑如吞噬星星的夜空,眉目之间,确有七分似记忆中的小少年。
只是他更瘦了,脸颊上她当年捏着爱不释手的肉肉已经消退,露出坚毅的颌骨,眼窝也更深,犹如岁月藏于其中,恍若幽谷。
他长大了,曾经能拍拍头的少年,如今比她高了一头有余,睨她一眼,陌生得更像个临于天下的王者。
曾经一别,到这次再相见,失去的五年,错过的是他全部的成长。
他已不再是她的那个狗狗般乖巧的小孩了。
秋染还在心中感慨着,突然一阵剧痛,竟是被姜南谷一剑刺进了她的小腿中!
“说吧,什么情况,若不想继续受苦,就交代清楚了。”姜南谷的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情感。
秋染痛得单腿跪在了地上,双手颤抖着支撑,这个身体本就孱弱,更是加剧了痛楚。
汗水淋淋如溪从额头滑下,她想要说话,微张了嘴,声音却已无力发出。
“庄主,莫璃来说吧。”莫山主接过话头,拱手开始汇报。
“属下调查青阳派与珍珠岛密谋之事,这个女子,就是青阳派掌门邱启的二女儿,邱晓苒。”
“邱晓苒。”姜南谷淡淡重复,“我记得,她在青阳派不起什么作用。”
轻视我?秋染恨恨咬牙,虽然是身体前任,她听着仍然不爽。而且问都不问,先刺她一剑,真狠啊!
长大后的小谷,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她确实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不是粗糙的习武之人,庄主这样对她……有些难为她了。”
莫璃的语气依旧冰冷,秋染听着却大为感动。
呜呜呜,还是亲爱的莫山主懂得怜香惜玉!
“我看她刚刚在阵中倒不像是娇弱模样。”姜南谷冷笑着,又把手中的剑轻轻一拧。
刚缓过来点的秋染立刻又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你他娘的姜南谷……秋染在心里骂了他十八代,又想到他无父无母由狗养大,还不能骂他的师父,更是气极。
莫璃皱了皱眉,只能不再多言,继续汇报,“属下得知邱启将遣人携掌门玉玦去往珍珠岛,当是有所共谋,于是派了一队内门弟子在山脚下潜着。”
“邱晓苒便是那携掌门玉玦之人。”莫山主取出了玉玦,奉于姜南谷面前,“且属下派出的弟子,无一生还。”
姜南谷取玉玦的手一顿,“内门弟子,无一生还?”
“是。”
“是她干的?”
“应当不是,属下已找到尸体查验,出手之人手段狠辣,招招致命,且武功极高,内门弟子几无还手之力。”
姜南谷沉默了半晌,淡淡道,“那确不是她能做到的。”
“内门弟子既已全部阵亡,又是如何抓到她的?”
“她自己找来的。”
“自己送上门的?”姜南谷眯了眯眼,看向秋染,“你想耍什么花样?既是找来我剑庄,当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秋染依旧撑在地上,张嘴憋了半天,才艰难挤出几个字:“我……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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