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嘶吼,身体便完全不受控制地被那蓝光拉扯着向下坠去!
“予白!!”苏小雅发出绝望的尖叫,徒劳地伸手想抓住什么,下一秒,身体同样被那股巨力拖拽!
两人的惊呼和挣扎声在幽蓝光芒中被迅速扭曲、拉长,最终彻底吞噬。
他们的身影如同被投入狂暴漩涡的纸片,瞬间被那冰冷刺骨的幽蓝彻底吞没,消失在地缝深处!光芒随即如同退潮般急剧收敛,地面的震动也戛然而止。
破观内只留下翻倒的灵位、扬起的呛人尘埃,以及一片死寂到令人窒息的、仿佛时间都凝固了的安静。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恍如从未发生。
距离神女观两条街的一处民宿,考古团队临时的住处。
台灯下,宋屿昂正凝神梳理着下午在神女观的见闻,盲眼李婆婆的嘱托和叶南星那句淡漠的“逝者已矣”在脑海中交织。
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
突然——
他执笔的手猛地一抖!一滴浓重的墨汁“啪嗒”一声晕染在洁白的纸页上,污浊一片。
心脏像是被一只从极寒冰狱伸出的无形之手狠狠攥住!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能量席卷全身。
仔细感受,像是投入死水潭的石子,以神女观方向为中心,剧烈荡漾开来!
这股能量里似乎混杂着一丝被强行触发、混乱而狂暴的怒意!使他瞬间血液逆流、头皮发麻。
宋屿昂捂着心脏,颈间、手臂已然青筋暴起,额头上也开始渗出丝丝汗液。
忽然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他闭上眼睛用力看清,随即心头一惊。
那是属于程予白充满极致惊恐的情景碎片!
“予白?!”
宋屿昂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强烈的恐慌瞬间将他吞没。
“怎么回事,予白怎么会在神女观?发生什么了?”
来不及多想,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带倒,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如同被点燃的火箭般冲出房门,朝着神女观的方向发足狂奔!
同一时间,镇外小径。
叶南星步履轻盈,正欲彻底离开这个勾起她太多复杂心绪的古镇。
蓦地,她身形骤然凝固!
清冷的眼眸瞬间转向神女观方向,瞳孔深处一丝冰冷的星芒乍现即隐,随即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厌烦取代。
“活的不耐烦的东西!”她低声斥道,语气寒彻骨髓。
程予白他们碰到了林屿灵位,触发了她当时设下的防御禁制。
她本能地倾向于袖手旁观。
那两个莽撞的人类非要作死,活该被地下紊乱狂暴的能量流卷走,居然还摔了阿屿灵位!纯粹咎由自取!
但另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
青铜星盘的现世已经带来了过多的关注,还有宋屿昂这个“变数”在镇上探查,现在渔溪镇任何异常都如同暗夜中的信号弹,极可能引来更多的目光和深究。
若让考古队,或者更麻烦的势力,顺着那两个蠢货的踪迹,探测到地下的星器能量场……
“麻烦!”叶南星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
她身形微动,仿佛夜色本身流动的一缕,瞬间从原地消失,朝着神女观的方向无声无息地疾掠而去。
神女观内。
宋屿昂几乎是撞进来的,胸膛剧烈起伏,额上全是冷汗。
手电光柱如同受惊的鸟,慌乱地扫过空荡死寂的破败殿堂。
刺眼的光线下,只有翻倒在地、蒙着灰尘的“林公讳屿之神位”石碑,旁边散落着几块明显新鲜的碎石。
地上,两道清晰无比的拖拽痕迹,如同被无形的巨蟒爬过,直直指向供桌下那条几乎完全弥合、仅剩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幽蓝光缝!
“予白!”宋屿昂冲到缝隙边,声嘶力竭地呼喊,那微弱的蓝光却在他眼前彻底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一刻,一直坚信“无神论”的宋屿昂傻了,他搜罗毕生所学,实在无法对眼前这一切作出科学解释。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块翻倒的石碑上,而后木讷地蹲下身,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急切,伸手想要扶起那块冰冷的石碑,仿佛这样做就能挽回什么。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石碑上那深刻而冰凉的“林公讳屿之神位”字痕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轰然爆发!
石碑上残留的、尚未完全平息的守护能量,与他体内某种沉睡已久、连他自己都从未感知到的能量微弱共鸣,在接触点产生了共振!
一股强大到超越物理法则的吸力游走于他的血肉之躯,然后直接作用于他的精神核心,粗暴地撕扯着他的意识!
宋屿昂只觉眼前猛地一黑,仿佛被投入了无光的深海!
所有的光线、声音、触感都在瞬间被剥离、扭曲、拉长至断裂!
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硬生生从躯壳中扯了出来,狠狠砸进一个高速旋转、冰冷刺骨、充满混乱星芒的时空深渊!
意识沉沦的尽头,景象骤然强行灌入,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血腥与咸涩泪水的味道。
他像一个失去了所有重量和形体的幽魂,被迫悬浮在一片被瓢泼大雨和摇曳的、真实火把光芒笼罩的祠堂空地上空。
建筑古老破败,雨水冲刷着泥泞的地面。
地点,分明是渔溪镇祠堂旧址,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五百年前的绝望与疯狂。
视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钉在风暴的中心——一个穿着棉布衣衫的女子。
她的脸模糊不清,衣衫被冰冷的雨水和暗红粘稠的血完全浸透,紧紧包裹着那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脊背。
湿漉漉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边,雨水混着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水痕,沿着下颌不断滴落。
她双膝深陷在泥泞的血泊之中,怀中紧紧抱着一位气息奄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老妇人,身旁还躺着一位毫无声息的老者。
一股濒临崩溃边缘的、冰冷到冻结灵魂的绝望,与压抑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焚毁天地的滔天杀意交织,从她身上弥漫开来,让宋屿昂无形的意识都感到一阵被撕裂般的刺痛。
冰冷的雨点毫无阻碍地穿过他虚无的意识体,砸在地上,溅起混浊的血水泥浆。
他能无比清晰地“看”到周围每一个村民脸上那惊恐到扭曲变形的表情,看到族长和他那个穿着破烂道袍的心腹道士狼狈不堪、浑身是伤却难掩眼中怨毒的模样,看到满地如同被抽走了灵魂般、失去所有光泽、变得如同普通废铁的古朴星器碎片。
每一个人的面容都清晰得令人心寒,充满了原始的恐惧、劫后余生的疯狂和后怕。
唯独这女子的脸,被一层不断流动、氤氲不散、无法穿透的朦胧水雾所笼罩。
无论宋屿昂的意识如何拼命挣扎、如何努力聚焦,都无法窥见那迷雾之后的五官分毫。
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模糊轮廓下散发出的、足以冻结时空的、深入骨髓的悲恸与一种超越了愤怒的、死寂般的肃杀。
片刻后,那老妇抬起沾满泥污的手,颤抖地抚摸着女子手臂。
老人声音气若游丝,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狂暴的雨幕,如同冰冷的针,扎入宋屿昂的“耳”中:
“星丫头,听阿婆一句,咱们,先饶他们一命,或许,或许,他们知道错了呢……”
现实中,神女观内。
叶南星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月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观中。
冰冷的目光首先扫过翻倒的林屿灵位、散落的新鲜碎石,以及地上那两道清晰得刺眼的拖拽痕迹,不禁眉头锁紧。
不应该啊,她设下的禁制很难会被触发的,怎么会……
思绪戛然而止,她的视线随即落在旁边——宋屿昂倒卧在地,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他的一只手,还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指尖虚虚地搭在那块刻着“林公讳屿之神位”的冰冷石碑边缘。
叶南星原本没打算管他,想着先处理那两个被卷入地下能量乱流的麻烦。
然而,就在她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宋屿昂脸庞的瞬间,猛地顿住了。
一滴清澈的泪水,正无声地从宋屿昂紧闭的眼角缓缓渗出,沿着他沾着灰尘的颧骨,滑落出一道湿亮的痕迹,滴落在地。
她抬手一挥,观内烛火亮起。
借着烛光,她极其缓慢地蹲下身。
伸出指尖,那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轻轻拂过宋屿昂脸颊上那抹冰凉的湿痕。
“这是,哭了?”
无语、意外、好奇,几种情绪混杂而来。指尖残留的那一点湿意,“他是看到了什么吗?”
叶南星右手食指与中指并立,指尖放在宋屿昂眉心。
她闭上眼睛的刹那,馆内烛火熄灭,大门自动关上,连周遭空气都安分了下来。
林家老屋。
空气里混杂着泥土与血腥的气味。
油灯将几个交叠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随火光不安地跳动。
叶南星将二老安置在床榻上,随即立马催动能量,展开施救。
“阿叔,阿婆!再坚持一下!会没事的。”
叶南星声音发颤,指尖凝聚的星芒如流水般涌入二老体内,那光芒温暖而柔和,却像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子,在触到碎裂的脏腑时溃散成光点。
她试图用自己的能量修复人类断损的命脉。
但似乎,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拦住生命的流逝。
小阿屿不知什么时候跑去打了水,还找来些止血纱布。晃晃悠悠地端着盆到床边,在不妨碍叶南星的位置,拿毛巾将二老伤口边上的血迹挨个擦净,然后又学着记忆里李大夫的模样包扎伤口。
前两天还抱着叶南星胳膊撒娇的稚童好像一瞬间成长了。
当小小的指头略过父亲鼻息时,他心头一颤,不作声色地把手又挪到了父亲鼻子处。
确认其真的没有吐纳气息后,眼泪竟被锁在眼眶里,待蓄满好大一滴才无声掉落。
叶南星也发现自己的异能对他们的救治毫无作用。
她不禁双膝一软,绝望地跪在床榻边。
“砰!”木门这时被猛地撞开。
李大夫背着沉重的药箱冲了进来,看到屋内景象后,眉头紧锁。
他坐到床边,简单先检查二老的情况。
李阿婆一息尚存,而林老伯……已经走了。
“阿屿,赶紧去药箱把针包找来。”
李大夫眼皮都没抬,只是注意力集中在李阿婆这边。
阿屿胡乱抹了把泪,迅速跑去打开药箱,掏出针包,递来。
李大夫手法娴熟地施针,银针精准地刺入李阿婆周身大穴。
片刻后,李阿婆悠悠转醒。
阿屿:“阿娘!”
叶南星:“阿婆!”
李阿婆目光涣散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身旁躺着的林老伯脸上。
她什么也没问,像是什么也不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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