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陆继白强压着怒意看向来者,特意拉人远离病房,这才愤怒质问道。
封辰生没把他当回事,嗤笑一声:“我来看我的未婚妻怎么了?”
“滚!”
拳头擦过他的鼻翼,落在脸上,瞬间出了血。
“要打要骂也应该是她陆闻雅,关你个外人什么事!”封辰生抹去嘴角的血迹,指着对方不屑地讥讽道。
“我是她弟弟!”
“你也只能说是他弟弟了,毕竟除了这层表面身份你什么都不是,你甚至连和叔叔阿姨同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吧。”
陆继白眼底划过一丝痛楚。
不是这样的,他不是因为被叔叔阿姨嫌弃才不同桌吃饭。是他强行侵入这个家庭,导致叔叔阿姨要将独属陆闻雅的宠爱均分给他,他常常觉得亏欠,所以自觉避让。
封辰生面带嘲讽地瞥了失魂落魄的人一眼,撞开他的肩膀往病房走去。
封辰生早就看透陆继白对陆闻雅的心思,但他不屑一顾,并以此耻笑对方。因为陆闻雅根本不可能有别的心思,她一心都落到自己身上,他们是模范夫妻,双高材生、高颜值、从校园到婚纱,是从来没有不和言论的知名情侣。
到进来为止他都是这么想的,直到一巴掌划破病房的宁静,陆闻雅显然听到二人的对话。
“封辰生,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陆继白是我的家人,还轮不到你来挑唆和说三道四。”陆闻雅唇色发白,这巴掌用尽全身的力量,她的指尖还因为过于用力而发颤。
话刚说完,她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掩唇都遮不住那种脱肺而出的剧烈痛楚。
封辰生顾不上这耳光,跪在床边,慌乱地寻找着服务铃,摊开她虚弱的掌心,果然满是血水。
封辰生面上的担忧不加掩饰,他沉默地望着自己的妻子,劝道:“何必呢?小雅,你如果想知道一切的话,不如直接来问我。”
陆闻雅看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作呕。
知道一切?她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当那种暧昧不清的图片,以及发小咬牙痛苦的决裂,摆在她面前的时候,伤害已经造成,还需要他去美化过程吗?
“封辰生,你还有必要解释吗?”她从病床上坐起,用尽力气勾住封辰生衣领,声音带着克制实际上语调已是癫狂,“如果你不根本不在乎我,当初又何必来找上我!你装得越好,我只会觉得越虚伪。”
陆闻雅的精神洁癖又犯上来,伤口痛处让她喘不上气,但是一想到对方和罗子珊那些暧昧不清的照片,同处一个屋檐下呼吸都变得艰难。
封辰生没有去捉她的手,只是任由她打骂,像是在赎罪,又像是在纵容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待她冷静一点后,他伸手将她凌乱的额发拨到耳后。
陆闻雅好像已经力竭,她坐回去望着天花板发呆,目光移过来问了句。
“你还爱我吗,封辰生。”
“我当然爱你,闻雅。”封辰生毫不犹豫回答。
“小雅,你听我说,我的真心话。我只想说一次,虽然一开始我对你是带着目的靠近的,但是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之下,我已经爱上了你,闻雅,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见她态度软化,封辰生想要去牵她的手,最后只是立在病床边祈求,“拜托你,好好的,等好了之后你想怎么责怪我都可以。我跟她真的没什么,都可以解释的……”
是爱吗?或许吧,毕竟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索取的东西了,但是这种被称之为爱反而更让人恶心。
陆闻雅垂眼看他,声音低柔:“你为什么觉得我们还有以后呢?”
直到他贴近身侧,才听到她低柔嗓音下是咬牙切齿的癫狂:“呵,太好了,封辰生。你还爱我,真好啊。所以我会恨你一辈子!你就记……记住这……最后的感觉……”
守在病房外的陆继白第一时间发现被赶出来的封辰生,他起身看向对方:“姐姐和你说了什么?”
“与你无关,不要乱打听。”
封辰生刮蹭着脸上的痕迹,没有看他,只是丢下一句明天还会再来就离开了。
陆继白也顾不上他,推开门发现陆闻雅还好好坐在那里,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是熟悉陆闻雅性子的,真怕她一时冲动又做出什么事来。
“如果我死了的话,他们两个人会坐牢吗?”陆闻雅笑着开口,脸色苍白。
陆继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愕然地望着陆闻雅,十指收拢。
陆闻雅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他是个很好面子的人,如果背负上谋杀妻子的罪名,所有人都会远离他吧。不过你说他做这么多的恶心事情,就不算是杀人犯吗?”
说着说着就连自己都笑出来,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陆闻雅以为自己应该高兴的,但是笑完后觉得更恶心了。
“我一定会让他坐牢的,就算是为了叔叔阿姨,但是……”
求求你不要死。
什么爱意啊,多么浅薄,如果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才不会做什么高塔里等待被救赎的公主,她要做自己的骑士。
陆闻雅本来想成为一株精致美好的景观花,娴静清雅地待在花瓶里,并不想在他人手里拔掉荆棘任人送来送去转手把玩又零落成泥,她钟爱温和柔软的事物,所以对那时候她而言封辰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陆闻雅闭眼假寐,而她感觉到一道冰冷的气息凑近,陆继白捧起她的手贴在面上。他说:“不要死,求求你了,陆闻雅!我已经送走了阿姨和叔叔,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能不能,哪怕是就当是为了我,求求你别死。”
她虚弱地扯出一道笑容,摸了摸对方的额发:“对不起,是这辈子是我看错了,算漏了。之后的事情,还要麻烦继白你了。如果我死了,请不要告诉那人我埋在哪,好吗……”
“好,我答应你。姐姐,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吗?”
“继白,不要再哭了。”
“不……”
陆闻雅笑着擦去他的眼泪:“再哭我就讨厌你了。”
“不,不要讨厌我。”再不说的话似乎就没有机会了,青年眼睛泛红地盯着自己姐姐,他带着哭腔低声喃喃,“你讨厌我我又能怎么办?可我喜欢你啊,陆闻雅。”
近乎赤诚地将自己的恋慕之意呈现在对方眼底,等待着审判那刻的到来,或者她会不会因为这个而有所留恋……
后者是他想都不敢的,却也只能孤注一掷。
“陆继白你……”
果然喜欢她。
这件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很早她就察觉到了。家中领养的小儿子,爱上了自己的姐姐,这是说道不明、麻烦且复杂的事情。陆闻雅不是没有注意到对方炙热的目光,不是没有看穿对方的小心思,她知道陆继白的图谋,但从未逾越,也就假装没看见。
不合时宜的情感,复杂、麻烦、容易失控……
陆闻雅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考虑过这种事,她只想当个从一而终的“好女人”,想要简单不用动脑子思考普通的婚姻关系,想要可以做更多自由事情的伴侣,从来没有考虑过其他可能。更何况是这个看似危险的情况呢?
她伸手去抚摸他的额头,然后是脸颊。
“对不起……”
她只能留下这样的话。
陆闻雅被刺伤的心脏原本不算严重,只是罗子珊后面给她腰部补的那刀太深了,加上她原本就有胃病。
她反复地进食,呕吐,然后吐出血来,身体日渐虚弱,但她拒绝所有人的探视,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
陆闻雅意识模糊间忆起父母小时候给自己梳头发,爸爸笨手笨脚地把她头皮都扎痛了,母亲就在旁边呵斥父亲,然后小心翼翼帮她理顺头发,扎出各种漂亮的发型。
小时候她也喜欢给陆继白扎各种乱七八糟的小辫子,作为弟弟的陆继白并没有拒绝,但也会在照镜子的时候跟陆闻雅一起笑出声来。
那是小时候为数不多与这个便宜弟弟的温馨时刻。
母亲轻缓的声音、严厉的训斥、抚摸她额头时候轻柔的动作,父亲的皱纹、疲惫但高兴的神情、把她高高举起时有力的胳膊,父母温暖的体温,陆闻雅感觉到暖意和热感,随后又是冷,强烈的冷,透骨的冷。
可惜,她连父母最后一面都能没见上。
封辰生同陆继白在她的葬礼上大打出手。
她就这么看着。
她看到表妹继承了自己多半的遗产,遵循遗嘱把大部分捐给了陆闻雅父母旗下的福利机构,剩下小半陆闻雅留给了陆继白。
这个男人拿着遗产在商界上混得风生水起,然后就把封辰生干倒了,他似乎还有一股怨念。
在封辰生因经济犯罪入狱的当天,他们又打了一架。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亲自揍封辰生一顿。
陆闻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
她站在自己的墓碑前,墙面的青苔渐深,让她分不清已经到今夕何年,她只能看见每隔一段时间墓前都会换上新鲜的花,而她的便宜弟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站在那里抚摸着她的照片,和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
后来,陆闻雅看见陆继白去世,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在办公室里,突然得让人不知所措。
他那时候还很年轻,许多人都为他惋惜,却没有人能为他主持葬礼,他孑然一身,因为亲人都早已离他而去。
好傻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做到那种程度呢?
陆闻雅徘徊在他的遗体前,想了想,虚空拥抱了他。
“你死后会想做什么?”
陆继白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
“我死后?”这是个开放式的问题,陆闻雅认真思索答道,“我死后想为自己积点德,如果没有牵挂的话,那我会将所有的钱,捐给山区的女孩还有城市那些流离失所的孤儿。”
陆闻雅都没有意识到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在陆继白眼中亮晶晶的,他好像听进去了,缓缓的点了点头。
“感谢陆继白先生捐赠给山区的物资和基金,我们将用于……”葬礼现场上,有人送来了锦旗。
陆闻雅最终没能触碰到陆继白,她一下从身上穿过,一阵阴冷的风吹过。
闭上眼,意识逐渐涣散。
身上的睡衣是被淘汰掉的款式,但是很熟悉,陆闻雅感觉自己的四肢有了奇怪的变化,她迫不及待掀开被子,想要去梳妆台前照镜子。
陆闻雅起身,身上的物品随着动作滑下,清脆的一声,陆闻雅低头看到碎在地上的平安扣。
这个平安扣,陆闻雅戴了有快二十年,也被她不小心磕碰和摔过,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碎得这么彻底。
平安扣的玉小小一片,材质不薄,本来就经过打磨抛光,根本不会这么轻易地碎掉。
陆闻雅坐在地上捡起那片玉,上面除了摔裂的痕迹中间还有一道长长的裂痕。
这个平安扣原本不是她的。
十岁那年,她同同学一起去海滩游玩,当时傍晚涨潮,她被怂恿去海里捞贝壳,没来得及往岸上走,潮水一下子淹没了她。
陆闻雅从小身体就不好,不敢下水游泳,也不能长时间闭气,水性极差。那些小伙伴看到她掉进海里,慌张得要命,四散而逃,吓得都不会说话了。只有一个路过的小男孩大声向救生员呼救,他的父母也赶来帮忙,最终获救。
当时陆闻雅冷得可怕,嘴唇发紫,身体抖得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还在害怕,眼泪怎么也停止不了落下。小男孩陪着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就把身上的平安扣取下来挂在她的脖子上。
当时对方说什么她已经忘记了。
后面爸妈去寺庙祈福,顺便请人看过这块平安扣,算命的说这平安扣对她有益,便一直戴在身上。
戴了十多年没事,现在却突然碎掉了。
房间被人推开,看到坐在地上发愣的陆闻雅,母亲惊讶地喊道:“闻雅,怎么回事?”
“妈?!”
陆闻雅抬头,难以置信地冲了过去,抱住了自己母亲。
是温暖的!
妈妈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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